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8.共贏方案
刀鋒山脈北側，某座地下墓穴的出水口附近。
此時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分。
山風呼嘯，凌冽如刀。
用黑色兜帽遮住面容的男人，站在數千米高的懸崖邊上。他頂著一張被銀色面具遮住的臉，眺望山脈北側的裂變荒野。
一群像飛鳥一樣的古怪生物從荒野上飛來，扇動著背上的無毛羽翼，在黎明前的黑暗夜空中飛行。
「嘩啦~嘩啦~」
雙翅扇動的聲音漸行漸近，「飛鳥」的外觀在夜幕中變得清晰。那是一群身體消瘦的雙翼畸變體。
佩戴銀色面具的默斯特，掃了眼雙手空空的雙翼畸變體，輕嘆一聲：
「誒…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居然把接骨魔杖給弄丟了。」
默斯特朝身後用煤燈點亮的地道招招手：
「卡瓦多，檢查一下錄音設備，把軍情五處的人說的話都錄下來，原原本本地上交給帝皇。我可不想給他們的錯誤背鍋。」
「是，長官。」
卡瓦多在面對告死會巫師格林薩烏的時候大難不死。他雖沒能把敵人攔下，但好歹撿了一條命回來。
經過半個多月的修養，他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了，此刻呼喝手下的士兵檢查錄音設備時中氣十足。
帝國的軍用錄音設備，是一個佔地超過十平米的大鐵疙瘩。
它擁有數個用皮帶和齒輪驅動的大圓筒、需要人工操作的曲柄、表面光滑且質地柔軟的膜板，還有幾個十分精貴的細長金屬針。
至少十個經過嚴密訓練的士兵，才能絲毫不犯錯誤地驅動這台機器，進而把收音喇叭採集到的聲音給錄下來。
卡瓦多叉著腰，大聲叮囑道：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千萬不能出錯！我們必須一字不落地把軍情五處說的話錄下來！
「…還有你們，我讓你們拿著槍只是來充門面的，不是讓你們對付敵人！我再強調一次！軍情五處的軍士不是人類，也不是怪物！他們是為了帝國犧牲自己的勇士！雖然沒有了人類的外觀，但他們的忠誠依舊屬於帝皇！」
卡瓦多大呼小叫，他的聲音在雙翼畸變體靠近時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士兵們看到那群背後長著肉翅的怪物了。
滑溜溜的灰色皮膚，如同人類一般的身體軀幹和四肢，再加上沒有任何五官的臉孔。這一幕幕映在士兵眼中，掀起了一陣又一陣驚呼，夾雜著些微的恐懼。
「安靜！安靜！」卡瓦多大吼幾聲，控制住了嗡嗡嗡低聲交談的士兵們。
士兵們咽了咽口水，緊閉嘴巴，攥緊了手中的槍械。
卡瓦多看向能夠飛行的人形怪物，沉悶地呼了口氣，嘟囔道，「媽的，比那幫亡靈還要詭異…」
「咳咳。」
默斯特輕咳一聲，抬手止住身後的騷亂，朝著飛來的軍情五處成員說道：
「接骨魔杖呢？」
雙翼畸變體隊伍中，飛出來一個身體略微強壯一些的人影。
它懸停到默斯特面前兩米開外的地方，朝前方伸出自己的頭顱。
它的頭頂如同花瓣那樣裂開，從中冒出一根尾端帶有人類嘴巴的灰色長舌頭。
這詭異的一幕在軍情二處的隊伍里引發騷亂。卡瓦多重哼幾聲，這才壓制住現場的噪音。
那個位於灰長舌頭尾端的人類嘴巴開口說道：
「我們…遇到了…襲擊者…
「那是一輛…會隱形的…飛行車輛…
「它奪走了魔杖…
「車上好像…有一個…會使用風魔法的巫師…
「他用魔法捲走了魔杖…和杖芯。
默斯特的身體微微一僵，低罵道：
「該死！伱們遇到元素審判的魔法車了！接骨魔杖和杖芯肯定落進了元素審判的手中！」
灰色長舌頭上的人類嘴巴繼續說道：
「蠻石荒地上的…人造巢穴之心…已經啟動。
「最多三天…聚合城的鍊金術士…就會前來探查巢穴。最多十天…他們就會進攻…巢穴。」
「我們…需要…更多的…生命藥劑。」
儘管對軍情五處遺失接骨魔杖感到不滿，但對於該做的事情，默斯特還是得做的。
他朝後一招手。
卡瓦多便帶領一隊士兵，抬著幾口金屬箱來到洞口。
默斯特的右手隔空掃過金屬箱，箱蓋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露出箱子里碼放整齊的細小玻璃管。
每一支小指頭大小的玻璃管，均對應著一支生命藥劑。藥劑被柔軟的皮革與容器填充物保護著。
滿打滿算，這麼一口容積大約為0.5立方米的金屬箱內，至少有上萬支生命藥劑。
雙翼畸變體兩兩一組，降落到洞口，驚退附近的士兵。它們在士兵的注視下，吃力地抬起了金屬箱，搖搖晃晃地飛出地洞。
默斯特看著雙翼畸變體艱難搬動金屬箱的樣子，微微搖了搖頭，似有些無奈。
他拿出一份魔法捲軸，激活捲軸里的法術。
一道青綠色的法術光芒飄出來，落到金屬箱上。
一股股上升氣流憑空出現，托起了沉重的箱子，雙翼畸變體們因此輕鬆了許多。
原先還在圍觀畸變體的士兵們，立刻被長官的動作和閃亮亮的魔法紋路吸引，眼底不約而同地湧現出震驚和嚮往的神色。
「回去的路上不要再出岔子了。」默斯特語氣淡漠地說道：
「下一批生命藥劑會在幾天後送來，我會派人給你們傳信的。」
灰色長舌頭扭動一下，人類嘴巴「看了眼」箱子上的魔法紋路後說道：
「魔法…神奇…
「我們…馬上…就會…擁有它了。」
默斯特隔著面具盯向灰色舌頭上的人類嘴巴：
「這話我本來不該問，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們五處最終和黑城的哪個巫師合作了？至少也得是主講教授級別的巫師，才有能力教會你們使用魔法的力量吧？」
舌頭上的嘴巴「思索」幾秒：
「一個…巫師罪犯…強大的…巫師。他自稱…薩繆爾森。」
默斯特明顯地愣了一下，話音變得低沉：
「你們瘋了？和一個心靈巫師罪犯合作？」
舌頭上的嘴巴回應：
「必須這麼做…只有心靈巫師…可以控制…巢穴之心…摧毀聚合城。」
說完話後，灰色舌頭收進雙翼畸變體的頭顱。
這群可以飛行的畸變體，趁著天空中的夜幕還沒被晨曦刺破，飛向蠻石荒地。
默斯特深吸一口氣，嘟囔道：
「又是一幫完全不懂巫師可怕之處的白痴…」
他轉過身，比划出收隊的手勢。
在這之後，他步行離開了地道，獨留下搬運錄音設備的卡瓦多和一眾士兵。
長官一走，士兵們便開始討論剛才的所見所聞了。
卡瓦多雖沒加入討論，但也是盯著雙翼畸變體離去的背影出了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
…
聚合城，下城區，7號扇區的獨棟小屋。
現在是正午時分。
李諾從睡夢中蘇醒，告別了昨日一天一夜的疲憊。
小屋裡的女管家不在，應該是去給康特送信去了，還沒回來。
李諾親自動手做了頓午飯。
吃飽喝足之後，他端著一杯紅茶，來到自己的書房落座。
調出個人面板一瞧，「返生魔力潛能」一欄的仇恨值又上漲了一些。
今天黎明時分，李諾上床睡覺，「返生魔力潛能」的仇恨值是1.2萬點。
現在，這一數字漲到了1.6萬點。
預示著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裡，又多了一些被李諾傷害到，並對他產生仇恨的傢伙。
「可我怎麼就招惹到這群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了呢？」
李諾坐在書房裡沉思。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半個多月的所作所為。
噴粉日前，他剛加入康特的隊伍不久，在野外遭遇過猛犬幫的武裝拾荒者和廢棄建築物里的畸變體。
噴粉日當天，他受到鐵棘盾僱傭，在地下三層抵禦幫派成員，順手幫菲莉婭擊殺了黑骨隱修會的稚鴉。
噴粉日之後，他受到元素審判僱傭，從雙翼畸變體手中奪走了接骨魔杖。在此期間，他還幹掉了薩繆爾森的幻覺僕役。
綜合這些事情來看，他最近有可能得罪的人包括：
至少七環實力的心靈巫師罪犯薩繆爾森；
深居黑城的黑骨隱修會；
剛剛在蠻石荒地誕生的巢穴之心和那裡的畸變體；
製作接骨魔杖的告死會；
以及，打算將接骨魔杖運送到南邊的雙翼畸變體。這群畸變體擁有軍情五處軍士的身份，可以視作為帝國軍情五處的成員。
李諾裂了咧嘴，尷尬地啞笑一下。
現在這麼一想，自己得罪的人還真不少吶。
他基本上把地上、地下、聯邦內外的各種偏負面的勢力，都給得罪一遍了。
這就是當好人的代價嗎？雖然他自認為算不上百分百的純好人，但一下子得罪一圈壞勢力也太誇張了吧。
「那根接骨魔杖可是同時牽扯到薩繆爾森、畸變體巢穴之心、軍情五處的燙手山芋。我奪走了它，必然同時招來三方的敵意…難怪我的仇恨值爆表了。」
李諾總算是捋清楚了。
他端起紅茶抿了一口，緩緩點頭，心中有了新的計畫。
「我要韜光養晦了。最近有點過於活躍，難免激化仇恨。「返生魔力潛能」上的仇恨值一漲再漲就是最直觀的體現。先苟起來，攢一攢資源，等這陣子的風頭過去了，我再出去浪。」
「叮鈴鈴~」
樓下傳來門鈴的聲音。
李諾調出「監控攝像頭」，看了眼房屋正門的景象。
康特帶著馬克站在門前，前者抬手按動門鈴，後者則左顧右盼地張望花園。
李諾來到一樓，拉開房門，邀請兩人進來。
康特動作沉穩地換鞋，步入客廳。馬克則像是個毛頭小子一樣，搓著雙手，眼光四處亂瞄，對這幢小屋裡的傢具倍感新奇。
「注意點，馬克。」康特小聲提醒道。
「哦哦，是，頭。」馬克縮了縮脖子，朝著李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撓頭說道：
「沒想到你真的是巫師吶。我現在一想起自己在你面前顯擺煉金知識的樣子，就感覺全身上下有螞蟻在爬，尷尬得不行。」
李諾對直爽又自來熟的馬克印象不錯，笑了笑，邀請兩人坐下。
「收到我讓人帶給你的信了吧，康特？」李諾端來熱茶問道。
「是的。其實，在我收到你的信之前，會長就找人給我帶話了。說是貓社發來緊急通告，蠻石荒地那裡出現了古怪的畸變體巢穴，還是已經誕生了巢穴之心的那種。」
康特搓著鬍子拉渣的下巴說道：
「說實話，要不是這則消息是貓社用正規公文發出來的，我很難相信我們在蠻石荒地邊緣逗留的廢棄建築物下面，有一個規模遠超想像的畸變體巢穴…對了，李雷，你現在還有其它勢力的任務在身嗎？」
「沒有，我手上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李諾知道康特肯定是有事找自己，所以才會上門的，隨即補充一句：
「我最近不打算離開下城區了。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那正好。」康特一拍雙手，用胳膊肘頂了頂身邊的馬克：
「鐵棘盾的安保隊伍，基本都被黃金商會抽調走了，只有馬克帶著一支安保隊伍留在城裡。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照顧一下馬克。」
「嗯，沒問題。」李諾點點頭，問道：
「多問一句，康特。為什麼不找金商之劍幫襯一下鐵棘盾日常的安保工作呢？他們不是和你們一樣，都在給黃金商會打工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康特頓了頓說道：
「像金商之劍這樣的專職戰鬥人員，個個都是三階及以上的鍊金術士。按照煉金聖堂定下的規矩，他們只能在上城區和裂痕迴廊里活動。下城區的安保事務，他們是不能插手的。
「這麼規定是為了避免下城區各扇區里的日常矛盾，從安保公司和幫派成員的小打小鬧，演變成各個煉金勢力的專職戰鬥人員之間的激烈衝突。真要是這樣的話，下城區里的普通民眾肯定會被戰鬥波及。所以，馬克要是在日常事務中遇到了麻煩，絕對不能找金商之劍幫忙，除非他的麻煩來源於裂痕迴廊。」
「我明白了。」
三人聊著天，女管家抱著大堆食材回來。
當得知李諾已經自己吃過午餐後，女管家趕製了幾份茶點來招待客人。
大約半小時後，康特帶著興奮的馬克離開小屋。
馬克剛一出門，便向康特打聽自己成為巫師的可能性，換來了康特的一頓打趣。
獨棟小屋安靜下來，李諾開始在二樓的卧室里練習《鑄魂術》。
「接下來幾天，我就用煉金實驗和鍛煉來充實自己吧，誰也別想讓我出去惹事…
「不知道我變得低調之後，「返生魔力潛能」上的仇恨數值會不會降下去…」
…
…
貓社莊園，導師的書房。
貴婦坐在書桌後方的椅子上，合攏雙目，眼皮微微顫抖，好似在夢境中遨遊。
「誒…」
輕嘆一聲過後，貴婦從夢中蘇醒，神情有些苦惱。
菲莉婭恰好推門進來，看到了導師臉上的神色。
「老師，夜靈修會、古墓王和霍塔姆斯魔法學院怎麼回覆您的？」
菲莉婭說話時有氣無力，就好像大病初癒一樣。作為導師手下的得力幹將，她不得不剛脫離昏迷狀態，就投入到工作當中。
這不是她的導師強硬要求的，而是事情實在是過於緊急的緣故。
夜靈修會的流浪巫師弗古迪婭，和傳送過來的兩名夜靈巫師。古墓王的尼赫卡特三人，霍塔姆斯的夏普三人。
這九名巫師已經徹底和自己的主講教授失去聯繫，生死不明。
菲莉婭作為整起事件的參與者，見證了整個過程，又是元素審判的一員，有必要在導師面對各方詢問的時候提供情報支持。
這就是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前來書房的原因。
「菲莉婭，快坐下吧。你還得歇上一陣子才能徹底恢複。」
導師召喚出風帶，攙扶菲莉婭落座：
「夜靈修會三方，要我親自去巢穴之心查看情況，或者是調動魔法傀儡。這是不可能的，菲莉婭。有違我們與煉金聖堂的約定。但也不是毫無辦法。我會去和黃金商會商量一下，讓他們的金商之劍在清理巢穴的同時，仔細搜尋一下那九名巫師的下落。」
「那需要我去配合金商之劍嗎？」菲莉婭問道。
「不，菲莉婭，你哪都不要去，就在莊園里休養。」貴婦果斷搖搖頭，拒絕了菲莉婭的提議：
「如果出現在蠻石荒地的巢穴之心，只與接骨魔杖有關，那麼我會准許你去搜尋失聯巫師的。但那裡還有薩繆爾森的蹤跡，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調動自己的巫師學員參與搜尋工作。」
「這是為什麼呢，老師？」菲莉婭虛弱地輕咳幾下，低下頭自責地說道：
「要是我有三環的實力該多好…這樣就能在夢境中，把薩繆爾森的蹤跡告訴教授了…」
「不必自責，菲莉婭。這事情遠不是你及時彙報薩繆爾森的行蹤，就能解決的。出現在蠻石荒地的巢穴之心，還涉及到魔法啟蒙。」
貴婦的話令菲莉婭頓顯困惑。
「魔法啟蒙？」菲莉婭眨眨眼問道：
「您指的是每位巫師學員的第一堂課上提到的『魔法啟蒙』嗎？一個畸變體的巢穴之心，怎麼會涉及到魔法啟蒙呢？」
「是的，菲莉婭，你沒聽錯，這整起事件和魔法啟蒙有關。要弄清楚這一點，首先需要弄明白幾個問題。」
貴婦問道：
「你還記得薩繆爾森是以什麼身份走上巫師之途的嗎？」
「夜幕渡鴉的魔獸領主。」菲莉婭回答道。
「這麼說來，薩繆爾森不是人類，對嗎？」貴婦又問。
「是的，老師。」
「那麼你覺得畸變體可以掌握魔法之力，成為巫師嗎？」
菲莉婭心頭一驚，「這怎麼可能，它們連…」
菲莉婭忽然停頓話語，眉頭緊蹙：
「不，不對，我錯了…魔獸領主那樣的非人生物都能成為巫師，那麼理論上來說，同樣是非人存在的畸變體也可以成為巫師。」
「嗯，沒錯。你瞧，你抓住問題的所在了。古墓王以骷髏的身份成為骨魔法界的領軍人物，夜靈修會的夜母原先是一隻魔化吸血蝙蝠。其它諸多巫師勢力就更不用說了。」
貴婦說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在整個巫師界里，我們人類巫師雖然佔據了絕對的人數和實力優勢，但如果只計算巫師勢力中人類巫師勢力的佔比情況的話，只有10%的巫師勢力是完全由人類巫師組成的，其餘的巫師勢力中都或多或少存在非人類巫師。」
貴婦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是巫師界長期發展後的結果，菲莉婭。人類是最初踏上巫師一途的種族。在漫長的歷史中，人類巫師幫助其它種族完成了魔法啟蒙，由此才催生出絢麗多彩的巫師世界。
「現在，就在我們交談的這一刻，那個出現在蠻石荒地的巢穴之心，正在薩繆爾森的幫助下進行魔法啟蒙。這個消息來自於弗古迪婭他們的教授。是弗古迪婭等人在失聯前，傳達給教授的最後一則信息。我很困惑，一個似乎沒有心智的巢穴之心，是否能成功完成魔法啟蒙。我覺得這其中可能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可是，老師，薩繆爾森是巫師罪犯。它如果成功了，那肯定會引發一場難以置信的災難。我們要面對的敵人，不再是笨手笨腳的畸變體了，而是一群畸變體巫師！」
菲莉婭說到激動之處，輕咳幾下：
「…咳咳…難道我們就這樣放任薩繆爾森幫助巢穴之心進行魔法啟蒙嗎？」
貴婦緩緩點頭：
「是的，菲莉婭，我們是旁觀者，記錄者。你還記得巫師前進會給我們下達的研究目標嗎？」
菲莉婭怔了兩秒，遲鈍地頷首說道：
「.我記得。巫師前進會要求我們研發「畸變魔法」…所以，您的意思是…」
貴婦凝視菲莉婭：
「就和你現在心裡想的一樣。
「研究「畸變魔法」必須用到畸變體。但長久以來，我們受到煉金聖堂的制約，不能進行涉及類人生物的魔法實驗，所以在研究「畸變魔法」的工作上進展緩慢。
「現在，薩繆爾森正在做我們一直想做的魔法實驗。
「它如果成功了，那麼按照巫師前進會定下的規則，它的實驗成果屬於黃金聯邦全域範圍內唯一的一級魔法研究機構，也就是我們。
「如果它失敗了，我們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作為巫師罪犯，薩繆爾森會承擔所有後果。」
導師的話聽得菲莉婭啞口無言。
菲莉婭低頭沉思，直到半分鐘後才問道：
「老師，這場魔法實驗要是造成了嚴重的災害，我們也要袖手旁觀嗎？」
「你說的『災害』，指的是人員的損傷嗎？」貴婦問道。
「是的，老師。」
「不用擔心這個，煉金聖堂會處理的。」
貴婦搶在菲莉婭再次提問之前說道：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對於災難的態度過於冷漠了？你是不是認為，我們應該做點什麼，好減少一些傷亡？」
菲莉婭沉默不語地點點頭。
貴婦溫和地說道：
「菲莉婭，你是善良的孩子。
「一個人如果以行善為出發點，按照正確的行善方式去做善事，他確實「有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善良之人。
「但你要知道，邪惡的人會假借善良的名義做邪惡的事情。
「人們無法看到一個人所做過的所有事情。人們對某個人的認知是碎片化的，永遠只能看到某個人在某個階段上所做的事情。
「單憑這些碎片化的信息，沒人能確認一個幫助自己的人，究竟是像你一樣的善良之人，還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人世間的絕大部分紛爭，大都是因為無法認知人與事件的全貌而誕生的。」
「是的，老師…」
貴婦說道：
「所以在重要的事情上，我們思考問題的出發點不能是『善與惡』這種沒有絕對衡量標準的簡單理念，而應該是規則。
「我們作為一級魔法研究機構，與煉金聖堂簽訂的契約里，不包括協助煉金聖堂處理巢穴之心的內容。事實上，與關閉畸變體裂痕有關的事宜，煉金聖堂一直不允許我們介入。這就是我們只能袖手旁觀的原因。
「如果我們在這裡設立的不是研究機構，而是審判機構，那我保證，我現在就會請求戰鬥巫師的幫助，將巢穴之心和薩繆爾森掃蕩乾淨。」
「老師，我明白了…是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菲莉婭滿含歉意地說道。
「先去休息吧，菲莉婭。等明後天養足了精神，再去邀請李雷來商量報酬的事情。」
「好的，老師，我先走了。」
菲莉婭走後，書房內靜謐無聲。
貴婦靠在椅背上沉入夢境。
…
…
「我現在能和你聊天嗎？」
李諾正在卧室內練習《鑄魂術》上的動作，心底忽然響起黛娜絲的聲音。
他愣了半秒，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幻聽。
他和黛娜絲簽訂了靈魂契約之後，誕生了微弱的靈魂感應。
他還因此獲得了「靈魂感應：黛娜絲」這個技能。
李諾調出技能列表，選中這個技能，將其激活：
「好的，黛娜絲。等我一小會兒。」
「嗯。」
李諾去盥洗室清洗乾淨，隨後在拉上窗帘的黑暗卧室內，召喚黛娜絲前來。
波濤洶湧又文靜的黛娜絲，剛一出現在房間里便開口問道：
「薩繆爾森在給巢穴之心做魔法啟蒙，這件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我的教授剛和我說過這個。」
「坐下說，黛娜絲。」
李諾和黛娜絲面對面坐下，中間隔著一張書桌。
他沉默了幾秒，這才說道：
「考慮到我們以後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我想有件事情，我有必要和你解釋一下。」
既然已經簽訂永續的靈魂契約了，李諾自然不怕剛到手的奶媽「跳車」。所以他打算坦白一些事情，好讓對方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事情？」黛娜絲微微歪頭，眨巴眼睛凝視異樣深沉的李諾。
「我不是「沉眠碑主」的學生。我是一名野巫師。」
黛娜絲呼吸凝滯，鼓動的弧線維持飽滿的狀態。
她的眼中浮現獃滯的神色，兩秒後轉變為焦急中帶著思索：
「你的意思是，你冒用了「沉眠碑主」的名頭？…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呢？我們或許還有補救的機會。」
黛娜絲眼巴巴地看著李諾，眼裡洋溢淚光，就像著急到要哭了一樣。
李諾把她的神情變化看在眼中。
黛娜絲的第一反應里，沒有出現那種因為被欺騙而催生的憤怒情緒，也沒有滋生怨恨。
她的話語里沒有多少怪罪的意思，更多的是想共同商討一個辦法。
李諾這下徹底摸清楚黛娜絲的性格了。
賢惠、寬容、柔弱、單純、忍耐力強，容易受欺負。
這樣的女性一旦認定某個人後，確實會設身處地地為對方著想。
但不要因為她的寬容，而作出太多令她傷心的事情。
因為這樣的女性一旦被傷透了心，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哪怕由於靈魂契約的關係而不得不響應召喚，被傷透心的她也會表現得行同路人。
李諾思索一下說道：
「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冒充了「沉眠碑主」的學生。凡是知道我的人，都對我的身份深信不疑，包括本地的元素審判成員，以及兩分鐘前的你。」
「那就好…」黛娜絲鬆了口氣，委屈地眨了眨眼：
「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呢…」
「因為只有簽訂了靈魂契約，我們之間才會有初步的信任。」李諾攤了攤手說道：
「我一直認為，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不是將自己打造成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的存在，而是成為一個隨時能從麻煩中抽身而退的人。加入了一個巫師勢力，就要面對敵對的巫師勢力。加入了一個非凡組織，就得做好面對敵對組織的心理準備。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渴望更多的選擇權，而不是被逼迫著必須進行二選一或者三選一。所以我才會偽裝成某個主講教授的學生，而不是加入某一方巫師勢力。」
「可是，你和我簽訂靈魂契約後，就得面對其她返生女巫的挑戰了？你不後悔嗎？」黛娜絲問。
李諾語氣認真地說道：
「不後悔，你的能力值得我背負這些責任。」
黛娜絲的目光閃爍幾下，眼中的委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受到認可後的喜悅。
「你很神秘…」
「嗯，不神秘的話，就不會擁有這麼多返生魔力潛能了。」李諾自嘲地笑了笑。
黛娜絲臉上浮現愁容：
「你是野巫師的話，冥想法怎麼辦呢？我的「返生冥想法」只適合女巫。要不我去一趟烏納斯環，給你買一本學院流傳出來的冥想法吧？我還有些積蓄，應該足夠買一本了…或者，我們離開這兒，給你另找一個巫師勢力，讓你成為某位教授的學生？」
李諾真誠地說道：
「謝謝，黛娜絲。自打我旅行到點金島以來，你是少數幾位會為我考慮的人了…我想問一下，有你在的話，我們以後進入其它地區時，我還需要特意將自己偽裝成某位教授的學生嗎？我能不能通過你，來獲取當地的合法身份？」
「嗯，可以的。」黛娜絲輕點下巴，嬌美的臉蛋上寫滿了認真：
「返生女巫之間的爭鬥，被每一個地區的魔法機構高層所熟知。在這場爭奪返生魔力的爭鬥中，保護返生女巫的契約者是重中之重。
「一部分返生女巫會讓契約者轉入強大的主講教授門下，以此尋求庇護。
「另一部分契約者會刻意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主講教授是誰。這樣一來，其她返生女巫就不能確定這名契約者背後是否涉及強大的主講教授了，進而不敢輕易對他動手。
「只要有我在，你大可以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
黛娜絲的聲音低了下去：
「但是，我還是建議你找一位主講教授。僅憑藉我所掌握的魔法知識，不足以讓你避開所有彎路…當然，我知道我不該干涉你的決定，所以還是由你為準。」
「我答應你，黛娜絲。如果哪天我覺得吃力了，我會去主動成為某一位主講教授的學生的，而且會事先與你商量。在此之前，我會在摸索魔法的過程中保持十足的謹慎，絕不讓你擔心。相信我，好嗎？」
「嗯嗯。」黛娜絲微微臉紅，埋著腦袋點點頭。
「好，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和我說說薩繆爾森的事情吧？他給畸變體做魔法啟蒙是什麼意思？」李諾問道。
黛娜絲揉了揉微燙的臉頰。
她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情報後，開始轉述教授的話。
「魔法啟蒙就是幫助普通生物踏上巫師之途，通常包括認知自我，開闢精神海洋等等步驟。其中開闢精神海洋是最難的一步。有了精神海洋的存在，生物才會具備施法的能力」
李諾沉下心來傾聽對方的話語。
10分鐘後，李諾緩緩點頭說道：
「總結一下：
「元素審判在此地的研究任務是開發「畸變魔法」。但由於煉金聖堂不讓進行涉及類人生物的魔法實驗，「畸變魔法」的研究進度十分遲緩。
「不管薩繆爾森出於什麼緣故，開始幫畸變體進行魔法啟蒙，都能推動對「畸變魔法」的研究。
「基於這一緣由，一直到它確實整出「畸變魔法」之前，巫師前進會、巫師執法者和巫首議會，都不準備立即逮捕薩繆爾森，是這個意思嗎？」
「對的，李..呃，我該稱呼你什麼呢？李雷應該不是你的真名吧？」
「你叫我李（Lee）吧。」
「嗯嗯，李，你總結得對。我的主講教授說，薩繆爾森應該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這才能在多方勢力之間找到一個完美的平衡點，獲得了苟延殘喘的寶貴時間。」
李諾皺眉思索說道：
「高人指點…難道是塔蒂斯的帝皇給薩繆爾森出謀劃策的？這傢伙最喜歡貓在皇宮裡玩無間道了…」
「什麼？」黛娜絲布靈布靈眨著眼，單純的她沒太弄懂李諾在說什麼。
李諾彎曲雙臂夾在桌面上，雙手交疊在下巴下方。
他凝視黛娜絲陷入思索。黛娜絲困惑地看著他。
李諾在想一件事。
在昨天簽訂的那份靈魂契約上，有一個很關鍵的契約條款。它的內容與保密有關。
簡單來說：
從契約成立那一刻開始，李諾和黛娜絲就不能在未獲得對方允許的前提下，說出任何與對方的隱秘有關的事情了。
例如，李諾現在開口朝著屋外嚷嚷「黛娜絲是我的伴生女巫」。他會發不出任何聲音，絕無可能吐露半片詞句。因為他未獲得黛娜絲的首肯。
同樣的，在李諾沒有同意的情況下，黛娜絲也沒有任何辦法泄露與李諾有關的隱秘。哪怕在主講教授的「線上課程」里，黛娜絲也沒法泄密。
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黛娜絲會是一位共同密謀事宜的絕佳人選。
李諾緩緩說道：
「我接下來要和你商量的事情，你一定不要和第三個人提起。我現在急需和人討論一下這件事，你是我唯一的選擇。」
「嗯！我發誓。」黛娜絲用力一點頭。
李諾說道：
「不瞞你說，我在抵達聚合城之前，曾在塔蒂斯帝國里住過一段時間，基本摸清楚了當地的軍情部架構。其中有一個名叫軍情五處的組織，專門負責研究畸變體。一天前，我在蠻石荒地的畸變體裂痕附近，看到了軍情五處的蹤影。」
李諾頓了頓，吐露出令黛娜絲身姿一抖的話語：
「那些將接骨魔杖運向刀鋒山脈的雙翼畸變體，就是軍情五處的軍士變的。我確定。」
「！！」黛娜絲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提起雙肩，滿月上浮：
「你的意思是，塔蒂斯帝國的軍情五處和薩繆爾森合作了？」
「極有可能是這樣的。」李諾攤了攤手說道：
「塔蒂斯帝國的生化突變技術很出色，而且也不用受到煉金聖堂的約束。他們在研究畸變體上的成果，肯定比受到約束的元素審判要大。
「薩繆爾森是擁有七環實力的心靈巫師。它只要找到方法，抵抗心靈法術的反噬效果，控制巢穴之心，便可以掌控整個畸變體大軍。
「塔蒂斯帝國出生化突變技術，薩繆爾森出控制畸變體的心靈魔法。塔蒂斯收穫畸變體軍隊，薩繆爾森躲避巫師執法者的追捕。雙方各取所需，實現共贏，這就是他們的合作基礎。」
李諾迎著黛娜絲的目光說道：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里，裂變荒野必然陷入動蕩。大動蕩，大機遇。我想在這場大動蕩里，積累大量財富和靈魂碎屑。等到時機成熟了，我立刻帶你遠走高飛，及時從這場牌局裡離開，保留戰果。按照不成文的規矩，咱們暫且按照五五開來分配戰利品，你覺得如何？」
李諾隱隱約約有種感覺。
這場由塔蒂斯帝國和薩繆爾森引發的大動蕩，會持續很長時間。
但這其中，能夠讓他快速又安全地攫取財富和靈魂碎屑的窗口期，可能極為短暫，或許只有一兩周的時間而已。
錯過了這個機會，那不知道得等上多久才能等到同樣的機會了。
苦於缺少很多巫師界的常識，和畸變體巢穴之心的情報，李諾一直沒能整理出一個高效可行的計畫。
現在，唯有通過黛娜絲去獲取他急需的常識與情報了。
這便是他邀請對方加入的原因。
五比五的戰利品分配規則，應該能令黛娜絲滿意了吧？
不滿意，可以再談。
李諾與對方商談的焦點在戰利品分配上，可黛娜絲關注的焦點顯然不在這兒…
「你剛才說，你會帶我走，對嗎？我們去哪裡呢？」黛娜絲微微眯起雙眼，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似乎進入了暢想人生下一站的狀態。
李諾思索著說道：
「哪裡的返生女巫少，我們就去哪裡。在此基礎上，經濟越發達越好，這樣我們在聚合城這裡賺到的財富更容易換成錢幣。除了這些條件以外，它最好能有一個比較穩定和安寧的社會環境，適合長期居住。哦，對了，不排斥巫師，這一點很重要。黃金聯邦對巫師的寬容度已經不錯了，但我想更好一些，這樣我們就不用偽造明面上的身份了。」
黛娜絲捻著下巴，很認真地在腦海中檢索自己對世界各地的認知。
她敲了個響指，笑著說道：
「有了~我們去蘇曼群島。如果錢夠的話，可以直接買一座島嶼。」
買一座島？…李諾來了興趣。
穿越之前，他就曾幻想過買下一座島，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有網、有電、有電腦的那種。
當時苦於薪水微薄，這個夢想一直沒機會實現。
現在一聽能買島，他忽然有了幹勁。
黛娜絲見李諾兩眼放光，含笑介紹道：
「蘇曼群島在卡希爾大陸東南方的海域深處，位於卡希爾大陸和飛旋大陸之間的海洋上。它是一個監測飛旋大陸的巫師據點，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遠洋貿易中轉站，擁有一座稅率極低的遠洋魔法物品交易所。這符合你的經濟要求。
「當地的治安由霍塔姆斯的深海巫師分院直接負責。群島內圈的社會治安比較穩定，巫師來去自由。最關鍵的是，在群島內圈的範圍內，嚴禁發生一切暴力衝突。那裡沒有返生女巫存在，至少現在沒有。」
「嗯~不錯，就去那裡吧。」李諾滿意地點點頭。
他輕咳一聲，容貌一整說道：
「好了，黛娜絲。我們先商量一下在大動蕩里賺取財富的計畫吧。你先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報都和我說一遍，就從飛翼畸變體開始說起。」
「好~」
屋內響起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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