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也曾顛沛流離

正文卷

第33章 我也曾顛沛流離

一把大火將屋子燒了個精光。

「丞相當真要跟我走?」

「我騙女郎作甚?」

惠源郡再往外就是齊國邊界,來都來了,高聞雁打算順便去齊國找一友人,問一下那白玉扳指的事。

結果楚序也要跟去。

高聞雁就算了,即使被發現,高將軍還能用一句「小女頑劣」來開脫一下。而楚序貴為一國之相,私自前往他國,這不是開玩笑的事。

「丞相不必如此,我若是不信你,方才便不會放下手中的劍了。」

她始終覺得楚序是為了博取信任。

「走罷。」

楚序連路線都想好了,從齊國回來時走水路,直奔溫州,讓高聞雁親眼目睹治水過程,慫恿高將軍參謝參一本。

「可能將那薛赫也一併收拾了?」

戲謔地看了她一眼,楚序道:「難為你肯說這些。」

知行最早趕過來,楚序簡單對他交代後續的事情,又讓他私下派人給高家報個平安。

其實,放過楚序,選擇相信他並無惡意時,高聞雁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現下她卻明白了,正是楚序平日里的這些做法,讓她選擇了相信楚序,也相信自己的直覺。

「相爺真不用屬下隨行?」

知行一臉擔憂,又問楚序葯是否帶夠,說著又將藥方遞給了他,囑咐他按時用藥。

山匪已被剿得差不多,兩人下山自然一路順暢順。

高聞雁覺得好笑,原來知行私下是這副老媽子模樣。

楚序卻說知行並不經常這樣,只是自己上次出行引得舊傷複發,現在又要拖著這副身體出遠門,知行才這樣憂心。

「知行可真是忠心耿耿。」

「他和知言自幼便跟著我,是與別人自是不大一樣。」

兩人牽了馬,一路朝東,眼看就要到惠源郡了,卻遇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山匪頭子拖著一身傷,卻仍衝出來攔了高聞雁的路。

他面露兇狠,如狼一般的目光鎖在高聞雁的身上。

吹了一聲口哨,他笑得十分猥瑣:「小娘子,找得你好苦啊,可想死你了。」

「少廢話。」

高聞雁當即拔了劍,準備迎戰。

她回頭看了眼楚序,示意他閃一邊去,保護好自己。

和楚序只短短交手了兩下,高聞雁便知道他果真是扮豬吃老虎,然而楚序到底身上有傷,打兩下就自己就吐血了,那也不是辦法。

那山匪頭子不中用,幾個回合就落了下風。

「你們以往果然是靠人多欺負人少啊。」高聞雁微微嘲諷。

「閉嘴!臭娘們,老子跟你拼了!」

他全力擋開高聞雁的劍,也顧不上章法,朝著她就一頓亂揮。

這人腦子一般,力氣卻大,若被那把刀砍到,也夠難受的。

於是高聞溪輕巧地躲著,想等他力竭。

誰也沒注意到,一把劍猛地破開空氣,直直插入那山匪頭子的喉間。

山匪的手一松,重重的刀便脫手而出,連連砍倒旁邊的兩棵樹。

他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轉動著眼珠子,想看看是誰。

楚序踱著馬過去,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楚序眼中寒冰未碎,抽出劍,拍了拍他的臉。山匪感覺自己聽到了一聲輕笑,又彷彿只是錯覺。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楚序,終於看清他在說什麼了。

「嘴巴不幹凈,就不要說話了。」

山匪捂著脖子,卻無法阻止血咕嚕咕嚕地往外冒。

「走吧。」

高聞雁不悅:「我與他在對戰呢,又不是打不贏,這樣也太勝之不武了。」

他回頭,笑得狡黠。

他說,能贏不就行了,手段不重要。

「我們能人多欺負人少,為何不呢?」

高聞雁竟然有些無法反駁,若是前世,她一定與他大談武德,可現在她也覺得,只要能勝利,能活著,怎麼不行?

但她還是想找找楚序的不愉快,於是她上下打量著楚序,直到楚序忍不住問:「女郎何事?」

她才眉眼一彎:「看看丞相有沒有吐血呀。」

楚序怔愣一瞬,明白過來她在挖苦自己。

他皮笑肉不笑道:「謝女郎關心。」

如此,高聞雁才痛快了。

原以為歷山的山匪已經夠讓人鬧心了,進了惠源郡,高聞雁才開了眼界。

惠源郡也算是一大郡,怎麼會,貧瘠至此?

「前年大旱後,便一直如此了。」

高聞雁疑惑:「不是從國庫撥了不少銀兩嗎?」

「是啊。」楚序微微感慨,「你猜,那些銀兩都去了哪?」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入了那些貪官污吏的囊中。

楚序當了丞相後,一直在大力打擊貪官,一經發現,便是大罪。

然而有些東西已經爛到了根,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高聞雁以往多在京城,雖未真正看到他們口中的「民生」,卻也多見達官貴族奢靡成性,嗜酒如命。

從京城就開始壞了。

她忽然又想起一些關於楚序的事情。

在楚序之前,丞相一職被架空已久,聽著好聽,卻無甚大權。

然而他為相短短三年,竟從聖上手中分走了不少權力,一步步恢複了相位的風光,成為真正的權臣。

雖然人人都說他小心眼,卻無人說他不是一個好丞相。

盡心儘力地輔佐君王,打擊貪官,如今親眼目睹這民不聊生的景象,高聞雁好奇:「丞相為何不驚訝?」

楚序眼裡閃過一抹哀色。

「我早知它滿目瘡痍。」

有小孩兒在行乞,一路討到他們跟前。他手中的碗破了一口,空空如也,直到楚序伸手往裡扔了枚銅錢。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小孩兒興奮不已,連連跪謝。

「你家人呢?」高聞雁半蹲身子,問他。

小孩兒說:「死了。」

他臉上沒有感傷,也許年紀太小,還不懂死是什麼。於是,別人說他家人都死了,他便只記得是死了。

「為何死了?」

「村子都燒了,好大的火,就我逃出來了。」

「為什麼都燒了啊?」

「他們說只要燒了,瘟疫就沒有了。」

高聞雁臉色一沉,怒道:「誰說的?」

小孩兒見她這樣,有點害怕,縮了縮脖子,道:「官大人。就是坐著轎子的那個。」

他還小,還不知道,所有的官大人都是坐著轎子的。

「去玩吧。」楚序拍拍他的頭,小孩兒便一溜煙地跑了。

在他跑開之前,高聞雁眼疾手快地往他後腰帶里塞了塊銀子。

楚序看向高聞雁,道:「你這樣只是給他人做嫁衣,他回去還得挨一頓打。」

「為何?」

「女郎不懂。」

「那丞相為何就懂了?」

「因為我也曾顛沛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