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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有仇必報

正文卷

「那真真是極好的!」花枝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笑道。

「老爺,夫人還有大少爺都很擔心小姐您,奴婢這就去稟告他們。」

言畢,花枝腳步匆匆地跑出苑外。

沈漪立在原地,她清眸瀲灧流轉,陷入了深深的凝思。

接連兩日夜裡,她皆是夢到了前世慘烈的一幕幕。

沈侯府滿門抄斬,阿璟裹屍馬革,她被囚楚王府幽室,服毒而亡。

期間她的腦海中不斷有沉沉滾滾的聲音響起,直道她命格淺薄,無謂垂死掙扎,註定會是落得家破人亡,珠沉玉沒的下場。

她心如磐石,只相信事在人為,絕不由天。所謂命格淺薄,不過是無稽之談。

想要竭力反抗,卻仿似有無重數的枷鎖禁錮著她,又好像是有尖刀刺入她的額心與胸口,血肉與骨筋分離。

極致的疼痛感在蔓延著,迫使她的腰肢一寸寸彎下,屈服於此。

驀然之間,有道嘶啞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聲聲切切呼喚著她。

無形之中,有一雙寬厚而有力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往她口中喂入粘稠而炙燙的液體,沿著她喉嚨滑落,滴落在她的心間。

燙得她心神懼震,忽然,她身體被抽離的力氣一下子回籠,這才從前世夢魘中清醒過來。

沈漪耳耳側似還殘留著男子溫熱的氣息,微微發燙。

她的纖纖玉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耳尖,那道聲音,似阿璟的聲線。

尚未等到沈漪理清思緒,沈自山等人急步步走來。

他們看到裊裊婷婷的沈漪,眼中儘是欣喜的憐惜之意。

「漪娘!」三個人異口同聲道。

沈漪看到她爹娘與大哥關切的神色,他們眸光隱隱含著熱淚。

暖流在她的身體每一處流淌著,這就是全心全意維護她,疼惜她的骨肉至親哪!

夢魘中所謂主宰命格的蒼天,無論是神,抑或是鬼。

她心冷如寒刃,重活一世,她怎會眼睜睜看著沈侯府重蹈覆轍,眾人丟了性命?

蒼天佛靈,魑魅魍魎,坐明堂的天子,她當以盡數殺之!

「漪娘讓大家擔心了。」沈漪素靨帶著愧疚,輕著聲音道。

沈自山雖官居一品,不似長安城士族門閥的家主對兒女那樣嚴厲,他向來是寬厚慈愛的好父親。

他如釋重負道:「漪娘,你無礙便好,無礙便好。」

顧清微走過沈漪的身邊,輕輕地替沈漪別了別髮絲。

她語氣溫柔:「漪娘,娘親本是知道你定是不會讓我們擔心太久的。」

沈策俊朗的臉龐帶著寵溺,星目璀璨:「漪娘,你是我們沈侯府的掌上明珠,你若安好,我們便安好。」

花枝領著府中大夫在門外靜然站立著,不忍打擾如此溫馨的畫面。

過了許久,她才道:「老爺,夫人,大夫來了。」

沈自山頷首,對著大夫道:「大夫,你再為小姐診脈。」

大夫道了一聲是,請沈漪坐下:「小姐,請。」

沈漪盈盈坐下,伸出腕細纖長的素手,聲音清越:「有勞大夫了。」

大夫拿出冰絲,纏繞在沈漪的手腕上。

他手指探在冰絲上,凝神診脈。

眾人皆是屏住呼吸,甚為緊張地看著大夫為沈漪診治。

大夫眉頭一皺,他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倒是沈漪玉面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夫道:「小姐,請收回手。」

沈漪收回了柔荑。

「大夫,究竟何如?」沈策心系媳婦自家嫡親妹妹,迫不及待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還是昨日的那番措辭:「小姐的脈象平穩,並無大礙。」

他面上帶著歉意:「是老夫醫術不精。」

這屬實是奇怪,如若是身體無礙,為何會昏迷不醒,過了一日,又突然醒來。

沈自山等人心底不安,擔憂地望向沈漪。

沈漪輕輕搖頭,對著眾人莞爾一笑:「漪娘會無事的。」

她已理出了一絲頭緒。

夢中「天道」斷言她命格淺薄,一生凄苦。

而在暢音閣與她結怨的永寧公主被禁慎刑司時,永寧宮上突現九隻九尾狐齊聚與百鳥朝鳳的奇象,隱有傳聞道永寧公主命格貴不可言。

似乎有千絲萬縷的牽連。

沈漪眸間清冽如十二月飛雪。

真相是否如她所猜測,她入宮一趟便知。

東宮。

蕭璟金質玉衡的臉龐渾然沒有一絲血色,禁閉著雙目,薄唇微微發白。

赤著的上身纏裹著裹簾,隱隱滲出血絲,襯得他溝壑分明的肌理有種別樣的昳麗。

夜一與夜二雙眼通紅。

此前殿下在綸城為沈小姐擋刀的舊傷才痊癒不才,昨夜又添了新傷。

以心頭血獻祭燈火,所求會如常所願,這是一個何其荒誕的傳聞!偏偏殿下願為沈小姐一試。

他們自是不願殿下以身犯險,且不論這傳聞是否為真。

若真要為沈小姐取心頭血,他們作為殿下的卑職,一樣可取。

可終究是殿下親自取了心頭血。

昨日深夜的景象歷歷在目。

男子丹鳳眼燃著火焰,席捲著令人肅然動容的情愫。

那是甘願付出所有的虔誠,那是如痴如溺的期盼。

他聲線低啞得不像話,帶著的情深:「不必。」

「為阿漪姐姐,孤甘之如飴。」

夜一與夜二堂堂七尺男兒不禁熱淚盈眶,緊緊攥住拳頭。

他們眼見著殿下將衣物脫落,拿起匕首往心口刺去,鮮血噴薄而出。

錐心之痛,非常人所能夠忍受,殿下愣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殿下還下令叮囑他們不得為沈小姐所知此事。

饒是他們深知殿下對沈小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是極為震驚。

無情不似情深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直叫人嘆息不已。

……

皇城泱泱,紅牆綠瓦,屋檐上的蒼龍逐日,鳳凰展翅欲飛,一派威嚴之意。

御花園。

風朗氣清,瀰漫著陣陣花香。

蕭明鳶挨了重重二十大板,修養了半月有餘,總算是肯走出永寧宮見人了。

她折斷樹上一朵幽雅淡然的梨花扔落在地,抬腳一碾,笑得惡毒又暢快。

沈漪啊沈漪,縱使你自持才情雙絕,目中無人,那又如何?

本宮是命中注定的神女,而你不過是一個命格淺薄的賤人,憑什麼與本宮斗?

宮女薔薇看著蕭明鳶心情大好的模樣,她長舒了一口氣。

永寧公主這位祖宗被皇上與崔貴妃寵愛得無法無天,嬌縱跋扈。

作為永寧公主的貼身宮女,如若公主心情不爽利,便拿她出氣。

前些日子公主挨了板子,怨念衝天,她遭了不少罪,手臂上的肌膚沒一處是好的。

今日永寧公主心情大好,她總會是不會受苦的。

「永寧公主。」驀然,身後傳來了一道泠泠的聲音。

蕭明鳶嘴角的笑意狠狠一僵,沈漪這個賤人不應是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為何會出現於此?

她目光怨毒地轉過身,死死地望著盈盈而來的女子。

娉娉裊裊十四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沈漪走至蕭明鳶面前,對上了其恨意森森的目光,她唇角浮起似有卻無的笑意。

她聲音徐緩軟柔:「公主的身子骨可是大好了?」

這個賤人還有顏面問?

沈漪心思惡毒,害得她眾目睽睽之下被重打二十大板,今日這個賤人又來揭她的傷疤?

蕭明鳶冷哼一聲,道:「不勞沈小姐記掛,本宮可是好得很。」

沈漪矜然點頭,眸光望了一眼薔薇,又回落在蕭明鳶的身上,若有所思道:「不過半月有餘,公主便能下地行走。」

「宮中的御醫當真是醫術高明。」

蕭明鳶俏麗的臉龐扭曲,沈漪在嘲諷她,怎麼敢的?

她聲音溢滿了怒火:「沈漪,你這是何意?」

沈漪玉面淡拂,道:「臣女並無他意,不過是關切公主的身體罷了。」

蕭明鳶氣得渾身在發抖,她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沈漪,你少在本宮面前惺惺作態!」

薔薇在一旁心驚肉跳,公主今日為沈小姐氣著了,回宮之後,她定會成為公主的出氣筒。

沈漪眉間清然,如玉照水。

她對著蕭明鳶無聲一笑,用著唇語道:手下敗將。

嗡一聲。

蕭明鳶的腦袋幾欲氣得炸裂,她走近沈漪的身邊,用著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陰冷道:「沈漪,你囂張不了多久。」

「本宮是命格高貴的神女,而你是一個命格淺薄的小賤人,註定會輸得很慘。你且等著!」

言畢,蕭明鳶怒氣沖沖,拂袖離去。

她徑直朝著崔貴妃的華樂宮走去,母妃騙得她好苦哇!母妃道沈漪這個賤人為國師高深佛法所控,危在旦夕。

如今沈漪卻是安然無恙,還舌燦蓮花,氣得她五竅生煙。

她恨極,恨之入骨。

薔薇惴惴不安地追了上去。

沈漪立在原地,青色裙裾在微風中輕卷,掩映生姿。

她眸光淺薄,望著蕭明鳶離去。

永寧公主深得賀元帝與崔貴妃寵愛,性情「率直」。

不過是三言兩語激將,便透露出端倪。

沈漪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踏著青石小徑朝著慈寧宮走去,纖腰不盈一握。

果然是崔貴妃與永寧公主所謀。

她的目光鋒利如刀,她們如此之大禮,她自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