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董老師最近在研究什麼，我們的研究方向，好像是不一樣的。」
王教授不冷不熱地拋出了這麼一句話。
教授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董老師的等級，在P大都是top的存在，更何況面對他一個湖藍大學的教授呢？
在心裡看不起他，是態度。
在表面。上尊重他，是世故。
在董老師面前低調卑微一點，不寒顫。
這句話含著濃濃的開脫意味。
研究越到後面，研究的領域就會收縮變窄。
一個研究量子力學的教授，對於經典力學的研究不夠深入，也是應該的。
如果說董老師提出的物理話題，不在他的研究方向之內，王教授的知識，就是被大大削弱了。
他提出這一點，就是為了提醒在場的所有人。
你拿別的方面來考我，我覺得，不太妥。
不是我研究方向的問題，答不出來，不怪我。
董老師顯然也是明白他的意思，擺擺手說道：「誒，都說了是小討論了，也不會涉及到這麼新穎玄奧的內容。」
王教授的臉色柔和了不少，那就好。
可是，他要考什麼呢？
不是具體領域的問題，那是抽象的哲學腦洞探討嗎？
董老師繼續說道：「我們物理學的起源，基本就是來自牛頓的那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物理學科，看似嚴謹深刻，其實，源於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和模稜兩可的哲學思想息息相關。」
「所以，今天也就是做一個小小的探討吧……」
董老師脖子一揚，臉上露出了一抹神神秘秘的微笑，進而開口道。
「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幾個在他們背後處理數據的P大志願者，在聽到這句話的前半句之後，互相使了個眼色。
他們說董老師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呢？看來是腦子不清醒了，把二鍋頭當水喝了？
在把問題聽完之後，他們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這真的是一個哲學問題，而且是一個幾千年來，沒有人能夠搞清楚弄明白的哲學問題。
別說哲學家了，那麼多數學家物理學家，都掰扯不明白。
這還真是個不錯的思維碰撞，沒有標準答案，就是看個人的想法和思維靈活度。
有一說一，在P大求學的他們，在剛剛接觸到這些科目，也是有老師提出並且解釋過這個問題的。
不過，因為這個問題過於高深，考試也一定不會考，教授又講得迷迷糊糊的，他們完全沒聽懂。
站在興趣和好奇的角度，他們也是很樂意去搞明白這個問題的。
旁邊的P大志願者的沉默，早就是一直以來的背景板。
而沙發上這幾個人的沉默，就與眾不同了。
剛剛他們的話語，還是一簇簇不停抖動的紅綢緞。
現在所有的語言都匱乏了，融成一顆紅寶石，顯得異常沉重。
劉教授也跟著在思考這個問題。
說實話，一直有人在研究討論，只不過說出來的說法，都一個個被打敗否決了。
她的腦海中，現在都還藏著很多錯誤答案。
建立又推翻，革新，不斷進步，這就是物理學科的特性。
很多人認為，只有能夠實際運用到生活中的實物，實驗品，才是有意義的。
那些玄乎的理論，什麼費馬大定理，孿生素數猜想，一加一等於幾，多是學術狗們的自嗨。
其實不然，理論的突破，也是學科發展的重要一環。
現代的各種網站密匙，就是依賴於一個當時人們覺得毫無意義的理論定理，解決了排列和設定的問題。
總而言之，理論和實驗物理，重要程度是並行的。
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在學術界的進步程度，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基本沒什麼推進，找不到要領。
董老師今天提出了這個問題，難道是他又更新了理論，要發新論文了？
長時間的沉默，已經在暗示，大家對於這個理論，實在是一籌莫展，沒有頭緒。
幾個志願者也不再把眼神投到中央的沙發處，而是把心思收回來，認真地完成手頭的工作。
早做完，早收工。
這樣的反應，在董老師的意料之中。
他倒沒有在這個王教授身上放什麼期望。
王教授要是有什麼高見，大概早就說出來，和大家討論，甚至寫一篇小論文了吧！
他的關注點，就在林霏身上。
這個小姑娘思維活躍，氣質不凡，小小年紀可以自學量子力學，對於各種疑難問題也回答得頭頭是道。
說不定，給她一點時間，她能對一加一為什麼等於二，有一些頭緒呢？
董老師悄悄地觀察著林霏。
林霏的雙腿乖乖地平行併攏著，左手垂在左腿旁，右手撐住下巴，蹙眉惹了皺紋，連嘴巴都撅著在使勁。
她的表情確實是有些凝重，一看就是在努力找思路的樣子。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董老師覺得一直這麼耗著也不是個樣子，笑呵呵地開口道：「誒，這確實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別說二位不知道如何開口，我也不知道啊。」
「提出這個問題，不是要考驗你們，是我最近感覺自己思路堵塞，想要來請教一下不同的人。」
聽著董老師這麼客氣的表述，王教授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反駁道：「不是的，您這叫不恥下問，不過，你都想不通的問題，我們哪能知道的？」
恭維的話聽多了，董老師完全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林霏。
林霏也是奇怪，她是最有禮貌不過的人。在他給這個問題探討一個結束語的時候，這個姑娘不僅一言不發，連個正臉都不給。
看錶情，像是還在神遊。
董老師稍稍將身子前傾，提高音量說道：「林霏，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啊？」
思緒突然被打斷，林霏的心中有些煩躁。
就像是早上六點鬧鐘響起來，本來想賴著賴著緩緩起床，結果有個人霸道地把被子直接掀開了。
董老師的這句話，就是那個掀開被子的可惡大手。
她的臉上，竟然在一瞬間，浮現出了一絲厭惡。
董老師也捕捉到了這個小表情，不過也沒追究什麼。
林霏長得實在是美，美得像是書店裡古早言情小說的封面，美得飄飄欲仙，不傻但是白甜。
再加上她懵懵的，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看起來更是可愛。
他也知道，在專註的時候被人打斷，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情。
董老師不忍苛責她的走神，只是溫柔地說道:「看你想得挺認真的，是有什麼想法嗎？「
這也是一句解圍，把林霏對於這些教授們的無視，用沉思過於深入的無意冒犯，給掩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