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定首輔(十二)

第二卷

「爹,胡伯伯走了!」

「走了好,走了就好,這老東西,欺負我耳朵不好是不是,罵我是縮頭烏龜,他自己就不是了?」楊溥很生氣,這兩年維持內閣的運轉,還要處處提防王振,他容易嗎?

偏偏有些人自己身子不正,總是被人抓住把柄,要不是自己儘力的維持著,這內閣早就被王振鑽進來一條縫隙了。

「爹,您生這麼大氣幹什麼,胡伯伯也不是有心正對您,眼下朝廷的這個情況,他也是著急而已。」楊旦道。

「你倒是挺會為他著想的,他以為我就不著急,這多年的心血,我難道就想毀掉這一切嗎?」楊溥十分憤怒道。

「爹,您既然著急,為何不答應胡伯伯,推薦一個首輔呢,至少皇上現在還能聽您的。」

「是,皇上現在還能聽我的,可萬一我推薦的這個首輔捅了簍子,你以為爹還能獨善其身?」楊溥道。

「這後來的事情誰知道,您老人家也太杞人憂天了。」

「我都這把年紀了,沒幾年好活了,可你還年輕,爹不能不考慮你和咱們一家人的安危。」

「爹,您不是常說,為了朝廷,為了皇上,您可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

「傻孩子,話可以這麼說,但真的要做,試問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呢?」楊溥長嘆一聲。

自己這個兒子就是太實在了,混仕途並不是好出路,可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到頭來回家務農,這換了誰心裡都受不了。

就算不愁吃喝,這人總不能連一點兒追求都沒有吧?

楊溥自己是老了。可兒子還年輕,就這樣在家混吃等死,當一個米蟲?

這換了是他也不甘心呀,這麼一想,他的心裡也覺得兒子想要出仕也不是不聽話,非要忤逆他這個父親。

自己這麼做。固然是在保護兒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可這也扼殺了兒子的前程。

「揚善,咱們到哪兒了?」

「前街呀?」

「不是讓你去西單斜街嗎,走後街不是近嗎,你跑前街來幹嘛?」胡濙不悅的道。

「您不是說回府嗎,怎麼又去西單斜街?」揚善委屈的道。

「老夫有說過嗎?算了,掉頭,去西單斜街郭府。」胡濙也說不清楚了。一揮手吩咐道。

「是!」揚善苦笑一聲,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向另外一個方向轉了過去。

這郭怒好容易才琴瑟和諧了,正要進入熟睡當中,老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老達也無奈,這郭怒好不容易找到了第二春,他這跑過來。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可是又不能不來,這來的客人他實在是擋不住。而且瞧那架勢,是非要見到郭怒不可。

「這郭老虎怎麼還沒來,他以前可不這樣?」客廳內,胡濙都有些等急了,這把老骨頭的,大晚上的走了這麼長的路來見他。他倒好,這還珊珊來遲了。

「掌令,如今的郭大人不同了。」

「咋就不同了,這當了錦衣衛指揮使就學會端架子了?」胡濙哼哼一聲。

「那倒不是,您該知道郭大人新納了一方妾侍?」

揚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秦小雅可是教坊司近年來訓練出來的最好的女諜之一,結果讓人給算計了,這不讓他生氣是什麼?

「老大人來,怎麼不提前招呼一聲?」

「不錯,春風得意,你郭老虎最近可是威風八面呀。」胡濙也是醫學大家,一看郭怒的面色,就只知道他之前都幹了些什麼。

不過,郭怒也算是他的晚輩,長輩跟晚輩之間說話,還是有些需要避忌一下的。

「蒙皇上信任,委了一些差事,老達,怎麼沒給老大人上茶?」郭怒問道。

「不喝,剛在楊弘濟哪兒喝了一肚子的白開水。」胡濙道。

「您老去太師府上了?」

「嗯,你也別給我裝蒜,陳德遵悄悄跟王振見面的事情你不會不知道。」胡濙道,「內閣不能交給陳德遵這種人手裡,一旦他跟王振聯手,將無人能制。」

「錦衣衛可管不了內閣首輔的任命,您來找下官是不是找錯對象了?」郭怒下意識的就往外推。

「你不是不知道,一旦內閣跟內廷聯手,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日子也不好過。」胡濙手一指郭怒道。

「還請老大人指點一二。」郭怒虛心求教道。

「錦衣衛也有監察百官職責,這陳德遵私下裡見王振,這是什麼行為?」

「外臣結交內宦!」

「對了,本朝對外臣結交內宦十分忌諱,他陳德遵要是光明正大的去見王振,這旁人到說不出什麼話來,畢竟內閣跟內廷之間總不能沒有聯繫,可是現在,他是偷偷的去見王振,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胡濙道。

「老大人懷疑他們暗中勾結,達成了某種協議?」郭怒道。

「這不明白的嘛,如果不達成協議,陳德遵怎麼會秘密會見王振?」胡濙道。

「老大人,陳德遵私下會見王振這不否認,但是他們說了些什麼,我們現在可是一無所知吧?」

「那是密談,外人如何得知,不過內線的消息說,兩人從密室出來的時候,表情很輕鬆,應該不會談崩了。」

「這二人都是官場老手了,掩飾一下情緒很容易的。」

「郭老虎,你是什麼意思,老夫好心與你商議,你是存心的拿老夫開涮是不是?」胡濙生氣了。

「老大人,您先別著急,有話慢慢說,您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咱們再商量嘛!」郭怒忙勸慰一聲。

「我讓與你一同面見聖上,將陳德遵跟王振私會的事情稟明聖上。」胡濙道。

「老大人。您是不怕別人不知道咱們之間的關係?」郭怒大吃一驚道。

「不是咱兩一齊說,而是咱們分開說,你先說,然後我再說。」胡濙道。

「老大人的意思郭怒明白了,這個本來就是郭怒分內的事情,知情不報那就是欺君。這件事我是肯定會稟告聖上的。」郭怒點了點頭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一早,你跟我分別進宮求見聖上。」胡濙說完就起身準備告辭。

「等一下,老大人,如果你跟我都向皇上稟告這件事,會不會讓皇上認為我們在故意的反對陳德遵擔任內閣首輔?」郭怒話還沒說完,急忙叫住了胡濙。

「怎麼說?」

「老大人,您關心內閣首輔的任命,那是您是禮部尚書。也是權責範圍內的事情,而下官我就不同了,我是武官,又是皇帝近侍,這我要是過多摻合進去,皇上該懷疑我的動機了?」郭怒道。

「那你的意思呢?」

「我就不直接面君了,把這件事寫成例行消息彙報給皇上就可以了,只要皇上能夠看到就行了。」郭怒道。

「那不記名投票呢?」

「老大人決定了?」郭怒有些驚訝。

「是。老夫決定了,向皇上建議用這個方法選出內閣首輔。」胡濙道。

「那如果選出來的人是陳德遵呢?」郭怒問道。

「皇上聽到陳德遵私下裡會見王振。你覺得他還會讓陳德遵擔任首輔嗎?」

「那可不好說,皇上聽到這個消息,他不見陳德遵是有可能,但是不可能不見王振,如果王振給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皇上說不定會改變心意呢?」郭怒道。

「一切都是猜測。但外臣結交內宦,這是大忌,皇上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太祖皇帝立下的宦官不得干政的鐵律,現在不還是被人打破了,甚至連那塊鐵牌都讓人給搬走了。」郭怒道。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不是沒有。就看老大人您敢不敢做了。」郭怒微微一笑道。

「什麼辦法?」

「那就是咱們誰都別把陳德遵和王振私下裡會面的事情告訴皇上,權當不知道這件事,而王振既然敢私下裡跟陳德遵會面,想必會有萬全的準備,到時候,咱們就算告狀,也未必奏效。」

「那該怎麼辦?」

「還是那個辦法,不記名投票,讓陳德遵在候選人名單中落選,這樣就算皇上日後知道了,也只能說明陳德遵根本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滿朝文武的選擇總該不會是錯的吧?」

「那王振能同意用這個方法嗎?」

「王振肯定會暗示自己的那些人投陳德遵的票,可這是不記名的投票,老大人心裡知道自己投的是誰,可別人就未必知道了,到時候票都混合在一起,誰能知道哪一張是誰投的呢?」

「你的意思是作弊!」胡濙驚呼一聲。

「投票現場是我們錦衣衛負責監督,而只要把收取投票的人換成是我們的人,到時候,來一個移花接木,等木已成舟之後,王振和陳德遵還能怎樣,莫非他們敢跟皇上說,他們早就串通好了不成?」郭怒道。

「你郭老虎想不出來這等陰人的毒計,說,這是你那個軍師所為,對嗎?」

「您老不知道嗎,下官的軍師早就在一個月前離京辦事兒去了。」郭怒嘿嘿一笑。

「倒也是,這真是你想出來的?」胡濙有些懷疑。

「下官能想出不記名投票的辦法,怎麼就不能想出這樣的計謀呢?」郭怒反問道。

「好,我也不與你爭論了,可怎麼才能讓皇帝接受這不記名投票的方式呢?」

「皇上知道了,王振會不知道嗎,這對他來說,把陳德遵推上去,不是更容易了,起碼不用費那麼多的周章了?」郭怒道。

「明白了,明兒個我就找皇上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