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陳招番外

正文卷

今日的生意格外好。

自家的酒樓內座無虛席,全是來吃飯的外地客人。

有一位客人還點名要吃村裡的菜,否則不給錢。

於是我去自家的菜地薅了一籃子菜回來,有胡瓜、香瓜、絲瓜、地蛋,還有青菜菠菜山藥等。

這些菜都是爺爺奶奶種的,他們專門為我的酒樓開了很多菜地,家前屋後都被二老挖遍,在上面種了幾十種瓜果蔬菜。

當然,我用他們的菜也給錢,有時酒樓進來新鮮野味,我給做好後,也會端一碗給他們嘗嘗。

我將蔬菜清洗好,送到後廚。

後廚掌勺的是我兒子,他剛娶妻,兒媳婦是臨縣縣城人,性情溫和,模樣也是一等一的好。

兒媳婦不僅模樣好,人也勤快,家境還算殷實。

而自己的兒子之所以能娶到這樣的好媳婦,也是因為親家公的父母身體不佳,想留在東陳村養病。

說來好笑,當時親家公跟我提的並不是這個媳婦,但不知什麼原因,嫁進來的就成這個了。

我兒子見媳婦比原先那個漂亮,也就默認了,並不曾有什麼怨言。

好在媳婦人不錯,溫順有禮,自家也算撿到寶。

直到後來,有個女子上門與我媳婦吵鬧,我才知道,為何當初嫁進我家的是另一個,並不是原來婚書上的。

媳婦哭哭啼啼說,這個是她嫡姐,當年得知爹娘將她說給一村戶人家,還是個鄉間的商戶時,哭鬧著不肯嫁,並以死相逼,讓爹娘改變主意,爹娘無法,只好將自己嫁過來。

但婚帖上的名字沒改,因為嫡姐用自己的名字另嫁了他人,沒想到時隔兩年,嫡姐忽然來此吵鬧,想將婚事再換回去、

媳婦抱著幾個月的小孫女哭泣不止,我瞧那意思,她非常擔心自家會拋棄她,換回嫡姐。

我只好安慰道:「瓊娘,你別擔心,我們一家只認你,你是我兒子明媒正娶的妻子,若那女人再敢來鬧騰,老娘就拿擀麵杖揍她。」

媳婦這才破涕為笑,將娃兒綁在身後,幫我洗菜切菜。

過了兩個月,媳婦的嫡姐又來了,她還帶來她親娘,親家翁的嫡妻。

那女人在我面前哭的梨花帶雨,說當初被男人算計,本是姐姐的親事,竟讓妹妹易嫁。

我只是聽著,並沒讓她們進屋的意思。

等她們哭完,我才說:「那也是你家做事不地道,這會兒跑來說這些又有何用?真論起來,也是咱家受了你家的欺騙,實在不行,咱就去縣衙說道說道。」

母女倆一聽愣住,那嫡姐很是任性,接話道:「去縣衙就去縣衙,我不好過,瓊娘也別想好,憑啥她一個小娘生的能豐衣足食,而我就要受窮挨餓?」

我一聽這話,沉下臉:「既如此,這裡就有官人,咱們請一位過來給你們判一判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瓊娘是我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八抬花轎抬進我家門裡的正妻,無論官人怎麼判,這點都不能改變,倒是你們,犯下欺詐之罪,有可能被打板子流放哦。」

那對母女聽了,猶豫很久,最終提出,只要能留在東陳村這邊,她們便舊事不提。

我冷笑一聲,直接讓幫傭將她們趕走。

但想到兒媳婦還得回娘家看望她爹娘,便給了她們一袋子玉蜀黍。

不是自己爛好心,實在是兒媳婦的娘還在那個家裡,若自己一點好處不給,我相信,他們一定將那姨娘磋磨死。

我轉回酒樓,坐在樓上的花窗旁朝外眺望。

那裡是姜家的大宅,我已經很多年沒去了。

不是不想去,是沒臉見櫻寶妹妹。

自從那次爹爹陷害櫻寶,我與弟弟再也沒臉見她。

哪怕我生了孩子,孩子又娶了媳婦,我依然在她面前抬不起頭。

最近幾年,妹妹經常回來挑選村裡人跟她去神仙之地遊歷,兒子也非常想去,但我不好意思跟她開這個口。

如今咱一家能有這般富裕安定的生活,已經仰仗她了,我已知足,並不敢奢求太多。

想當年,自己還年幼時,被阿娘打罵怕了,總幻想自己能脫離那個家,離阿娘遠遠的,哪怕給大戶人家做妾,也不想留在家裡。

後來阿娘死了,我才知道,原來有阿娘的時候也還好,只要她不發脾氣,不打罵人,其實也會為我縫補衣裳,也會在年節煮熟肉時,偷偷撕下一塊,塞進我的嘴裡。

所以我想通了,要待在家裡,好好照顧幼弟,讓他健康長大。

還好,我做到了,不僅幫阿弟掙了錢,還幫他娶了媳婦,又幫他蓋了一座大客棧。

別人都說我傻,公公婆婆與姑子都罵我是條不念家的狗,一心想著貼補娘家,但她們忘了,夫家以前可是窮的叮噹響,全靠我做買賣養活他們,還將夫家那三間茅草屋翻蓋成五間大瓦房。

好在丈夫很護著我,不許家裡人說我一句,否則就不管他們死活了,公公婆婆與大姑姐大伯小叔子們這才消停。

至於私下偷偷抱怨什麼,自己忙的很,根本不屑與他們計較。

再後來,東陳村越來越出名,我見狀,趕緊在附近買了好幾塊院宅地,蓋了個大院子,帶著兒女與丈夫住進來。

弟弟手裡的銀錢不湊手,我厚著臉皮去跟別人借了些,也幫他買了塊地,沒多久,我就將這筆錢還上,因為自家的生意實在太好,從早到晚都有人來吃飯喝酒。

那些客人說,咱們這裡的飯菜可以治病,所以他們恨不得一日吃五餐。

後來我才發覺,原來他們之所以在我家酒樓吃飯,是因為我家的菜都是在法陣里種植的,他們說是神樹護佑之下的菜蔬,都是靈食。

自那之後,我一咬牙,在門口掛了牌子,註明酒樓菜蔬都是神樹村的,可以延年益壽。

之後我又給每道菜都提了價格,五倍的那種,反正本地人是不來吃的,我的客人主要都是外地的有錢人。

他們不在乎錢財,反而越貴越願意來買,就這樣,我賺的盆滿缽滿。

有人說我是奸商,說怪不得商戶低賤,都是一群沒有廉恥的東西,可誰能記得,我有廉恥時,一直吃糠咽菜,大冬天在冰窟窿里鑿冰洗衣,手指凍的像蘿蔔一般。

這會兒我有錢了,衣服僱人洗,挑水劈柴有人做,將來我的孫子孫女還能去神樹村的學堂,與那些皇子皇女們在一個學校念書。

等以後,我家孫女說不定還能嫁給某個世家公子當正妻呢。

我得意的想,幸虧當年聽了櫻寶妹妹的話,在集市擺個小攤,即便成親了也沒離開村子。

現在想來,櫻寶妹妹就是我的福星,真不懂爹娘為何會將她丟棄。

這時,我的小女兒跑上樓,告訴我說,郡主回來了,正在村裡跟人說話呢,讓我一起去瞧瞧。

我神使鬼差地跟著女兒跑回村子。

可我根本走不到近前,因為有很多很多人圍著姜家人,其中大部分是皇帝的禁軍與那些世家貴族的孩子。

不過,他們沒有喧嘩,只靜靜地聽櫻寶妹妹在說話。

她說,要選一批孩子跟她走,十年後再回來,問大家願不願意。

這哪有人不願的,所有人都舉起手,包括我。

我以為櫻寶妹妹一定沒發現我,所以舉的心安理得,可沒想到,原本站在人群中間的櫻寶忽然就到了我面前,她認真的問我,是不是真的要跟她走。

在那一剎那,我眼圈紅了,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為我的小兒子舉的,他在學堂沒來。」

我女兒急了,連忙道:「娘,還有我呢,我也舉手了。」

櫻寶妹妹笑了,竟一下同意我女兒與兒子兩個人選。

我看著櫻寶妹妹,眼淚不住往下掉。原來,原來她還肯幫我。

後來,我的一雙兒女跟著櫻寶走了,一走就是十年,等他們回來時,身份已經不同。

皇帝將他們召去京城,還封了官職。

女兒臨走前,將櫻寶給她的丹藥送我,說是吃了可以保持五十年模樣不變。

我吃了,於是面容一直保持在三十多歲的樣子,人人都羨慕我得了仙緣,連兒媳婦的嫡母也向我媳婦討好,只因我的孫子也被選去仙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家酒樓越來越紅火,弟弟的客棧也重新翻建,蓋成三層高的高樓。

第一層是磚石結構,第二層與第三層是榫卯木樓。

因為要住店的客人越來越多,而他家的院子就那麼大,改建成樓房,可以多住些客人。

某天,我忽然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到小時候,還夢到阿娘。

她正拿著竹條抽打一個孩子,我定睛一看,那孩子正是幾歲時的櫻寶。

我想阻止阿娘,但怎麼都做不到。

這時,我發現小時候的自己與大姐正躲在門後偷看。

接著,我又看到很多畫面,櫻寶被阿娘打的全身青紫,胳膊上與頭臉上的皮膚甚至都裂開,露出鮮紅血肉。

她躺在院子外的草垛里,身上蓋著一件破舊葦衣。

我見到小時候的自己走過去,遠遠丟過去一塊黑麵餅子,又將一個破碗放在旁邊,然後飛快跑遠。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幾歲自己的想法,我很害怕那時的櫻寶,很怕很怕,因為她的眼神很詭異。

但我也從未想過要幫她,大姐也是,咱們吃過飯隨便給她送點吃的,有時是我去,有時是大姐去,但我發現看,大姐好幾次將黑麵餅子丟給家裡的狗子吃。

但我什麼都沒說,也沒想著跟阿奶告狀。

後來櫻寶漸漸好起來,我還聽阿奶跟阿娘嘀咕,說她的命真大,這樣都活了,可見是個賤骨頭。

阿娘此時抱著弟弟旭寶,邊給他喂蛋羹,邊說:活了也好,以後家裡也有個能幹活的。

於是我與大姐清閑下來,除了偶爾去河邊拎水,所有活計都交給櫻寶。

之後,我與村裡女孩子談話時才知道,東陳村那個姓姜的人家搬走了,據說搬去姜家村。

但我有好幾次看到櫻寶偷偷跑去東陳村,於是悄悄尾隨著,就瞧見姓姜夫妻抱著她哭,還塞給她好幾個煮雞蛋。

我正想著,等她回來就將雞蛋拿來交給阿娘,結果就見她坐在地上,將好幾隻煮雞蛋全部吃了。

我很生氣,於是回去告訴阿娘。

阿娘當即抽了一根捶衣棍就出了門,在我的帶領下找到櫻寶,將她拉過來就狠狠抽打。

姜家夫妻護著,也被打了好幾下,最後姜家三郎打了娘,威脅她,若敢再虐待櫻寶,就報官。

但阿娘絲毫不懼,大聲叫嚷,說打自己女兒怎麼了?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

最後姜家夫妻被人給拉走了,櫻寶也被阿娘提溜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頓狠打。

但櫻寶似乎倔強的很,逮到空閑就偷跑,她要去找她的養父養母。

後來阿娘買了一根鐵鏈子拴住她腳踝,將她拴在一棵大樹下,還抱著旭寶指著她說:她就是個賤骨頭,以後別拿她當人看。

阿娘還教旭寶拿竹棍子打她,說她就是條狗,不打不行。

之後村長看不下去,過來斥責一通,阿娘才將櫻寶腳踝上的鐵鏈子解了。

我聽村長悄悄跟櫻寶說,叫她好好活著,等長大了嫁人,就能離開這裡,想幹啥幹啥了。

我看到櫻寶哭了,她被阿娘打成那樣都沒哭,村長只是好聲好氣跟她說幾句話,她就哭的稀里嘩啦。

在那一刻,我覺得櫻寶有點可憐。

我知道我在做夢,很想醒來,卻怎麼都醒不了,那些畫面一個個如同過馬燈一般閃現。

我看到村裡發了大水,咱們一家去了縣城。

還看到爹娘帶著我們住進姨母家。

一次我與姨姊妹幾個去外頭遊玩,二表姐的華盛被樹枝掛掉。

我瞧見十來歲的自己沒有吱聲,彎腰假裝拔鞋跟,悄悄將那支黃金嵌寶的華盛塞進袖籠。

回來後,我悄悄對著鏡子插戴華盛,結果被進來的櫻寶看個正著。

我很害怕,加上二姐姐一直尋找丟失的華盛,糾結良久,我決定放棄那支華盛,並將其放在櫻寶的枕頭下。

隨後,櫻寶被阿娘狠狠打了一頓,還將她關進雞籠。

再後來,櫻寶被阿娘賣去花樓。

我瞧見阿娘拿著三十兩銀子,喜滋滋跟爹說:沒想到那丫頭這麼值錢,竟賣出三十兩,這下子咱們可以在縣城定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