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提攜年輕人
章藝謀翻開《當代》，停在其中一頁上，「就是這部小說。」
林為民看著頁面上「紅高粱家族」五個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是謨言的第一部長篇，你們倆倒是很有緣分。」
章藝謀不懂林為民說的這個「緣分」是什麼意思，他說道：「他的《透明的紅蘿蔔》我也很喜歡。」
林為民微微頷首，「你想當導演，那我考考你，要是拿這部小說伱覺得應該怎麼改編？」
章藝謀的表情先是意外，然後面露思索。
想了好半天，他才謹慎的說道：「要是讓我來改的話，這部小說我恐怕不會全用。」
「不會全用？」
「對。」章藝謀指著小說的第一章，「這部小說雖然是部長篇，但各章都具備很強的獨立性，尤其是第一章，我覺得拿它來拍一部電影足夠用了。」
林為民再次看向頁面上三個字的章節名——紅高粱。
「那，要不要試試先弄個劇本出來？」
林為民用極具蠱惑力的語氣問道。
章藝謀驚詫的望著林為民，「弄個劇本？用這章小說？」
「對啊，怎麼樣？」林為民笑眯眯的詢問道。
章藝謀心中剛才湧起的那點雄心壯志，在聽到林為民的這句問話後，不知怎麼的如同泥牛入海，消失的不見蹤跡。
「弄……弄劇本太早了吧，八字還沒一撇，廠里都不知道能不能同意我當導演呢！」
「你不去爭取，怎麼知道你們廠里不會同意呢？你至少應該拿出一種態度來！
去找領導談話的時候掏出一份劇本，至少代表了你的決心和用心。」
章藝謀不得不承認，林老師說的很對。
自己的事，自己要是都不上心的話，還有誰能幫得了自己呢？
想到這裡，章藝謀也徹底明白了林為民當初的用意。
林老師還是在提點自己啊！
「您說的對。這是我自己的事，應該為自己爭取。」
林為民笑道：「這才對嘛！」
章藝謀接著又撓頭道：「回去我就先找人寫個初稿出來，如果廠里同意，我就去找謨言要他的改編權。林老師，到時候少不了要麻煩您。」
林為民搖了搖頭，「你人都在燕京了，還那麼折騰幹什麼？」
章藝謀看向林為民，什麼意思？
「謨言現在就在軍藝學習，明天我把他找過來，你們倆溝通一下，先弄個劇本初稿出來。他剛寫完這部《紅高粱家族》，也有時間。」
章藝謀有些不好意思，再次說道：「林老師，我這事，八字沒有一撇呢！」
「怕什麼？他的小說又沒人要，放在那裡也是浪費。現在好歹也有個改編的機會，你們年輕人不要怕費事，更不要怕浪費時間，因為那對於你們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章藝謀聞言終於下定了決心，「好，都聽林老師您的！」
一旁的曲小偉嘴角瘋狂抽搐，他這一臉褶子叫年輕人，那你叫什麼？豎子？黃口小兒？
他看著林為民那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熟悉了。
在文研所的時候，只要這小子想幹什麼壞事，臉上準是這副表情。
「吃飯啦！吃飯啦！」陶慧敏招呼著大家，完全是女主人的架勢。
林為民拉過章藝謀，笑道：「劇本的事先放一放，先吃飯！」
翌日傍晚。
林為民覺得自己應該給東來順提個建議，推出個會員卡活動之類的。
照自己這光顧的頻率，怎麼著也能算是個大客戶了吧，打個九八折沒問題。
「來來來，這就是謨言，這位是章藝謀，廣西電影製片廠的攝影師，《一個和八個》、《黃土地》都是他拍的。」
章藝謀被林為民的介紹弄的有些羞澀，林老師這麼一說，好像他是導演一樣。
寒暄過後，火鍋沸騰，林為民張羅道：「先吃飯，先吃飯，吃完了再聊。」
幾人吃了好幾盤肉之後，筷子慢了下來。
林為民這才開口說道：「謨言，藝謀最近有嘗試做導演的打算。之前我推薦他看你的那部《紅高粱家族》，他很感興趣。」
謨言稍感意外，自己那部小說十一月份才在《當代》上發表，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看中了要改編。
多虧了林老師的推薦。
林為民稍微一提醒，章藝謀便滔滔不絕的說起了他對《紅高粱》的改編思路。
謨言沒有接觸過電影改編，但看的電影很多，在學校也學了相關的編劇課程，所以兩人交流起來很順暢，甚至有點惺惺相惜的意味。
待兩人交流的差不多了，林為民笑著問謨言：「怎麼樣？把小說交給藝謀放心嗎？」
謨言點頭，心中喜悅，「放心，放心！」
章藝謀聽到謨言的回答，心中也很高興。
這時就聽林為民又說道：「你們倆都是年輕人，想法碰撞起來也很有火花。我看，不如這個劇本就由你來執筆吧！」
謨言看向林為民，又看了看章藝謀期待的眼神。
有些遲疑的說道：「林老師，我沒寫過劇本啊！」
林為民哈哈笑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寫劇本的。你現在好歹也是知名作家了，軍藝的學也不是白上的，不要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
章藝謀想到了之前林老師勸他的話，跟現在如出一轍。
林老師真是願意提攜我們這些年輕人啊！
他也在一旁鼓勵道：「謨言，林老師說的對，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嘗試也是一種學習。」
謨言又看了看兩人，最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得麻煩林老師您多指導指導。」
林為民笑道：「這當然沒問題。能幫著你們促成這件事，也是我的榮幸。」
章藝謀忙道：「林老師您千萬別這麼說。應該是我謝謝您才對，多虧了您的幫助……」
林為民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來來來，吃東西！」
謨言望向林為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仰慕，林老師向來就是這樣，永遠願意提攜他們這群年輕人，卻絲毫不居功自傲。
劇本的事談完，飯也吃完了，謨言拒絕了林為民送他的建議，自己回了軍藝。
章藝謀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林老師，我們好像還沒談劇本稿酬的問題。」
林為民瞥了他一眼，問道：「談了你有錢給？」
章藝謀啞在那裡。
也是啊，自己在林老師的鼓勵下要拍電影，可還沒經過廠里呢，哪來的稿酬給謨言？
可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萬一要是廠里不同意自己當導演，又或者不同意投資這部電影怎麼辦？那謨言豈不是白忙活了？
他想到這裡，臉上流露出幾分急切，看向了林為民。
「林老師……」
「怎麼了？」
「你說這事要是萬一不成，該怎麼辦？」
林為民挑眉看了章藝謀一眼，小夥子還是年輕，不知道什麼叫白女票。
電影都沒拍，你給什麼錢？
當然了，這話肯定不能說，影響林老師的光輝形象。
「別擔心！」林為民溫聲安慰道，「你們廠里要是不同意的話，回頭我替你想辦法。」
章藝謀聽到林為民的話，那顆忐忑躁動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從未感受到如此的安心。
一股感動充斥著他的內心，讓他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林老師……」章藝謀有些哽咽的喊了一聲。
林為民轉頭看向他，「怎麼了？」
章藝謀將那些感激的情緒和話語都咽了回去，他知道，林老師無私的幫助，絕不是為了他那幾句廉價的感謝。
「我一定會拍好這部電影的！」章藝謀眼神堅定，臉上寫滿了剛毅。
林為民輕鬆的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別有壓力！有什麼難處了就跟我說，一切都好解決。」
章藝謀強忍住內心想哭的衝動，猛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日的下午，謨言卷著鋪蓋跑到了國文社向林為民求助。
「林老師，學校放假了。我想在國文社住一段行嗎？」
國文社的招待所是提供給來京改稿的作家的，謨言有需要改的稿子嗎？
林老師說有，那就有。
給謨言安排了一間宿舍，他又掏出自己寫的部分劇本內容。
「林老師，這是我這幾天寫的內容。您有時間能幫我看看嗎？」
林為民接過劇本，欣然道：「正好這會兒有時間。」
劇本相對小說，要簡練非常多，很少有多餘的人物、景物和心理描寫。
就連關於主要人物的必要描述也極為簡略，只突出重要特徵。
謨言初次寫劇本，犯了不少寫小說的毛病，林為民只看了幾眼，便一一將這些毛病指出來，讓他不禁有些羞赧。
原來還以為自己寫的很好呢，結果林老師只是隨便看了幾眼便挑出了這麼多的毛病。
看完劇本，林為民見謨言有些受打擊，又安慰道：「寫劇本和小說看似差不多，實則相去甚遠。這對於你來說也是一次學習，你不要著急，反正藝謀那邊回去也要跟廠里協調的，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慢慢來就好了。」
謨言點頭，「您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