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看著她那張因為生氣而扭曲得面目可憎的臉，當真是噁心又滑稽。
盯了一會兒之後，楊星月收回了目光，後退幾步說道：「算你贏了！」
「我從來沒有想贏你。」林霏平靜地說道，「我只是想還物理競賽一片凈土。」
「那你還真是偉大呢！林霏同學！」楊星月撂下這麼一句話，氣沖沖地走了。
林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唉，還是一個小孩子心性。
一種沒有心機的，天真的，蒙著頭沒有什麼殺傷力的，邪惡。
楊星月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林霏一回頭，就看著兩個男孩子，都直愣愣地盯著自己。
楊星陽的眼神還柔和一些，不像顧懷，狐眼中帶著灼熱和掠奪。
林霏感受到了兩個男生之間氣氛的怪異，但是她不想去多思考，也沒有跟他們繼續拉拉扯扯，抬腳就走了。
還好，沒有偶像劇一般的爛俗情節，兩個男生都沒有痴情地追出來。
沒有及時調出來的監控，頒獎典禮時全國第一的單項獎以及發言。
她不知道外界對湖藍省的評價怎麼樣，尤其是物理競賽生們。
反正，從她qq空間從來都沒有斷絕過的消息來看，已經是滿城風雨了。
她早就設置了qq空間的消息免打擾。
現在一點進去，就發現消息9999＋了。
上次還是999＋呢，這多了不止一個量級。
網路上的驚濤駭浪，早就波及到了現實之中。
要想平息風浪，還是得在現實中有所行動。
林霏真的很累，也很餓。
已經快一點了，她還沒有吃午飯。
照理來說，物理競賽還沒有真正結束，這不是還有下午的頒獎典禮么？
其他省份和學校的考生們，還住在校外的酒店裡面。
蘇城一中的學校食堂，林霏是指望不上了。
這麼晚了，怕是連教師食堂，都收餐了吧！
看來，得去校外吃飯了。
想到那個嚴格又說一不二的門衛大爺，林霏還是有點小怕的。
現在算是蘇城一中其他學生的上課時間，要出門，得要班主任同意，還要請假條。
林霏現在出門，還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給何老師打電話，也不是不行，不過他現在應該是忙著跟物理競賽組委會討論作弊的事情，不應該打擾他。
她沿著玫紅色的磚牆慢慢走。
學校的圍牆很高，不僅有尖尖的鐵柱，最上方還有一圈又一圈的鐵環。
根據林霏記憶中班主任嚇唬學生的句子，這個鐵環，應該是帶電的。
不過，蘇城一中的這個鐵環，看起來一點老舊又破爛。
鐵環的某些部分，還因為年久失修，垂著頭倒向了裡面。
看起來堅挺的鐵環，上面也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林霏帶著某種惡趣味的好奇，用手指去探了探那尖尖的鐵圈。
沒有一點電，只是碰了一手灰。
牆內是死氣沉沉的課堂，牆外是五彩繽紛的世界。
雖說日復一日的讀書寫字，也是可以催生出意趣的。
但是，要是一周有六天半都被關在這種鬼地方，誰還頂得住啊？
林霏這一世沒有怎麼讀過書，不是在啃老本，就是跟著物理競賽培訓。
生活軌跡，還是特別寬闊的。
物理競賽培訓的管理，做題訓練的強度大，但是自由度還是很高的。
她讀書的那個時候，學校都還是可以放雙休的存在。
現在的學校，心不甘情不願地給學生放一個下午，晚上五六點還要讓他們返校。
到了高三，還要用各種各樣的法子，恨不得把這短短几個小時的下午放鬆時間，也給弄沒。
就算是機器人，也是會累會難過會疲憊的吧？
這種感嘆和共情，在林霏透過學校圍欄望著外面的世界時，達到了高潮。
這不是監獄，也不是奧斯維辛，大概，跟古代皇帝的後宮差不多吧。
學生們，就像宮牆裡的柳樹，被人栽培著，只能在這邊緣處，將枝葉稍稍伸出。
四四方方的學校，抬頭是四四方方的天。
是這樣的。
林霏這麼想著。
走到圍欄的盡頭——確切地來說，也不是盡頭。
這是一個蘇城一中的小角落，黑色的大鐵門敞開著，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大多數，就是前幾屆用過的展板，包括但不限於高考成績展示，年級前列答題卡展示，溺水安全教育，優秀黑板報展示……
往裡走，還有一些破破爛爛的乒乓球台，和一些其他體育設備。
這些東西上積的灰，可比那鐵圈上多多了。
林霏抬頭一望，在學校圍牆的盡頭，也就是拐角處，剛好種著一顆大樹。
它迎風招展，龐大的身體和枝幹，都在彰顯它的古老和壯碩。
林霏從上到下打量著它，眼睛落在了樹下堆著的乒乓球台上。
一個有趣的念頭，就這麼從她的頭腦中升起。
她很慶幸，自己今天沒有穿裙子。
周圍好像也沒有攝像頭——有也無所謂，誰會有事沒事盯著這裡看呢？
她想翻牆出去。
翻牆的意義是想出去，更多的，是想體驗，想試一試。
很多時候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那些青春愛情片裡面，總會有翻牆逃學的情節。
「你總愛把書包，丟過爬滿藤蔓的牆。那些時光漫長，彷彿夏天永遠晴朗。」
林霏常常懷疑，這些片子的導演，究竟有沒有讀過高中，還是她讀了一個假高中？
高中，高中生，在那些作品裡，有一種虛無的浪漫主義。
他們彷彿是不用讀書的，每天都沉浸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之中。
班主任和校規校紀，也彷彿只是一個擺設。
他們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幹什麼幹什麼。
翻牆，逃課，是必備的一個情節。
林霏只是想，缺了一節課，難道老師不點人的嗎？
逃課後的處分，請家長，學生能承受嗎？
缺的課程，又什麼時候補呢？
她還是太現實太苦澀了吧，別人把任性的念頭遞到她的眼前，她都會在自我攻略之後，否決掉。
她忍不住自嘲地這麼想。
一直以來的循規蹈矩，家長老師的循循善誘和教育，好像，全部都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