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那奇怪的絲

正文卷

第1140章 那奇怪的絲

楚氏喚來長隨照顧風先生後,與綠猗一同出了院落。

路過那幾株鮮嫩的梨樹,她有些怔忪,但不敢多看,生怕提醒相爺這裡還有與小茜有關的東西。

要是梨樹保不住,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被綠猗用麻沸散迷暈的風先生,沒用多久就醒了過來。

因為手腳沒被束縛,他似乎沒了先前的癲狂。

面對長隨關切的眼神,他開口,聲音是那麼虛弱:「我怎麼了?」

長隨不敢提起他方才的樣子,小聲道:「相爺什麼事都沒有,只是適才情緒有些激動,如今您清醒過來,小的不勝欣喜。」

風先生啞聲詢問:「我……適才很嚴重么?」

長隨遲疑半響才點頭:「相爺,您已經認不得人了……」

風先生揉了揉眉心,睜開眼四處望去,他疑惑地問:「夫人的畫像呢?窗邊擺放的茜草呢?夫人親自掛在帳上的平安符呢?為何本相沒有穿著夫人親手給本相做的衣裳?」

長隨抬袖擦了擦眼角:「相爺,那些、那些都被您砸了。」

「怎麼會?」風先生掙紮起身,表情是那麼地難以置信,「本相如何、如何捨得?」

長隨小心翼翼地道:「這個家,關於夫人的一切,幾乎都被您……被您毀了。」

「扶我起來!」風先生慌張地想要下床。

長隨不敢不從,連忙扶住他的手臂。

然而,清醒的他是那麼虛弱,連站也站不穩了。

但他還是想要往外走,拖著那具彷彿內里已經掏空的身子,不顧一切地往外走。

長隨拚命架住他,扶著他踉踉蹌蹌來到院子。

風先生站定,望著院子里的幾株梨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還好,我們的定情之樹還在。」

小茜喜歡梨花,因為有梨花的春天是最美的,它就喜歡那白清如雪的花瓣。

所以他們一起種下梨樹,約定每年春天都看梨花開落,彼此說一句「春天很好,你也很好」。

這樣,他們才算又過了一年幸福的日子。

風先生伸手輕撫那幾株梨樹,卻忽然咳得不能自己。

長隨連忙圍他拍背,他卻咳著咳著,嘔出一大口血。

「父親!」

文茵慌張地跑過來,用帕子接住那鮮血。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嚇得臉青唇白。

「父親!您怎麼樣了?」

「快!快去請百里先生!」

長隨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文茵哭喊:「父親,您別嚇我,您怎麼樣了?」

風先生捂著胸/口,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那種痛,令他面部扭曲痙攣。

披散的頭髮遮住他的面部,他猙獰的神色藏在陰影里。

他捂著胸/口,單膝跪地。

那樣子,彷彿內心在做劇烈的掙扎。

這時,又一聲低笑傳來:「呵,困獸猶鬥,別做垂死掙扎了。」

風先生舉目四顧,四周除了手足無措的文茵,卻沒看到任何人。

可是那聲音,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朵。

「你知道楚小茜在做什麼么?她在給另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早就把你忘了。」

風先生目眥欲裂:「你閉嘴!別胡說!」

文茵上前攙扶他:「父親!您在跟誰說話?您不要嚇我啊!」

風先生再度猛力將文茵推開。

他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卻一無所獲。

那聲音又響起了:「我胡說?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么?否則你怎麼會親手毀去關於她的東西?」

風先生大聲反駁:「我沒有!」

那聲音彷彿鬼魅,縈繞四處:「沒有?呵呵……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風先生捂住雙耳,蹲縮在地上:「是你害我!我沒有!」

那聲音近在咫尺,就響在耳側,但又飄忽不定:「你在害怕……因為你心裡一直清楚,楚小茜不愛你,只是依賴你給她的照顧。」

「現在有另一個男人照顧她,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你了,因為你只是個已經老去的糟老頭子,而你哥哥,他有駐顏之術,比你年輕,比你全盛時期還要俊逸。」

「你能給楚小茜的,他也能給,你不能給的,他也能給……你護不住,你護不住所有你愛的女人。」

「素昀沒了……小茜也沒了……你一無所有……哈哈哈……」

風先生縮作一團,瑟瑟發抖,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阻隔聲音的入侵:「你胡說!我不信!我不信!」

那聲音還在逡巡不去:「不,你在自欺欺人,其實你信了。你不僅信,還深信不疑。」

「一個女人而已,沒了就沒了吧,何苦為她傷了你的心肺?放棄抵抗吧,否則你會死的,心力衰竭而死。」

風先生猛力搖頭:「我不!我不要!」

文茵跪在她身邊,緊緊將他護住:「父親,沒事了,沒事了,我在……我在這裡。」

他推開文茵,惡狠狠地吼道:「走開!」

伴隨著文茵的聲音,那邪惡的話語再度響在耳側。

「呵,死了,就便宜你哥哥了,你真的要這樣嗎?你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只要你順從我,你就不再痛苦,這天下沒有什麼東西是你得不到的,區區一個楚小茜而已,搶回來便是。」

「來,把這幾株梨樹破壞了,讓你心底最後一絲無用的柔軟也消失殆盡吧……」

風先生猛然抬手,狠狠地拽住梨樹的枝椏。

他似乎不受控制,待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劇烈掙扎:「不要……不能……不行!」

「咔!」

梨樹還是斷了。

彷彿最後一根稻草被壓斷。

風先生那滿布紅血絲的眼眸,在這一刻也全然紅透。

「哈哈哈哈……」

他握著斷了的枝椏,狂笑不止。

而原本虛弱的他,此刻像是吃了什麼神葯,竟然站了起來。

風獵獵,吹動他披散的頭髮。

這一刻,彷彿魔至。

文茵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卻忽然,風先生掐住了文茵的脖頸,隨即反手一纏。

風先生像是捏住了什麼,手心瞬間溢出鮮血。

那鮮血,沿著一條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絲線流了一小段距離,滴滴答答落下。

「砰!」

一個人被扔了出來。

是零,他舉著劍逼在那人的脖頸。

那人手指一動,文茵便像是受到了指示一般,猛力拔下發間的簪子,對準風先生的胸膛。

「撲哧!」

那人的手被削斷,而文茵也順勢昏倒在風先生的臂彎中。

那人慘叫一聲,似乎想要咬破口中的毒藥,卻被零眼疾手快,先一步打昏。

零問:「相爺,沒事吧?」

風先生一改癲狂的狀態,輕輕拍了拍文茵的臉頰,見文茵深陷昏睡中,他撿起連住文茵脖頸的絲線看了看,卻把那隻斷手給拉了過來。

「只有這一人?」風先生問。

零回道:「有五人,其餘的越國公和百里先生已經去追了。」

風先生一甩袖子,將口中的鮮血吐出:「可惜,演了這麼一場戲,就抓到了五人。」

零恭敬地道:「埋了這麼久的線,至少有了些許眉目,也不是沒有收穫。只要抓住邊角,到時候順騰摸瓜,自然能查出背後主使。」

風先生把文茵扶到椅子上坐好,而後玩笑去揭那人的面巾,眼眸驟凝:「怎麼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