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逆耳言

正文卷

杜景宜的一句話,就讓顧筱琅的眼淚決了堤。

以她的聰明才智,自然是明白此事為何會走到今日這地步的,奈何她就是想找個借口,在杜景宜這裡撒撒氣罷了。

畢竟自來了隨安城,入了這將軍府以後,她左也是忍,右也是忍的,已經到了快忍不下去的地步了。

乾脆,也就不忍了。

「我只是想離少虞表哥近一些,時不時的能看到他就行了,這樣也不對嗎?祖母要我回金陵城,還告訴我母親,回去後就重新找媒婆上門,說我的親事不能再拖了……」

「這……你們都是明白人,何必個個都要在我面前裝糊塗呢?」

她哭的傷心,而對面站著的杜景宜卻很淡定。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見了,只怕還以為是杜景宜在欺負她呢。

見她哭的厲害,杜景宜將自己的帕子也遞了過去,一開始顧筱琅還不樂意接下,但最後眼見自己的帕子都已經浸濕了,只能接過去。

而帕子上淡淡的香味與少虞表哥衣服上的熏香是一個味道,聞到這個,她的眼淚更是越來越多。

最後,嘟囔著嘴,紅著眼眶就對杜景宜說道。

「你故意的!」

「對!」

杜景宜倒是也不慣著,徑直就說道,且不僅僅是如此,還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裙就對著顧筱琅說道。

「人人都說你是顧家唯一的孩子,又是女兒家,所以個個都要寵著讓著疼著,即便是外祖母將你教養的極好,可你實際上也還是個沒經歷過風雨的奶娃娃。」

「你!你才是奶娃娃呢!我也就比你小上幾個月罷了。」

「對,論年紀你只是比我小上幾個月,可若是論心智,你覺得你只是比我小上幾個月嗎?」

杜景宜的話,讓顧筱琅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說。

反而是杜景宜,倒是一點都不顧及情面的對著顧筱琅就直言說道。

「顧家滿門忠烈,為國捐軀,你身為家裡頭唯一的女兒,既不會想著快些長大起來以一己本事為家族為長輩擔些風雨,也不會想著以自身為餌,尋覓一門靠譜的親事,能讓顧家在風雨里也有所依靠,整日里為著你那一點女兒家的小心思,外祖母和幾位舅母們是把你的親事左也推脫,右也推脫的。」

「你當外頭人都是傻子嗎?你以為顧家如今還有什麼權柄值得別人去高攀的嗎?亦或者說你顧家小姐還有什麼值得別人去高攀的嗎?」

杜景宜的話說的又狠又利,直接就把顧筱琅和顧家如今的局勢破開了攤在她面前。

而真相本來就是血淋淋又赤裸裸的,即便是她心中早已知道,可她就是不願意麵對。

「誰說我沒有打算過!若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就能與少虞表哥在一起了,如此既圓了我的心意,也挽救了顧家的局勢,都是你的錯!」

顧筱琅嘶喊著,終於將內心憋悶了好幾月的話給說出了口。

驪珠因為學了武,耳力也要好些,所以憤憤不滿的就想往前面沖,結果卻被櫻桃給攔下來。

她有預感,自家少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呢,所以她拉著驪珠,不讓她去破壞。

而在不遠處,顧老夫人和三舅母,四舅母,並商霽和邢昭也都站著,藉由院子里的假山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可實則她們都是聽得一清二楚。

三舅母心疼女兒被罵,想要去幫腔兩句,可四舅母卻拉著她,表情十分嚴肅。

顧老夫人一個眼神掃射過來,那三舅母自也不敢動彈,只能乖乖的聽著。

「顧家倒是把你給養嬌了,什麼都是要以你心意出發,你喜歡將軍,就要嫁給他,你不喜歡顏家三郎,我們就要拒了帖子,你以為四海之內皆是三舅母嗎?人人都要寵著你,順著你?」

幾句話,把顧筱琅這個自小精貴著養大的孩子給打擊的,連話都說不明白了。

只會瞪著個眼睛哭泣泣,那裡頭充滿了哀怨,懷疑和難堪。

杜景宜見要的效果達到了,也就不追著打了,反而走起了懷柔政策,便對著顧筱琅說道。

「琅表妹剛剛也說了,你只比我小几個月,所以外祖母和三舅母要給你議親也是應當應分的,還是說你要一輩子守著她們,讓她們為你擋風遮雨?若有一日,她們都不在了,你告訴我,顧家的門楣誰來撐?你嗎?還是你那倔強而又執念的少女情誼呢?」

杜景宜的話,每一句都像是重拳落在了顧筱琅的心中。

她曾以為的那個安穩,實則才是最搖搖欲墜的。

外祖母年事已高,家中也沒有其他兒郎在了,只有三個伯母嬸娘和她母親在,本就成不了什麼大事,且家中的情況她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們也都不在了呢?

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顧家,到時候還哪兒還有什麼顧家啊?

想到這裡,顧筱琅的眼中又多了些自責和羞愧難當。

她自小得顧老夫人的教養,本該是個懂禮節又知進退,甚至還能為家族周旋之人。

奈何一朝喪父又喪兄的,一下子被迫成為了家中唯一的慰藉,所有人疼惜她,照顧她,久而久之的她也成了習慣。

所以表面上看著還是如世家女子般的教養,可實則卻養得經不起摔打,一點點不如意就責怪這個,不滿那個的,卻從未以家族和親人的利益出發想過。

如今的顧家,如今的她,還是那個可以肆意「妄為」的情況嗎?

她從前所建立起來的一切自信,就這麼被被表嫂杜景宜給揭穿了,她頓時也覺得自己好似顧家的累贅一般,一直在無理取鬧的,還要讓家裡人都為她著想。

想著想著,便跌坐在了廊下,彷彿受到了偌大的打擊一般。

杜景宜護著肚子往後退了半步,看著顧筱琅如此表現,也就沒有再咄咄逼人了。

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三年前,國公爺和韋夫人上門找我杜家議親的時候,我才剛及笄,以我杜家的富貴,不說要嫁多大的門戶,但尋個平交人家關起門來過日子,也是再舒坦不過的,但國公府以強凌弱,我為了護家人周全,也只能硬著頭皮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