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正文卷

他看著她問:「心裡還有我嗎?」

徐魯沒有吭聲。

她看著面前這個有些頹喪的男人, 背心, 消防褲, 還有點鬍子拉碴, 從她的十八歲給了他到現在, 他已經二十八歲。

他們分開七年,不是七天。

徐魯不是沒想過這個場景, 無數次痛苦的時候她幻想有一天他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可是這一天真的來了, 她又不敢上前。

她歪著頭,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江措:「知道。」

「這些年你不是沒有機會,對嗎?」她輕聲問。

江措:「是。」

徐魯忍著哭腔, 轉身回到房間里, 隨意從桌上拿了個物件, 快步走出來就往他身上砸,像是某種發泄。

「你走。」她站定道。

江措隱忍的承受著,只覺得鬢角有些溫熱, 他抬手摸了一下,全是血。他沒有動,抬頭看了徐魯一眼。

徐魯的眸子閃了閃, 硬是克制著。

「出氣了?」他問。

徐魯偏過頭。

江措聲音低了低:「我今天來不是說這些的,你住這不安全, 現在就收拾東西去我那兒住,到時候你要打要罵都隨你。」

徐魯毫不客氣:「你沒燒吧?」

江措皺眉。

徐魯冷冷道:「我會和我爸說清楚,不需要你的幫助, 這些事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江措冷吸一口氣。

「你一個人?」他氣笑了一下,「妍妍,這社會有多現實我比你清楚。」

徐魯:「是啊,我怎麼能和你比呢,這些年你出生入死的我哪比得了,我不過是個小記者,是吧江大隊長?」

江措舔了下牙。

「非跟我這麼說話不可嗎?」他問。

徐魯:「要吵架嗎?」

江措忽然笑了。

他緩緩吐了口氣,換了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說:「行啊,來,你說,想怎麼吵?」

徐魯氣的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

「我告訴你江措,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們之間早就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我也絕對不可能搬到你那兒去。」徐魯氣的朝他嚷,「我對你已經沒感覺了。」

她這句話剛說完,嘴就被堵住了。

江措狠狠的吻著她,推嚷著退到她的房間,反手關上門,將她壓在門上,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依然不鬆口,抬手摸上她的脖頸,將她又拉緊了些。

徐魯猛地顫了一下,他的手很涼,胸膛也很涼。他此刻緊緊的貼著她,一隻手扶著她的臉,偏著頭吻她的唇。

這種感覺和在酒吧的時候不一樣。

他閉著眼睛,吻得很動情,彷彿要把她吞進去。她感覺到他的唇舌在她嘴裡滑,氣息整個灌進她的嘴裡,包括他的煙味,還有冷凝的空氣味道。

徐魯沒忍住被嗆到,咳了幾下。

他仍是沒有放過她,將她的咳嗽悉數灌進自己嘴裡,直到吻得她整個人都酸軟下來,不堪負重的倒在他懷裡。

江措氣喘吁吁,兩手握著她的臉頰。

他看著她的眼睛,問:「有感覺嗎?」

徐魯用了最後一點力氣,抬手推開他。

「真挺渣的。」徐魯靠在門上,冷笑道,「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會怎麼樣?」

江措扶著胯,看著她蹙了蹙眉,從她嘴裡聽到「渣」這詞,還真他媽有些不舒服。他的胸膛起伏著,也是用了很多力氣。

徐魯冷眼:「沒話說了?」

江措低聲:「老子分了。」

徐魯瞬間卡殼,停頓了半秒。

「我和張曉丹什麼事都沒有,你別胡思亂想。這些年除了你在心裡作怪,我沒有過別的女人。」

徐魯:「跟我有什麼關係。」

江措:「就是想讓你知道。」

房間里還暗著,只有窗戶縫裡透過來的微亮。江措說完抬手開了燈,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徐魯下意識的閉了閉眼。

再睜開的時候,看見他半邊臉頰都沾了血。

她心裡跳了一下,嘴角動了動,還是轉身從抽屜里拿出紗布和消炎藥水,放在桌子上,冷硬道:「你自己弄。」

江措斜了一眼:「手有些疼。」

徐魯自然不信,不作理睬。

江措說:「真的,昨晚跑了一夜,救人推車,還幫著搬你們小區那棵樹,現在是真沒力氣。」

徐魯冷眸:「你剛不是力氣挺大嗎?」

江措笑笑。

「就最後一點兒都用你身上了。」他此時有些死皮賴臉,動了動自己的胳膊,「你看都抬不起來。」

徐魯:「那就讓血流著吧。」

江措「嘶」了一聲。

「真這麼狠?」他問。

徐魯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了。

江措搖了搖頭,只能自己動手。他拿著紗布簡單擦了下,抹了點消炎藥水,撕了一個創可貼摸索著貼在鬢角。

完事兒抬頭,看到了房子的布置。

房子陳設其實很簡單,房子就二十平米大,有一個小衛生間。沒什麼多餘的東西,也是清淡的冷色調。要擱以前,她偏愛暖色系,說喜歡柔和的光。

讓江措注意到的,是一個電腦屏幕上的監控視頻,還有牆上貼著的一些像是偷|拍的照片和剪裁的新聞報紙。

他想起那天酒吧里她戴著帽子穿的奇奇怪怪,還按了消防警報,大概就是存了心思要往那個包廂放監控。

江措臉色正經了些:「查到什麼了?」

徐魯已經慢慢平靜下來,提起正事倒也不再和他杠,乖乖道:「還沒有,聽到的都是廢話。」

江措走過去,扣上電腦。

他說:「收拾東西。」

徐魯抬頭:「不去。」

江措:「要我硬來嗎?」

怎麼還沒好好說兩句就又要開始吵,江措皺了皺眉,看著眼前這女孩子,現在脾氣還這是惹不得。

「我說了不去。」她道。

江措凝神看了她一會兒,不說了,直接往上邊一坐,伸長了腿躺下來,甚至還舒服的嘆了口氣,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起來。

徐魯站起來,看他:「你幹嗎?」

江措慢條斯理道:「累了,睡覺。」

她一時沒話說,氣的正想喊,便聽見他重重的呼吸聲,眼睛閉著,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想到他剛剛和她說話的樣子,也是滿臉的疲憊。

徐魯撇撇嘴,輕聲罵了句混蛋。

他總是這個樣子,霸道又蠻不講理。那時候追她就是這樣,死皮賴臉堵在她學校門口,每天都不厭其煩的讓別人帶東西進來。

同學會問:「誰呀這是,風雨無阻啊。」

後來問的人多了,傳到老師那兒去,她被叫去辦公室,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搖頭說不知道。

回家被他堵在路上,她一臉漠視。

那一年她讀高三,是學校里的優等生,每次考試蟬聯全校前十,是要去全國最好的大學讀書的好苗子,多驕傲啊。

可是江措呢?

所有人的眼裡,他不學無術,初中就不念書了,十四歲開始在社會上混,就因為長得帥,總不缺有女生跟過來。

她看不上他,卻又想靠近他。

當他真的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她欣喜又害怕,臉上一派冷漠的樣子,心底卻又巴不得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像她這樣言不由衷的女人,愛情總是會輸。

四個月後她正式成為他的女朋友,被他捧在手心,有時候也會因為一些小事吵架,他都讓著她,面對原則問題,她也是聽他的。

她問過他:「你會不會有一天和我分手?」

那天他們剛做完一次,躺在床上筋疲力盡。他坐在床邊,點了一根煙抽,低頭看了她一眼,說:「不會。」

她仰脖看他。

「分了老子是孫子。」

徐魯追問:「要是真分了怎麼辦?」

他笑笑說:「那就再追回來。」

方瑜說她在愛情里總是處於弱勢,因為她太懂事了,要是任性一些,驕縱一些,或許就不是現在這樣子。

可是,這個男人她是真的愛。

她從前有多反感他不務正業,現在就有多愛他不正經。他的花樣也新鮮,至少在一起的日子,他從沒讓她難過。

有時候小吵,她罵他混蛋。他還嬉皮笑臉問她,咱能不能換個別的罵法?要不我教你兩句。這樣的架根本吵不起來,最後還是會被他推到,在一聲聲喘息里罵他不要臉。

現在都二十八了,骨子裡的不要臉還是在。

窗外一點一點亮了起來,徐魯站的腳發麻。

她看了一眼他頭上的傷口,還有些血跡沒有清理乾淨,染在頭髮上。剛剛接觸到他的身體,也是涼的嚇人。

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徐魯從水壺倒了盆熱水,端去床邊。她半蹲下,拿著毛巾慢慢的幫他擦乾淨那些殘留的血跡,她的動作很輕,生怕他醒了。做完這些,又拉開被子給他蓋上,正要站起身,手腕被他握住。

她掙了一下,沒掙脫開。

江措還閉著眼,聲音很低:「別動。」

徐魯真不動了,靜靜看著他。

他的鼻樑很高,嘴唇很薄,一張臉稜角分明,不睜眼的時候有些冷酷,睜開眼和你說話會讓你覺得這人有些野性,笑起來又不正經,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他的手還很涼,握著她緊了緊。

徐魯不知怎麼的有些心慌,這人好像是吃定她會心軟。她猛地抽出手,站了起來,俯視著床上的男人,道:「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江措仍然閉著眼:「妍妍,讓我睡會兒。」

她募得耷拉下肩,輕聲罵了句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