第十一節

第六卷 孤生竹

竹根是在三日後找到的,一大片林地里,拳頭大小的竹根像嬰兒一般脆弱,白寒露用一隻雪瓷罐子將它裝了起來。

離開時玉龍蓮把他們送到翠竹谷外的山道旁,他幾次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一直到白寒露他們走遠,他長久地立在路口,卻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那人真有趣。」長溪慢悠悠地溜達著,「想讓我們捎一句『保重』竟那麼難說出口?」

走在前頭撲蝴蝶的游兒轉回來,叉著腰鼻孔仰到天上去,搶白道:「算他識相,他哪有資格跟臭竹子說『保重』,他以為他是誰呀?!」

游兒說話一向不經過什麼大腦,卻也沒說錯。

白寒露離開時的心緒卻與他們都不大相同,來時知道這是個薄情的地方,離開時卻覺得知薄情才知情濃。此時他想起了一個人,少年時白衣金靴,浮華人世間的風花雪月,都華美不過他鳳眼下的一粒硃砂。只是後來,他傷了他,無意中也弄丟了他。

沿著去鳳鳴都城的官道上,落滿了紫星花的花瓣,他們少年時也曾相約,一同來紫國看花。

「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不如我們去一趟北國吧。」長溪仰頭看著星星落花,突然說,「你的師弟上回來瑤仙島,還邀請我去賞雪。」

白寒露一怔:「賞雪要冬日。」

「那我們冬日再去。」長溪回頭,沖他一笑,縱是紫色的花雪也映照得沒了顏色,「來而不往非禮也。」

久久的,白寒露停住腳,仰頭看著天空,好似回到了少年時在熾日城渡魂時。萬里的荻花盪中,一葉輕舟飄在水上,他們看著天空從清晨到日落,漫天火燒的雲霞,直到耳邊都是蟲鳴聲,繁星盈滿雙眼。

長溪沒聽到回答,也停住腳,玄衣獵獵浮在風裡,也久久地看著他。

——師兄,下次我們去南國看花吧。

——好。

「好。」

如一點花瓣落在池塘里,沒有聲音,漣漪卻蕩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