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沃日得惹唄
「給我站那!」林為民厲喝一聲。
江文內心哀嘆一聲,老老實實的站定,轉向氣勢沖沖走來的林為民,臉上堆滿笑容。
「呦!林老師,您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林為民冷哼一聲,「提前說一聲?好讓你毀屍滅跡?」
江文臉上繼續扯著笑,「瞧你說的,我這又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毀什麼屍滅什麼跡啊!」
林為民指著正飄在大煙囪上的幾個工人,「你是沒傷天害理,伱這是揮霍無度、勞民傷財!」
「這怎麼能是勞民傷財呢!」江文立刻狡辯,「林老師,您不知道,我跟您說,我前兩天做了個夢,恰好夢的就是這場戲。馬小軍爬……」
江文沒有機會狡辯便被林為民打斷了,「你的夢不重要,你以為你是縣太爺?昨天晚上做個夢,今個兒就得實現?」
「不是,林老師,您看,這大煙囪刷上漆是不是更有感覺?」
江文指著已經上了漆的煙囪說道。
「有感覺個屁!有差別嗎?你是要拍電影,還是要當包工頭?」
大煙囪是用紅磚砌築的,因為年代久遠,放在鏡頭裡,有些灰濛濛的,不夠突出,江文所謂的刷漆,實際上就是把紅磚的顏色提亮。
「有啊,怎麼沒有?」江文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林為民瞪了他一眼,「讓人都給我下來萬一掉下來個人,你拿什麼賠人家?電影還拍不拍了?」
迫於林為民的淫威,江文磨磨蹭蹭的叫停了給大煙囪刷漆的工程。
大煙囪除了最頂上的一部分之外,其他地方還是灰暗的色調,江文看著就難受。
「林老師,我好歹都快刷一半兒了,您就行行好,讓我刷完吧。真的,我真是覺得那個顏色不對,不能那麼拍,您信我。」
林為民圍著煙囪轉圈,江文緊跟著他的腳步,不住的哀求道。
「你管這叫刷了一半?」林為民指著大煙囪頂端只刷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一圈紅漆說道。
「上面乾的慢,到下面就快了。」
林為民不去理會他,又朝著劇組工作人員聚集的地方招呼道:「二勇!二勇!」
自從林為民來了,劇組的工作就停了下來,一群人站在一旁看著林為民和江文的對話。
聽見動靜的二勇趕緊跑了過來,「林老師!」
「你們刷這煙囪算沒算?得花多少錢?」
二勇看了江文一眼,林為民喝道:「看他幹嘛?我問你話呢!」
二勇渾身一個激靈,立刻答道:「三千塊錢。」
「就三千?」林為民逼問道。
二勇如實道:「三千是材料錢,算上人工得八千,人工才是大頭。」
江文小聲道:「八千塊錢也不多,我們這場戲還是很重要的。」
「哪場戲不重要?你告訴我?」林為民反問道。
江文詞窮了,以他的尿性,只要感覺來了,哪場戲都重要。
開機第一場洗澡的戲他拍了三天三夜,演員的皮差點被泡掉。
為了拍米蘭的紅色泳衣照片,他愣是拍了16分鐘的膠片,足足23040幀畫面,再從中甄選出一張。
「林老師,就算我求您了,這漆得刷啊!不刷真沒感覺!」江文苦苦哀求道。
二勇在一旁也勸道:「林老師,您看,這工人都招來了,干都幹了……」
「說他沒說你?你這個製片是怎麼當的?他伸手你就給?」
二勇被罵的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道:「那我能咋辦?」
「林老師,我這也……」
「呦!怎麼茬兒啊這是?」江文正想跟林為民再解釋解釋,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賤嗖嗖的聲音。
幾人循聲望去,只見汪碩手裡提著個皮包,正站在不遠處,一臉得意的看著江文的方向。
江文低聲罵了一句國粹,他敢百分之百肯定,林老師一定是這孫賊招來的。
汪碩走到幾人近前,問道:「咱們之前說的還算數吧?」
他問的是江文,江文的眼睛瞟了一眼他手裡的皮包,有種不好的預感。
汪碩也不跟他廢話,將皮包打開,露出兩函完整的《新刻金瓶梅詞話》,「瞧見沒有?這可是『部長本』,內部發行,你丫級別不夠,連看都沒資格看。」
江文不理會汪碩的挑釁,只是眼神幽怨的看著林為民,「林老師!」
林為民有些心虛的岔開話題,對汪碩說道:「我們這忙正事呢!你拿著幾本破書來顯擺什麼?」
汪碩也不生氣,對江文繼續挑釁道:「書看到了,記著別忘了要幹什麼,我可盯著你呢!」
說完,他提著皮包跑到劇組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貓起來,準備等著看好戲。
「林老師,他……」
江文指著汪碩正打算說話,卻被林為民的輕咳打斷了,「你們倆不要總弄些幺蛾子,把精力都放到正經事上來。」
「我……」
「我什麼我?這電影你是導演,我是導演?懂不懂什麼叫導演中心制?能不能拿出一點負責任的態度?」
江文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只能腹誹,導演中心制我刷個漆都不行?
「哎呀,林老師您怎麼來了?」
這時候劉曉慶突然出現,熱情的跟林為民打起了招呼,她湊到兩人身邊,繼續說道:「真是巧了,我聽汪碩說陶老師懷孕了,還打算去您家裡看看呢,就是不知道打不打擾。」
劉曉慶的突然出現讓現場的氣氛鬆弛了下來,當著她的面,林為民也不好再訓斥江文。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跟慧敏又不是不認識,想去家裡串門隨時都可以。」
劉曉慶笑道:「那可太好了,好長時間沒跟陶老師見面,還怪想她的,今晚我就去。」
林為民笑了笑,「歡迎。」
劉曉慶又說道:「我剛才聽劇組的人說,你們倆在討論給煙囪刷漆的事?」
江文瞟了女朋友一眼,知道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
江文順著劉曉慶的話又跟林為民求了幾句情,劉曉慶也替他說了幾句話。
林為民最後無奈道:「那就刷一半,機位找好角度就行了。」
江文立刻理解了林為民的意思,他所說的刷一半,不是上下刷一半,而是把煙囪分成兩個180度,刷漆只刷180度,攝影機只拍刷漆的那一面。
這……好像也是個辦法。
「高啊!還是您高!這樣一來既達到了效果,還省了一半的費用!」
江文一臉狗腿的笑容拍起了林為民的馬屁。
「得了吧,以後少干這種勞民傷財的事。我都給你算著呢,現在電影還沒拍上一半,光是膠片就已經用了11萬尺了,放在製片廠都夠拍兩部電影的了!」林為民警告道。
「我這也是精益求精,再說了,咱們拿的投資也比製片廠多啊!」
林為民嗤笑一聲,「你就作吧,等沒資金那天你別哭著來找我。」
「肯定不能。您放心吧,我拍電影,絕對不會超支。」江文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商量好了刷漆的方案,停了好一會兒的劇組再次動了起來。
江文正跟林為民描繪他的拍攝計畫呢,一旁等了好一會兒的汪碩湊了過來。
「我說,是不是忘了點什麼事啊?」
江文背過身去,接著說:「……鏡頭就懟在出口這,黑洞洞一片里,突然呲出兩排大白牙,是馬小軍從煙囪里爬了出來,這鏡頭肯定有喜感。」
「嘿!我說,想不認賬是怎麼著?」汪碩鍥而不捨,拽住了江文。
江文身子一甩,「嘛呢?沒看我給林老師講戲呢?」
「講戲不著急,你先把咱們倆的賭約落實了。」
「有空再說!」
江文一擺手,有些不耐煩,這大概就是最早的老賴了。
汪碩罵道:「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
「誰玩不起?誰玩不起了?」
「你!」汪碩怒視江文。
江文見他窮追不捨,說道:「不就是喊幾聲嘛你能我忙完的,還能差你這點事?」
汪碩卻不肯放過他,「你小子不會是打算等劇組放工沒人了,才兌現吧?」
「胡說八道,你這是造謠。」
一個窮追不捨,一個胡攪蠻纏,二人站在那裡掰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汪碩氣的嘴上罵罵咧咧。
「行了,這點屁事有完沒完了?」江文不耐煩道。
汪碩咬牙切齒道:「那你倒是喊啊!」
「喊就喊!」
「你喊啊!」
「喊了!」
「喊啊!」
「喊!」
「喊什麼?」
「沃日得惹唄!」
「大點聲,喊的是什麼?」
「沃日得惹唄!」
「你他娘的舌頭讓拖拉機給壓了?捋直了喊!」
「我是大傻逼!我是大傻逼!我是大傻逼!」
江文連喊了三遍,聲音一遍比一遍大,喊完之後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盯著汪碩。
劇組所有人在聽見這邊的動靜之後,眼神齊刷刷的望過來,不知道導演又在發什麼神經,聯想到剛才江文被林為民訓斥的那一幕,有人懷疑導演很有可能是被林老師訓的太狠,心理壓力太大,找了一個特殊的宣洩渠道。
汪碩此時心滿意足,念頭徹底通達,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不錯,還算是個爺們兒!」
江文兇惡的瞪著汪碩,林為民都怕他們倆打起來,「行了行了你們倆都多大了,能不能有點正行?該幹嘛幹嘛去!」
汪碩趾高氣昂的哼著小曲兒走開。
林為民看了看周圍劇組工作人員八卦的眼神,對江文說道:「無聊就想想怎麼拍好電影,沒事開什麼玩笑。」
江文鬱悶的看著林為民,你想勸就早點勸,我都喊完了。
「好了,忙去吧。」林為民拍拍江文的肩膀說道。
等江文走後,林為民一轉身,就看到游廊角落裡正蹲坐著個人。
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乍一看跟韓壯壯似的,再細看,此人嗑著瓜子,滿臉痴笑,瞧見林為民轉向他,嘴裡還在念叨著:「這大傻逼!」
林老師臉色一黑,你小子敢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