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沒有什麼比等待更煎熬，尤其是置身黑暗中的煎熬。

忽然，我感覺到一陣晃動，水聲更加大了起來，我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我們現在該不會是在一艘船上吧。

「我記得你叫花子優。」阿柒緩緩的，終於開了口，「你會殺了我嗎？」

「我不會。」我很肯定地說，「雖然我的確很想殺了你，但是我絕對不會那樣做，我會把你交給警察。」

「交給警察？」阿柒笑了一下，「你到底哪裡來的自信，你能活著見到警察。」

「我都猜對了吧。」我說，「剛剛那些話，我都說中了對不對？如果我剛剛沒有說對，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

「是，你說對了。」阿柒淡淡地說，「我想去死，可是我又不能死，我明明很想死，卻又很怕死，很奇怪吧。」

「不奇怪啊，人活著就會有這樣的心情。遇到不開心的事，尤其是絕望的時候，就會想以死來逃避，但就算是那樣，也還是想要活下去。」我說。

「哐當——」有什麼東西，被阿柒丟到了我面前。

「撿起來，殺了我。」阿柒的聲音又恢復成剛剛那種冷冰冰的樣子了，「殺了我，否則我就殺了你。」

「我不會殺你的。」我說得很堅定，「我也不會被你殺掉，我的朋友會來救我的。」

「沒有人會來救你，半妖是沒有朋友的，半妖只能孤單地活著，半妖……不應該活著。」阿柒冷冷地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能接納半妖，像阿漾，像我，像每一個半妖。」

「才不是！」我大聲否定阿柒的話，「的確，半妖的人生，比一般的人要更為坎坷，但是後來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完全是自己選的。想要的，就拚命去做，去爭取，只要有這樣的覺悟，就一定可以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

「對，這個世界的確對半妖不公平，但是對其他人就公平嗎？並沒有，就算是身而為人，也會有各種而樣的問題，絕對的公平根本不存在。阿柒，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一定會的！」我自信地說。

「我們來打賭吧，花子優。」阿柒忽然說，「如你所想，我們現在在一艘船上，如果船靠岸之前，你所謂的朋友能夠找到這裡，那麼你就贏了，我會放你走，甚至如果你的朋友夠強大，我也會乖乖地被抓住。」

「如果我輸了，那麼你就殺掉我，然後逃走吧，不停地逃跑，直到有一天，有人能夠一下子將你殺死為止。」我接過話頭往下說，「我和你打這個賭！」

「好。」阿柒應了之後，就在原地坐了下來。

四處仍然黑漆漆的，是那種純粹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我們現在在船上，應該是從青鹿學院出海的船，這麼黑的地方，只有一個地方。

貨倉！

之前我和千弦音調查宋佳雪的案件時，曾經躲進一個大箱子，那時候就是這種黑暗充斥著我的視野。

千弦音，羅成渝還有江夏，你們會來救我的，一定會來的，我相信你們！

等待，很讓人心焦的等待。

我不斷地回想那段曾被媽媽藏起來的記憶，忽然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記憶里的那個小姐姐，不就是江夏嗎？

只不過那時候的江夏比現在要小一些，看上去更稚嫩一些，但是同樣是紫色的眼眸紫色的發，她那時候對我說，我的眼睛的顏色，能讓人靜下心來。

後來我和她在青鹿學院再見面的時候，她也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原來我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願意和我說話，我以為她是為了接近羅成渝，但是現在想想，或許並不是那樣的，她接近我，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接近我而已。

原來在更早的時候，我們的人生，就已經有過交集。

這就是緣分吧，奇妙的緣分，讓應該遇見的人，都能遇見。

「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混血兒。」黑暗中，阿柒淡淡地說，「沒有哪個混血兒像你一樣。」

「那當然了，我可是獨一無二的！」我很得意地說，「不過也可能是你見識的太少了。」

「或許吧，但是船快靠岸了，你就要輸了。」阿柒說。

我側耳細細地聽，然後我笑了，大聲對他說：「不會輸，因為我的朋友們，已經來救我了。」

像是為了回應我的期待，黑暗之中，我聽到了「咔噠」一聲開門聲，再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花子優，我來救你了。」

是屬於千弦音清潤冷貴的嗓音，帶著一絲焦急和一絲關切，還有一絲從容和篤定。

「好慢啊。」那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圈一熱，有什麼情緒翻江倒海地浮上心頭。

我看到了光，那光撕裂了漫無邊際的黑暗照進來，而光的盡頭，是千弦音好看的臉。

「你輸了。」我回頭看向阿柒。

阿柒久久地沉默著，我不說話，千弦音也沒有，好一會兒阿柒才緩緩開口，「對，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