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群賢和群賢是不一樣的

正文

「我們的大王……他……」

張蒼遲疑了片刻,糾結著該用什麼詞語,「決定匡扶漢室,大治天下。」

「額,是這樣的,聽聞陛下身體不適,大王準備代替他來治理大漢。」

唐國的朝議靜悄悄的,張蒼這般穩重的人,此刻都顯得有些糾結,畢竟,從長安傳來的消息實在是有些太令人震驚了。唐國群臣安靜的看著張蒼,張蒼說了幾句,也就停了下來,唐王給他的書信可要直白的多,上頭就寫了一句:寡人謀反了,速速來長安!

「張相,大王是不是謀反了?」

張不疑低聲問道。

「咳,怎麼能說是謀反呢,大王這是心懷天下……是孝順的行為!」

忽然,廟堂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喧嘩聲,群臣大聲的笑了起來,彈冠相慶,歡呼雀躍,喜極而泣,除了少數幾個大臣之外,其餘人都陷入了狂歡之中,終於盼來了這一天啊!!

唐國的叛賊們在此刻,是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激動,相互擁抱著。

召平低著頭,無奈的嘆息著。

大王還是謀反了啊,自己根本沒能攔住他。

蓋公閉目養神,並沒有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也沒有生氣,朱建咧嘴笑著,紛紛與群臣恭賀著,王陵很生氣,此刻正在訓斥身邊的大臣們,我們的大王謀反了,你們這群反賊還這麼開心?!

季布皺了皺眉頭,招了招手,頓時有幾個甲士走了進來,季布領著甲士走到了王陵的面前,行了禮,笑呵呵的說道:「王相,您最好還是在家裡休息幾天,請跟我走吧。」

王陵憤怒的看著季布,罵道:「季布!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忠良之臣,對你頗為尊重,你豈能如此?」

季布很淡定,「還是請王相休歇幾日吧。」

王陵憤怒的看向了一旁的張蒼,張蒼別過頭去,老夫什麼都沒有看到。

於是乎,唯一在廟堂里訓斥群臣,不服從唐王的王相就這麼被季布給帶走了。整個廟堂一片歡呼,他們決定將這件事通告唐國上下,整個唐國都應該為這件事而慶賀!

召平黯然的從王宮內走了出來,他並沒有留在王宮裡赴宴,召公是不太願意看到大王謀反的,他搖了搖頭,身邊卻傳來了嘆息聲。

召平轉過身來,張不疑居然也走了出來,長嘆了一聲,神色落寞。

召平大怒,罵道:「都是你們這些奸賊,逼迫大王謀反,留下惡名!伱不在王宮內慶祝,出來做什麼呢?」

張不疑抬起頭來,傷心的說道:「大王謀反居然沒有帶上我……我勸大王謀反也勸了六七年,結果大王謀反的時候,我居然不在!」

看到張不疑這神色,不知為什麼,召公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他笑了起來,「哈哈哈,這從龍之功,好像是被典客和太僕他們給奪去了,不疑啊,你什麼都沒能做成啊!」

反骨人聽聞,神色更加落寞。

「召平?你去哪裡?」

「不行,老夫得回去好好慶祝一下!」

這一天,整個大唐的反賊們都在慶祝,唯獨忠臣張不疑,黯然的離開,史官司馬喜如實的記錄了這一幕。

對比大唐的反賊們,其他郡以及諸國的反應都是比較平靜的,不就是唐王謀反了嗎?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諸侯們本來就是要去長安朝見的,半路上聽聞唐王謀反,他們也沒有停下來或者回去,反而是加快了速度。

在唐國的濟北郡,劉肥拉著欒布的手,苦苦哀求。

「請您放了寡人吧,寡人必須要去長安啊!」

「沒有大王的命令,我不能放您離開。」

欒布認真的說道。

「我怕長弟有危險啊!那就請您來統帥齊國的軍隊吧!」

「大王不會有危險的,唐國的軍隊已經入駐河內河東,就駐紮在長安之外……南北軍已經投向了大王。」

劉肥搖了搖頭,「長弟居然真的謀反了。」

「齊王!我家大王乃是盡孝道而已!您若是再敢非議,休要怪我無禮了!」

欒布嚴肅的提醒道。

長安所發生的事情,讓各地都有些惶恐,紛紛猜測著真實的情況,只是因為劉長威望高,有軍功,勢力也足夠強大,因此也沒有人敢去反抗,唐王可不是好惹的,各地都急忙派遣使者,或者親自前往長安,準備向這位唐王表達自己的忠心。唐王的蠻橫暴虐之名,深入人心,大家都在想,這位大王到底會下達什麼樣的命令。

而唐王掌權後所下達的兩個詔令,卻都出乎大家的意料。

允許天下的百姓自由出入,不需要出示驗傳,免算田租稅減半。

減稅大家都能理解,這是在安撫民心,想要儘快獲得百姓的支持,可允許百姓自由出入又是什麼道理呢?

唐國的軍隊駐紮在長安的不遠處,呂祿正在跟樊伉爭論著這件事。

「顯然,大王這是要變法了!」

呂祿信誓旦旦的說道。

「何以見得呢?」

「這還不簡單?當初商鞅變法,最後就是因為要出示傳沒能跑掉,大王登基,第一個法令就是要取締驗傳,這顯然就是為了以後跑路做好打算啊!」

「放屁!誰敢殺大王!」

「朝中忠臣可不少……你阿父就是其中一個啊!」

樊伉大怒,罵道:「放屁!你阿父才是忠臣呢!」

軍中群賢正吵著呢,忽然就接到了集合的命令,當大軍聚集的時候,周亞夫板著臉,嚴肅的說道:「進城之後,即刻控制城牆各地,嚴格把守,不許與近親聯絡,但凡有人來打探情況,即刻捉拿!」

「唯!!」

……

「師父?如何啊?」

劉長坐在上位,對著韓信擠眉弄眼的問道。

韓信板著臉,坐在劉長的面前,一言不發。

「當初您可是試了兩次啊,一次比一次失敗,你看看我,我一次就成功了,沒有任何傷亡,直接就成功了,師父啊,這才叫謀反啊,我謀反的本事簡直比您要高出……」

「好了!」

韓信不悅的打斷了劉長,「我當初苦苦相勸,你卻不同意,如今我都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你卻來了這麼一出,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我有什麼辦法?」

「諸兄弟之中,唯獨我最有能力,最賢良!其他人傻乎乎的,連一個鄉都治不好,只能是讓我來啊,我確實不想做皇帝,不過,當今陛下苦苦哀求,我也沒有辦法啊。」

「誰會主動去謀反啊,誰會謀反失敗啊?真正有才能的人,那都是被動的坐上這個位置……」

韓信黑著臉,這豎子確實是有些欠打了。

好在劉長很快就跳過了這個話題,他認真的說道:「我決定了,您來接替灌嬰,當太尉!」

「馮敬他們想要出使西域,烏孫是一個很大的阻礙,不過,有師父在,那阻礙也就不是阻礙了。」

聽到劉長這麼說,韓信許久沒有言語,「你就這麼放心?讓我來當太尉?」

「呵,陳平此刻都在皇宮裡代替我批閱奏表了……讓您當太尉又有何不可?」

「師父難道還會反我嗎?」

劉長非常的自信,韓信卻瞥了他一眼,說道:「那可不好說。」

「好,好,師父要謀反的事情記得告訴我一聲啊。」

「那烏孫的事情?」

「我現在就去制定。」

「好!」

「師父征伐烏孫,可以寡人為先鋒!」

韓信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天下沒有讓皇帝來做先鋒的道理,何況,對付烏孫,不能大軍出動,得講究戰略……還有,謀反容易,安撫人心卻並不容易……朝中群臣,你都得一一去見,對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策略……儘快的讓他們接受你……」

「他們早就接受了啊!」

「不,他們敬重你的軍功,畏懼你的勢力,但是,治國如宰肉,你若是分的不好,是無法真正收服他們的。」

「如灌嬰,你讓我來擔任太尉,他心裡定然不滿。」

「不會啊……寡人準備讓他去長沙國擔任國相,在那裡,他能繼續施展自己的才能,我先前跟他談論過,他也是願意前往的。」

「從太尉淪為諸侯國相,不會有人心甘情願的。」

「好,好,師父,我這就去接見群臣,一個一個收服他們!」

劉長不喜歡聽說教,便乾脆的答應了韓信。

韓信沒有再多說什麼,時隔這麼多年,韓信再一次掌握大權,此刻他卻有些不知所措了,這些年裡的磨礪,讓他將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然了,原先的他,若是跟樊噲等人並列,都會覺得是恥辱,可如今,他卻不在意了,被監禁了那麼多年,很多心結也都解開了。

廟堂之中,也只有劉長敢重用他,完全不擔心。

劉長準備接見一番朝中的大臣,叔孫通,陳平這兩個人已經見過了,三公之中,就差灌嬰和周昌還得見一見。

劉長決定先見周昌。

當周昌被帶到皇宮裡的時候,他還是一臉的悲憤,對於他這樣的大臣來說,漢賊不兩立,是根本不可能向劉長低頭的。不過,劉長很清楚自己該如何對付這類的大臣,像這樣的君子,反而比陳平他們要好對付的多。

「哈哈哈,仲父來了,來,坐!」

劉長笑呵呵去攙扶周昌,周昌卻一把推開了他,憤怒的說道:「昌……昌……昌寧死不屈!」

周昌有些許的口吃,每當憤怒或者激動的時候,這癥狀就會變得很明顯。

「仲父!當初阿母掌握大權,天子如同虛設的時候,您為什麼沒有想到要寧死不屈呢?」

「太后臨朝,與外王謀反,這難道是同樣的事嗎?!」

「來,仲父,我給您說一件事。」

劉長揮了揮手,不顧周昌的反抗,愣是將他摟著,拽到自己的身邊,手環著他的脖子,認真的說道:「前幾天,寡人在外飲酒,有人想要下毒謀害我……我讓陳平來負責這件事……當我回到皇宮的時候……」

劉長認真的講述著先前的經歷,隨即認真的問道:「若非我,陛下又如何呢?」

「若是我不坐上這個位置,你又要如何寧死不屈呢?你能護得住太后?能護得住齊王?能護得住陛下?你能做什麼?」

周昌遲疑了片刻,「縱然如此,大王也不該開這樣的先例啊!」

「所以,寡人謀反了……仲父要罵,就儘管去罵,我沒有開先例,我只是謀反了而已,往後有人學我謀反,誅殺便是了……哪個朝代不會有寡人這樣的反賊呢?」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周昌卻許久說不出話來。

「我不曾對任何人說過這些話,我今天給仲父說,是因為我想讓仲父留下來幫我……當初跟隨阿父開國的重臣,就剩下了你們這幾個……我這幾天讓王恬啟全力搜查,罷免了數個有過錯的大臣,他們的位置,我都找不到人來填補……」

周昌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

「大王,請允許臣告老還鄉……臣無法輔佐大王。」

劉長長嘆了一聲,「好……若是如此,寡人也不勉強。」

「那您就回去吧……可以在長安之內定居下來。」

「唯!」

周昌行禮拜別,正準備離開,劉長忽然說道:「寡人執政之後,這長安就定要比原先繁榮許多……寡人都想好了,準備從三河地召集七十萬民壯,來為寡人修建皇宮,未央宮和長樂宮都實在是配不上寡人的威名!寡人準備效仿過去七國的宮殿,修建一座前所未有的皇宮!」

「寡人還準備發動南郡,南陽,潁川等地的百萬民眾,重修長安,要將長安周圍的幾個縣都並進來……」

周昌聽的目瞪口呆,隨即大叫道:「大王!!怎麼如此濫用民力呢?!您難道忘記了秦國滅亡的教訓了嗎?!」

「沒有忘記啊,您放心吧,寡人會下令,第一步就是要派遣甲士獵殺大漢境內所有的狐狸……然後禁止百姓去打漁……」

周昌聽的是頭皮發麻,他猛地拉著劉長的手,暴躁的說道:「如……如……如今匈奴新敗,正是該全力恢復民力的時候,大王應當施行仁政,減輕稅負,注重農桑……怎麼能將精力放在修建皇宮和城池上呢?!」

劉長一愣,隨即說道:「好吧,既然是周公這麼說,那寡人就暫時不修了。」

「無礙,您且回去吧!」

「唯……」

周昌說著,再次行禮準備拜別。

「不過,您不要去唐,燕,隴西這些地區啊,寡人準備全面消滅烏孫和匈奴,可能要徵發這些地區所有的百姓,動用百萬大軍……」

「大王!!」

「大王若是這麼做,到明年,定然四處災荒,民不聊生啊!」

「哦?這樣啊,那好吧,就暫時不打了。」

「沒事,周公,您放心回去吧!」

周昌遲疑了片刻,隨即又坐了下來,「大王剛來廟堂,很多道理還不太明白,臣還是暫且留下來輔佐大王吧。」

劉長大驚,「周公難道是信不過寡人嗎?!」

他拍著胸口,義正言辭的說道:「周公放心吧!寡人是什麼樣的大王,難道您還不知道嗎?寡人如此賢明,一定能治理好大漢!寡人絕非是殘暴昏庸的君王!」

聽到這句話,周昌的臉色忽然變得堅定了起來,「臣決定了,還是留下來吧。」

在周昌離開之後,劉長這才咧嘴笑了起來,這老頭就是太厚道了,是真的心繫天下,自己一番言語,就逼得他不敢離開。在送走周昌之後,劉長又接見了其餘大臣。

灌嬰也算是最先倒向了劉長這邊的大臣,聽聞劉長想讓自己前往長沙國,灌嬰也並沒有什麼不滿。

「那邊就差一個您這樣的國相,我那六哥為人太老實,南越到現在都沒有歸還領地,您過去之後,可以恐嚇一下南越,吳王是值得信任的,可以聯合他,一同來對付南越……不要客氣,不聽話就收拾!寡人給你送六千車騎,讓南越那幫人看看什麼是開國猛將!」

灌嬰笑了起來,「唯!」

「您的兒子灌阿,寡人準備放在少府,協助陳平來做事,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這些功勛們不反對劉長的原因有很多,劉長有能力,有威望,有軍功,各方面都很合適,而最重要的,就是他跟二代勛貴們的關係非常的好,他們的兒子大多都是劉長的心腹,從小就跟在劉長身後玩,他們已經老了,反對劉長做什麼呢?劉長的地位越高,他們孩子的地位自然也就高。

劉長隨後又接見了幾個重臣,都是安撫了一下他們,又說起他們的孩子,他們也急忙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直到劉長接見樊噲的時候,事情開始有些不對了。

「咳,姨父……您無恙?」

「姨父??」

「岳丈!」

「岳丈??」

「你這豎子!!搶我愛女!!」樊噲憤怒的上前,劉長急忙躲避,「這不能怪我啊!我是怕卿不會幸福!」

樊噲很快就追上了劉長,兩人頓時廝打在了一起,近侍們看著兩位壯漢扭打在一起,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兩人廝打了許久,這才氣喘吁吁的坐了下來,樊噲好像就只是來找劉長打架的,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手了,他揉了揉自己那烏青的眼眶,罵道:「豎子!你還真的敢還手?!」

「你來打我,我當然要還手!」

劉長揉著自己的臉頰,樊噲卻大聲笑了起來,「好,暢快!」

「卿我就託付給你了……豎子,你要敢讓她流一滴淚,我可不會饒了你!」

「放心吧,我不會跟她動手的。」

樊噲坐在地上,「我已經老了,也幫不了你什麼……不過,我會多留意朝中大臣的。」

「無礙……朝中大臣我都見過了……我看他們也沒有別的想法。」

「只有夏侯將軍,我派人去召他,他也不願意前來。」

「夏侯嬰啊……他是個認死理的……不論私情,放心吧,我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