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正文卷

七月的揚州已經稍微有些熱了,偶爾吹拂而來的風裡似乎也都能讓人躁動不安。

此時也才過午時,正午的太陽正是火辣的時候,徐妙音卻也顧不及這熱辣的日頭,心裡猜測著方致遠找自己是為了何事?居然能不顧肖麒對她的禁制,將她帶出了瀾音院。

起初玉秋還想著攔上一攔,但在方致遠的眼神威逼下敗下了陣來,本想著跟著徐妙音一起出去,卻被方致遠勒令不用跟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妙音出了瀾音院。

走出瀾音院之後,她便一直跟在方致遠的身後,揣測著方致遠要單獨見她的目的,而這段期間方致遠卻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過。

直到兩人走到了湖邊的水榭,方致遠才腳步一轉進了水榭,徐妙音也只能跟著走進了水榭。

兩人分坐在茶桌兩邊,方致遠卻甚是悠閑地泡起了茶,直到水開了,方致遠才抬眼看向徐妙音說道:「你倒是個沉得住氣的,居然沒有問我我找你的目的。」

徐妙音聞言,只是淡笑道:「舅舅既然刻意找我來,肯定是有話說的。」

方致遠一邊攆茶,一邊說道:「時間不多,一會兒肖麒就會過來了,咱們長話短說。我想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和他的目的,如果你想離開這裡,我可以幫你,但是我有條件。」

他居然主動提出想幫自己離開這裡,徐妙音沒想到能這麼順利就能和方致遠達成共識。

徐妙音問道:「什麼條件?」

方致遠手上沒停,將攆好的茶放進茶盞里注入湯水,說道:「我要你幫我殺了肖麒。」

徐妙音一怔,驚詫地看向方致遠,他不是肖麒的舅舅,一直在幫他奪皇位嗎?為什麼會想要他的命?

徐妙音不清楚他的目的,問道:「為何?」

方致遠卻詭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因為他不聽我的話,所以……」他將泡好的茶放在徐妙音的面前,接著道:「我便沒必要留著他了。」

徐妙音仍處于震驚當中,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說的話,似乎讓她有些似曾相識,彷彿眼前這個人跟她說過同樣的話,只是她卻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徐妙音突然有些恍惚,似乎自己不是在這個水榭里,而是在一個很高很高的地方,吹來的風翻飛著她的衣角,風很大,讓她有些搖搖欲墜,她轉身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人朝她奔了過來,她卻隨著風從高處墜落……

「徐妙音……」

方致遠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她尋聲望去,才想起來,他們現在是在水榭里,眼前的人正在和自己談條件。

徐妙音回神,攥了攥手,說道:「我也有條件,你要幫我將我父親和妹妹救出來,我要親眼看見他們離開揚州,我再幫你。」

方致遠玩味地一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徐妙音,默了默才道:「好,我答應你,三天以後,你便能見到人,但是,你也得付出點什麼,我們才算是公平交易吧!」

方致遠將徐妙音面前的茶往前推了推,接著道:「水裡我下了毒,只要你喝下,五天之後會毒發。」

徐妙音看著眼前的茶盞,心裡一縮,心裡既空且痛,為了父親和妹妹,她做什麼都願意,哪怕是自己的命。

她閉了閉眼,將茶盞抬起,正想仰頭喝下,手背卻似被什麼擊中,瞬間麻了一下,手裡的茶杯便翻倒在地。

只見肖麒冷沉著一張臉大步走進了水榭,一把抓住徐妙音的手,將她擋在了身後,冷聲質問道:「舅舅不知找妙音什麼事?可當著我的面說。」

方致遠仍是愜意地坐著,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看向肖麒道:「我們的事已經說完了,你可以帶她走了。」

肖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與恐慌,面上仍是一片冷意,眼含警告地看著方致遠說道:「舅舅若是還想留在這裡,最好還是按照我的意思來,若是還是這麼隨意,那就別怪我將舅舅請出徐家!」

說完,便拉著徐妙音出了水榭,回了瀾音院。

一路上徐妙音都能感覺到肖麒的怒意,以及那因怒氣而亂了的呼吸,他似乎正在壓抑自己的怒氣,她的手已經被他攥得發疼了。

回了瀾音院,剛跨進院門,便看見玉秋和玉春正跪在院子里,身上有被鞭笞過的痕迹,兩人都面色慘白,卻不敢抬頭。

徐妙音見此便驀地掙扎了起來,「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是我自願跟著你舅舅走的,你為什麼要鞭打他們?」

肖麒腳下不停,聞言頭也不回地將她拉著走,嘭的一聲踹開了門,將她拉進屋子後,又大力的關上了門。

徐妙音揉著手腕,見肖麒冷肅著臉,眼底似有風暴一般,一步步逼近她,徐妙音漸漸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危險氣息,便轉身向內室跑去關上了門,哪知下一刻關上的門便被肖麒給踹開了。

徐妙音已經被嚇的一直後退,直到腳被椅子絆住,才驀地跌坐在了椅子上,而肖麒也逼近了她,俯身看著她半晌,才緩緩開口。

「你知道他是誰嗎?就這樣貿然地跟著他走。」

壓抑的怒氣與恐懼,讓肖麒整個人都有些不正常,徐妙音也感覺到了,她瞥過頭,不想跟他說一個字。

肖麒被她的忽視激怒,伸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頭轉了過來,面對著他。

他灼熱的氣息噴洒在徐妙音的面上,「別用這樣的態度對我,我說過,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徐妙音這時也被激怒了,「那我該用什麼態度對你?討好你,任你擺布嗎?」

「還是說,就算你要殺了我的父親和妹妹,我還要和你花前月下,一輩子做你籠中豢養的金絲雀嗎?」

徐妙音站起身,一步步逼向肖麒,「我只不過是你皇權路上的踏腳石,你想要便要,想扔便扔,我不能反抗不能違背,一輩子就只是你消遣的玩意兒!」

說到最後,徐妙音已經激動的微微有些哽咽,眼睛更是已經紅了,卻倔強地不流一滴淚。

她恨恨地看向肖麒,雖然將心裡話說了出來,但是心裡卻一點也不暢快,她只覺得悲涼。

看著他因她的話,慢慢變的無措而無奈,徐妙音自嘲地笑了笑,他在無奈什麼?憑什麼露出這樣的表情!

肖麒心裡確實很無措,他不知道這段時日,她便是這樣想的,現在一股腦兒的說出來,雖然知道了她內心的想法,但是卻將他擊的潰不成軍,原來她心裡認定他一定會殺了她的親人,她原來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

或許在三年前她便是這樣想的,認定他是殺了她父親毀了她家園的兇手,所以連孩子都不願留下,只想跟著他們一同去了,也不願聽他的解釋,不願原諒他,無論他多麼愛她,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她都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她寧願瘋癲,也不願接受他!

肖麒心裡生出了陌生的悲涼之感,那他還要這個天下做什麼,她不願要他,那他就成全她,他們一起去死,那便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她便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永遠離不開自己!

徐妙音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刺激到肖麒,只見他看著自己,原先還有些冷的面龐,驀地變的溫柔起來,眼底閃爍著瘋狂的光,將徐妙音一把拉到自己的面前,單手緊緊握住她的雙手,無論徐妙音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開。

徐妙音一時有些怕,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肖麒,你到底想幹嘛?」

肖麒只是笑了笑,從腰側掏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鋒隱射進徐妙音驚恐的瞳仁里。

「妙妙,你不是說我殺了你父親嗎?好,我把命賠給你,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想逃,想離開我了。」

肖麒說著便在徐妙音驚恐的眼神中,將匕首不容徐妙音拒絕的放在了她的手裡,將尖銳的一端對準了他自己的心口,笑的卻像個孩子。

徐妙音心裡驚恐萬分,已經分不清是害怕他殺了自己,還是害怕會永遠見不到他,只能搖著頭,嘴裡喃喃說著「不要」。

肖麒卻握住她拿著匕首的手,一點一點刺進他的心口,似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笑著道:「妙妙,我死了,你就能原諒我了,是嗎?只要我死了,你就會一直將我放在心裡,那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直到這一刻,肖麒還是不想傷害她,只要一想到她會死在自己面前,他便心如刀割,這樣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既然如此,那他就殺了自己,死在她面前,她便會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肖麒的力道很大,徐妙音雙手用力都掙脫不開他的挾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匕首一寸寸地消失在他的身體里,而她心也隨著那消失的匕首也感覺到越來越大的恐慌,那種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的無力感轟然籠罩著她。

「不要,肖麒,不要,你不能這麼對我。」徐妙音已經有些崩潰地看著肖麒,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

直到整個匕首都插入肖麒的體內,肖麒才失力放開了徐妙音,徐妙音不由自主地摟住他下滑的身體,隨著他跌坐在了地上,將肖麒摟在了懷裡。

徐妙音抱著他的頭,顫抖的手上已經染上他的血,看著他胸口不停往外冒著鮮血,讓她的心裡也緊緊揪成了一團。

「你別逼我,肖麒,你不能這麼逼我!」

肖麒伸手摸著她的臉,因失血而已經慘白的雙唇微微勾了勾,笑著道:「我不會逼你,再也不逼你了……」

說完肖麒便昏厥了過去。

隨著肖麒脫離垂下的手,徐妙音覺著自己的心也隨之停止了跳動,她不想讓他死的,她從來沒想過要讓他死。

「來人,快來人,叫大夫,快來人,叫大夫啊……」

聲嘶力竭的呼救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直到秦戰闖了進來,她才望向秦戰,無助地道:「快叫陸大夫來,救他,快救他!」

秦戰雖一開始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到了,但還是很快回神,先試探了下肖麒的鼻息,感覺到他微弱的鼻息,才驀地鬆了口氣,將肖麒抱了起來,放躺在了床上,才對徐妙音說道:「夫人,主子還有救,我這就去請陸大夫!」

徐妙音聽到肖麒還有救,便跌坐在了床邊,握住他的手默默地流著淚。

還好徐府不大,陸時方居住的客院也不遠,不到片刻,秦戰便帶著陸時方趕了過來。

陸時方讓秦戰將徐妙音帶到一邊,給肖麒查看了傷勢,又把了把脈後,急忙從藥箱里拿出了一顆葯喂入了肖麒的口中,隨即助其咽下,又轉頭對一旁的秦戰說道:「現在要將匕首拔出來,你過來幫我按住他!」

秦戰來到床的里側,將肖麒的手腳按住。

陸時方又看向徐妙音,遞給她一瓶葯,說道「匕首一旦拔出,便將這瓶止血的葯灑在她的傷口上,明白嗎?」

徐妙音吶吶地點了點頭。

陸時方見她還在失神般,便厲聲說道:「你要明白,若是再晚上一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這是你想要的嗎?」

陸時方的厲喝讓徐妙音回過神,看了眼床上躺著的肖麒,堅定地點了點頭,「陸大夫,你一定要救他!」

見徐妙音回神,陸時方也沒多言,只是示意她上前,便將注意力放在了匕首上。

將肖麒的衣服解開,只聽一聲悶哼,陸時方便毫無預兆快狠准地拔出了匕首。

徐妙音也馬上將藥粉灑在了傷口上,卻不斷被湧出的鮮血衝掉,她只能不停地將藥粉往傷口上殺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肖麒的臉色已經變的慘白。

陸時方又拿出了一粒藥丸喂入肖麒的口中,為他包紮之後,便迅速開了藥方,說道:「趕緊去抓藥,讓他服下,若是明天早上能醒過來,那他這命便就保住了。」

秦戰拿著藥方去抓藥,內室里便只剩下徐妙音和陸時方。

陸時方見徐妙音痴痴地守在床邊,便有心想勸上兩句,便說道:「夫人,你和他這樣互相折磨對誰都沒有好處,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所謂的真相也並非是真相。」

跟著男主一起發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