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正文卷

觀眾們將過分激昂的心情充分地宣洩出去後, 現場鼎沸的歡呼聲便也稍緩了些。

想要採訪的媒體記者們在主辦方辦公室外排起了長隊,似乎是做定了打算要訪問這位星辰杯決賽冠軍。

而其他觀眾則是在賽方工作人員的引領下進行著有序退場,內場前排一下子變得空曠了起來。

千黎剛從座位上拿起包起身, Vivian就走過來左右看了兩眼,疑惑道:「夫人, 裴總不和您一起離場嗎?」

Vivian妥帖攙扶住千黎, 就聽千黎喜笑顏開道:「不等他了。」

慶祝星辰杯金獎得主的漫天金粉還在場館內鋪灑著。

Vivian頃刻間明白過來,眸底也顯出幾分笑意。

「那我們先走。」

Vivian話音剛落,忽然只聽場館外出現一陣小騷動, 能聽見不少人的驚訝呼聲。

人群簇擁中央,一位壓低了帽檐的高挑男人披著低調的黑色外套在身旁經紀人的攔護下快步走出場館邁進保姆車裡。

「啊啊啊!雲冠清!!」

「第一次見到活人,戴著帽子真沒認出來, 他一直坐在我後排哎!」

「他看了全場嗎?影帝也喜歡這種比賽?」

「傻啊你,沒看過匹配心跳?肯定是為了尤眠來的啊。」

車門被啪的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圍觀人群的所有疑問。

經紀人緊隨其後上了車坐在雲冠清旁邊,問:「去片場?」

雲冠清側頭看著車窗外沉沉地嗯了一聲。

經紀人立刻對著司機打了個手勢,「回片場。」

經紀人不明白明明昨晚還熬了個大夜, 甚至已經連軸轉了兩天的雲冠清為什麼要在好不容易得了個休息時間卻不回酒店休息, 反而非要來看這場比賽。

《匹配心跳》他也看過, 但他真沒想到雲冠清對尤眠的關注似乎比對方在節目中表現出來的要多得多。

雲冠清將鴨舌帽摘下扔到了膝蓋上,男人的長髮被剪短了, 刺硬的發梢讓他看起來多了份硬朗,昔日雌雄莫辨的氣場也被消減許多,生添幾分英氣。

雲冠清疲憊地耷拉下眼皮,他的黑眼圈明顯極了, 可一想到剛才看到在漫天禮花中捧起金杯的尤眠,他心中的疲憊好像就消散了。

退場走出來的關桐一行人只看到了一輛黑色保姆車的尾氣, 並不知道裡面坐著誰。

關桐剛才在看到那群堵在主辦方辦公室門口的媒體記者們後就意識到他今天能跟尤眠見上面的可能性不多,便跟著曲渺幾人直接離開了。

可誰知道幾人剛走出場館大門,身後便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

關桐疑惑地回頭,竟看見一身棕色外套的晏庭軒站在身後。

「晏哥?」關桐瞪大雙眼,語氣有些驚詫,「你也來啦?怎麼都沒看見你。」

晏庭軒斯文的一抬金絲邊眼鏡笑了笑,說:「買的後排。」

關桐點點頭。

晏庭軒似乎只是來和他打聲招呼,只見男人撩開衣袖看了眼腕錶就笑著告別,「還有客戶在等,就先不聊了。」

關桐連忙應聲,「好。」

晏庭軒步履匆匆地從人群中離開,似乎真的是百忙之中抽空才來看的現場決賽。

關桐看著他的背影,身側並沒看過戀綜的方曉峰輕聲問:「你朋友?」

關桐立刻搖搖頭,「不是,是……」尤眠的朋友。

可後半句話沒說出口,關桐馬上就意識到不妥,噤聲半秒後改口道:「對,我朋友。」

星辰杯金獎得主的報道在決賽剛剛結束時便在網路上飛快地傳播開來,星辰杯官網也放出了金獎得主和亞軍季軍的決賽作品。

不到五分鐘,華江市美術館官博竟點贊轉發了媒體博文。

【華江市美術館:恭喜尤眠同學獲得星辰杯金獎!不知道新作品能不能入館做限期展覽呢?[可愛眨眼jpg]】

拳擊場館內響徹著啪啪擊打聲。

中年教練剛走進來就看到霍衍之坐在長椅上一邊喝功能飲料一邊滑動著手機。

自從上次發燒過後霍衍之的狀態雖然有了點回升,但還是沒回到巔峰水準。

教練不想給他太大壓力,便走近笑笑道:「看什麼呢?」

霍衍之手機頁面上正划到「重生主題決賽金獎作品,0409號選手尤眠在全場噓聲中完美創作而成……」

巨大的雕塑紋理在高清鏡頭下被拍的無比清晰,每一處肌理都漂亮得令人咂舌。

男人的眉眼在不自覺中便露出溫柔的笑。

可在聽到教練的聲音後霍衍之卻一按手機,關掉了屏幕。

霍衍之抬手將飲料擺到背包旁,起身淡淡道:「沒什麼,繼續訓練吧。」

教練疑惑地望著他,「是你想搶票但沒搶到的那個什麼決賽?」

霍衍之一拳差點打偏,悶悶道:「不是。」

教練哈哈笑了笑,走過去替他扶穩沙袋,「就當不是吧。」

魔方藝術館中心外的大雪已經停了,陰沉了一上午的天空徹底放晴,陽光和煦,似乎象徵著這一季嚴寒冬日即將結束。

場館內的觀眾們都已經退場完畢,周圍空蕩蕩的,無比安靜。

藝術中心玻璃大門外,瑪西亞替希爾曼拿著公文包,金髮女人站在他身側望著天空笑了笑,輕聲用德語說:「華江市的艷陽天真難得。」

希爾曼來過這裡兩次,上次是第二輪星辰杯比賽評審,那天的瓢潑大雨讓他的褲腳都濕了。

這次決賽日依舊是從昨晚深夜開始便下起了大雪,直至剛剛才停止。

希爾曼站在檐下回道:「冬天馬上過去了,到了春天,這樣的陽光就會多起來。」

銀髮灰眸的男人站在大門口沉默,腳步一直沒有抬起的傾向。

瑪西亞有些疑惑地輕聲問:「院長?下午您在瑞士還有一場研討會,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希爾曼知道他的日程表排的有多滿,可就在他打算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只見剛剛採訪完畢的一群記者和媒體烏泱泱地從場館內走了出來,他們人人架著攝像機,編輯們則是拎著筆記本電腦,各個臉上神情急迫,似乎是採訪到了什麼大新聞,準備搶第一發布似的快步鑽回各自車內。

希爾曼意識到了某些事,他猛然回頭。

燈光微亮,重歸安靜的藝術中心裡果然走出並肩的兩人。

尤眠和裴懷霽一起走出場館大門,兩人的手臂互相抵著,外套布料時不時地摩擦。

希爾曼注意到這是一個極度親密的社交距離。

尤眠剛經歷完一場四十多分鐘的記者會,此刻神情略帶了些疲憊。

男生將身體的一部分重量倚靠在裴懷霽身上,親昵地向前走。

「車已經在外面了,不準在這裡睡。」裴懷霽輕聲道。

裴懷霽嘴上說的嚴厲,可手臂卻環住尤眠給他最舒適的倚靠位置。

尤眠笑了笑,「還沒累到那種程度。」

裴懷霽輕輕親吻尤眠的頭頂,牽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雪停了。」裴懷霽說。

「嗯?是嗎?」

尤眠聞言抬頭望去,就在這時,他竟有些意外地瞟見了站在大門口的雅格·希爾曼。

這位大名鼎鼎的克利俄斯美院院長留著一頭年老但利落的銀髮,灰眸永遠嚴肅,似乎下一秒就能說出狠辣的批評。

尤眠在看見對方後立刻停下腳步,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希爾曼院長。」

裴懷霽也跟著客氣點頭。

尤眠本以為這不過是他與希爾曼之間的一次偶遇,兩方客氣地打完招呼就離開的偶遇。

但沒想到的是希爾曼好像並沒有就這樣擦肩而過的意思。

這位不苟言笑到有些嚴肅的院長竟站在門口試圖與他交談起來。

「你的眼睛顏色很特別。」希爾曼用並不太熟練的中文開口道。

瑪西亞站在一旁有些驚詫地看著希爾曼,她沒想到希爾曼對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麼關注,甚至在即將飛機晚點時都要停下來跟他講幾句話。

裴懷霽站在尤眠身側,單從身高體量上來講是比面前的希爾曼要高上一點。

男人立在尤眠身側,似乎能替對方擋住所有的風雪一般。

希爾曼這句話讓裴懷霽的眉頭微蹙,令他升起淡淡的戒備心。

尤眠輕輕用手背觸碰裴懷霽的手背,以示安撫。

尤眠對希爾曼笑道:「確實有很多人這樣說。」

雅格·希爾曼在聽見尤眠的回答後又盯著尤眠的瞳孔色看了好幾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語調放緩,一字一句斟酌地開口:「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友。」

裴懷霽的眉頭一蹙。

就連尤眠聞言也不免微微驚訝起來。

一旦涉及大段對話希爾曼就不得不藉助瑪西亞的翻譯,他抿了抿唇,冷厲模樣微褪幾分,「我在德國的老友,他叫Valentine Wagner。」

希爾曼陷入思緒,並沒注意到自己說出這個名字時尤眠的反應。

他輕聲道:「這應該是一個你們都不常聽到的德語名字,他也有一雙這樣漂亮的綠眼睛,你的琥珀色比較多,但也已經和他很像了。」

「他是一位很出色的登山者,冒險者,更是一位極其專業的地質勘探學家。」

「多年前他在一次測量中意外喪生……」

希爾曼輕聲道:「我失去了一個好友。」

尤眠猛地失去力度地攥緊裴懷霽的手。

雅格·希爾曼眉頭微松,他扶住額頭似乎回過神般:「抱歉,我說的有點多,只是有點……」

希爾曼側身看向瑪西亞。

瑪西亞適當地翻譯道:「觸景生情。」

希爾曼隨意地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灰眸男人說完有些釋然地笑了笑,似乎他也沒想到會在華江市遇見能令自己想起昔日好友的人,而這位年輕人竟然就是那個讓他無比驚喜的選手。

種種巧合讓希爾曼難得掀開嚴肅冷麵多說了幾句話。

可就在他擺擺手打算轉身離開後身後的尤眠竟失聲地攔住他。

「希爾曼院長!」尤眠輕聲喊停。

已經下了幾個台階的希爾曼和瑪西亞齊齊回頭。

尤眠狠狠眨了眨眼,喉嚨有些乾澀,他攥緊了裴懷霽的手腕,抖著聲音說:「您說的好友……」

「或許就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