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國考之日

第八卷 騰必九天

紫殿焚香暖吹輕,廣庭清曉席群英。

陳生掀開了被子,合衣悄悄的從床上坐起了身來。

躺在了床上不知道多久,但是他就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他身邊的人都對他信心滿滿,報紙之上以文曲星對他稱呼,他的兩位師傅也對他寄予厚望, 但是臨近大考,陳生卻是怎麼也無法平復下來自己的心情。

他實在是不想周圍的人失望,他不想那些關心他的感到難過。

「睡不著嗎?」

黑暗之中,有人突然出聲說話。

陳生循聲望去,看見了不遠處的床榻之上也坐起了一人,那裡是孟柱的床位。

「我還以為就是一人睡不著。」

另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正是趙康的聲音。

陳生的臉上露出笑容,果然趙康也和他們兩人一樣沒有睡著。

陳生看到孟柱的身影站了起來,走到窗前。

房舍之中的窗戶被打開,在庭院之中徘徊的清風也因此吹入了房舍中。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了房舍中的地板之上,清風拂來,驅散了空氣中的沉悶。

陳生披上了放在一旁的衣袍,也站起了身來。

三人站在窗前看著庭院中那顆已經抽出了新芽,重新煥發出了生機的大樹。

他們剛剛來到長安城中時,也是住的這一間房舍。

那時正值冬日,整個長安城幾乎都被大雪所覆蓋。

庭院之中的那顆大樹也被白雪染成了白樹,樹葉早已經在秋季之時便已經落盡。

在那萬家燈火和一聲聲的歡呼聲之中,時間又過去了一年。

春暖花開,冬去春來。

長安城褪去了冬日的沉悶,從長久的冬眠之中蘇醒了過來。

陳生站在窗前,觀察著庭院之中的景象,當他的目光落在了對面的房舍之中時, 他才發現, 打開了窗戶, 沒有睡著的人並不止他們三人。

不僅僅是打開了窗戶,還有人坐在長廊之中。

這一次的考試太過於重要,因為國考而緊張, 而無法入眠的人並只是他們三人。

「這一次的國考,石渠、天祿兩院只取九十九人。」

趙康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三千餘人取九十九人,我在學院之中的成績不過只是中等……」

三千餘人取九十九人,能夠進學者少之又少,他在郡學院中最好的一次成績也不過只是郡學前八十名,那還只是長子城的郡學。

「這一次我們三人之中多半只有陳生能夠考中了。」

一旁的孟柱撐靠在窗台上,笑著說道。

「當初應該多去讀一讀書,聽一聽老頭子的絮叨。」

「若是你肯勤學苦讀,那你也不叫孟柱了。」

陳生的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罵道。

一旁的趙康也是一副深以為意的表情。

孟柱為人跳脫,雖然聰穎,但是卻不像趙康那般刻苦。

當初在蒙學院中,孟柱甚至有過兩次成績中等,差點連郡學院都進不了。

後來郡試的時候,孟柱以第三十三名的成績考入了郡學。

這不是因為孟柱突然開竅,也不是因為運氣,而是孟柱被他們的老師趕入了學堂,苦學了半個多學期的時間,這才考入了郡學。

他們蒙學堂的老師覺得孟柱明明有天賦卻是不願意努力,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用他們老師的話來說,若是他有孟柱這樣的天賦,一定在道堂之中好好修習,畢業之後便可以管轄一方,造福一方。

只可惜,他的天賦有限,就算是刻苦學習,仍舊比不過旁人,無法勝任很多的事務。

最後心灰意冷,只能申請調任到了蒙學堂,他自己沒有辦法做出貢獻,但是他想經由自己教導的學生能夠有一個好的前途,能夠為太平道做出貢獻。

蒙學的老師那般管的面面俱到,甚至連生活都要管轄。

但是他們升入了郡學之中,郡學之中的老師便沒有再如同蒙學堂的老師一般了。

在他們入學的第一堂課,他們的老師便告訴他們,他們是為什麼而讀書,將是否學習的選擇權交到了他們的手中。

郡學培養出來的學子是有資格成為吏員的,他們將要步入社會,必須要有獨立自主的意識。

郡學院的第三年第一學期,是實踐期,這個學期,郡學院的學生都會被統一安排進各地的署衙去觀察吏員的生活,工作。

陳生等人都做過了吏員的工作,參加了實習期。

「其實,我從一開始便不想出仕做官。」

孟柱輕嘆了一聲。

「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商人,曾經也有極為富裕之時,只是後面家業丟失,到我父親那一輩便已經是走向了下坡路。」

「我從小便喜歡術算,喜歡到處遊歷,少時之願也是經商運貨,我想做商人。」

孟柱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可惜商人地位低下,蒙學開辦後,我父親無論如何都要求去蒙學堂讀書。」

「若是這次沒有考過,我想去經商,眼下大賢良師已經解除了許多輕視商人的法律,在各處都鼓勵經商,商人不再如同以往那般地位低微。」

「絲綢之路重開,西域那邊的商路也已經快要打通,聽說征西將軍郭泰帶領著大軍已經進入了西域,抵達了龜茲國,正在商路上修築城池,將要重設西域都護府!」

說起經商,說起西域,孟柱的眼神都明亮了起來。

他很小的時候便跟在他的父親的身旁,跟著商隊四處遊盪。

在夜晚的時候,在篝火的旁邊,大家圍坐在一起,講述著昔日行商所遇到的奇聞異事,講述著發生天南地北的各種事迹。

其中便有西域的故事,西域三十六國各不相同的景色,各不相同的服飾,各不相同的歷史,都讓孟柱感到著迷。

他想要當商人,他想要帶著商隊前往那西域,去見識一番那西域的美景。

陳生看著一臉憧憬的孟柱,他想要言語,想要勸告孟柱。

經商一事陳勝不懂,但是他懂一件事,那就是為了重設西域都護府,征西將軍郭泰帶了足足有五千餘名的武驤營精銳騎軍前往西域。

中軍府的府令賈詡親自前往涼州坐鎮,如今賈詡就在涼州的武威郡,距離敦煌郡玉門關並不遠。

在敦煌郡有很多的羌氐騎兵被徵召,其作用作為後援補充。

一旦西域有變,這些騎軍便會立即兵出玉門關,前去支援武驤營的騎軍。

經商並不安全,尤其是前往西域。

不過最後陳生還是沒有說出口,那畢竟是他朋友的志向。

「趙康,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孟柱站直了身軀,砍向一旁的趙康。

「我?」

趙康微微一怔,有些尷尬的笑了一笑。

「雖然不能考進國學院,但是這次應該能拿到結業證,拿到了結業證,我應該不會再考了。」

趙康神情微黯,不過還是勉強笑道。

「我阿翁的腿傷不便,家裡的很多事情都很麻煩,拿了結業證就可以在郡縣中當文吏,要是沒又考進國學院,到時再看能不能在長子城做文吏,也好照顧家裡。」

趙康的父親雖然是警察,但是因為腿傷只能是擔任文職工作,家境並不太好。

陳生默然無語,他們各自的境遇都不相同,他們的道路最終也會不同。

或許這一次國考之後,便是他們分道揚鑣之時。

趙康努力但是天賦不夠,無論他如何勤學苦讀,但是都沒有辦法名列前茅。

而孟柱雖有天賦,但是他卻是志不在此。

國學院的考試,陳生其實並不擔憂自己考不過。

其實早在兩年前,他就已經考過了國學院的考試。

在他學完了郡學的內容的時候,有一些穿著鷹狼服的人來給準備了一場考試,他通過了那一場考試。

後來他得知,那一場考試就是入國學院的考試,他通過了考試,就可以進入國學院。

但是後面因為黃巾軍進攻涼州、關中等地,國學院的計劃便暫時擱置了下來。

國學院的祭酒是許安,負責教授學生的老師則是閻忠、楊績、傅祁、許攸等人。

當時國學院只有少部分的老師在,陳生當時入學也就沒有意義。

而且當時就讀國學院都是世家子弟,許安也擔憂陳生耳濡沫染也學會了世家子弟的習氣,以及被那些世家子弟排擠,因此讓陳生在郡學再沉澱了一段時間。

陳生有過目不忘之能,考試對於他來說並非是什麼難事,做題寫文,得心應手,輕而易舉。

「榜單未出,尚未考試,安知榜上無名?」

氣氛因為趙康和孟柱的言語有些傷感,陳生的語氣堅定,鼓勵道。

「不管如何,明日考試都當儘力竭智,不留遺憾。」

「我等苦讀三年,就是為了今日考試,昔日的成績只是昔日,今時的成績才是決定我等是否能夠進入國學院的成績。」

陳生伸出了手握成了拳頭,鄭重其事道。

「放榜之日,便是我們三人在國學院相聚之時。」

孟柱微微有些動容,看著一臉堅定的陳生,先是搖了搖頭,而後笑著也伸出了手,同樣握手成拳,和陳生的拳頭放在了一起。

「借你吉言。」

趙康同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六年的勤學苦讀,若是不拼上一把,他如何甘心只是做一名普通的文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