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道心

正文卷

何慶友奇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死鳥呢?」

圓通四下看了看,樹林深處靜謐無人,陽光靜靜在天空照著。他緩緩道:「有高人先來一步。」

他把箭收藏在自己的褡褳里,然後把降魔杵按在樹根的底部,用泥土埋結實了。

「到底是不是高人,到下一個位置就知道了。」圓通說。

我們跟著他出了小樹林,順著盤山路往上走,然後又進了一片林子。何慶友有點頂不住了,累得呼哧帶喘,滿頭是汗。

走了沒多遠,我們來到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很怪,周圍雜草不生,方圓大概一平米的面積內,全是石子。日頭有點毒了,圓通穿著那麼厚的僧衣,居然頭上不見汗,他來到空地,細心來找。時間不長,招呼我們過去看。

我們幾個走過去,看到空地的中心,一堆石子中間,極為不起眼的地方,有個黑色的東西。

圓通用手抓住此物的尾部,一用力,周圍地面鬆動,那物一點點被拽出來,竟然又是一根長長的箭羽。映著刺眼的陽光,看到在這支箭的中間部位,依然刻著一個「解」字。

陳美羽輕聲說:「確實有高人先我們來過此地。」

我有點擔心:「咱們是不是太冒失了,既然有高人布過陣,就不應該再去動它。」

我忽然有點想到是誰了,上面刻著「解」字,會不會是解鈴?解鈴也是高人啊。

圓通搖搖頭:「林施主,如果這裡的陣法還有效,那你壓根就不會覺察到水庫里的陰物,也不會準確地找到這個地方。明白了吧,這個陣法年頭太久已經失效。要不然就憑此地的浩瀚陰氣,怎麼可能會不被人察覺。」

陳美羽問:「你看有多久了?」

圓通拿著箭羽仔細看了看,沉思一下道:「布陣應該超過二十年。」

他這麼一說,我就排除掉了解鈴。在地鐵上偶然中見過他,他不過二十郎當歲。二十年前還穿開襠褲呢,怎麼可能是他布的。

我們跟著圓通,穿山過崗,分別去了六個地方,都在相應的位置發現了先前布置下的箭羽。圓通一一清除掉,換上自家的法器降魔杵。

看看錶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何慶友累得渾身衣服都濕透了,兩條腿像是灌了鉛,卻也不敢不跟著。

「大家堅持堅持。」圓通道:「還剩下最後一個位置,換上降魔杵大陣布成,我們就能下水了。」

何慶友勉強說,行,那就這樣吧,再堅持堅持。

我們幾個人在樹林里走,這裡根本就沒有路,全靠圓通在前面開路,陳美羽在後面輕輕喘著粗氣,我在黃騰那裡訓練的體力還好,最差的就是何慶友,走得每一步都跟拉風箱似的。

站在山頭往下看,我們一眼就看到下面不一樣的東西,一大片荒草之中,幾個樹樁子圍成圈,每根樁子上都用粗糙的繩子相連,一看就是人為的。

圓通趕緊下去,我們跟在後面,到了樹樁子前,圓通圍著走了兩圈,指著裡面說:「高手布陣,果然了得。」

在這一圈樹樁子中間的地上,有七八塊大石頭堆積在一起,每塊石頭上都有粗麻繩和外面的樁子相連。

「這,這是什麼啊?」何慶友忘了累,驚訝地說。

圓通道:「高手,高手!此陣叫十方壓邪法,你們細數數,裡面一共十塊大石頭。」他做個手勢,示意我們留在外面。他雙手撐著樁子,一縱身跳了進去,身形相當敏捷。

他快步來到十塊石頭旁,把上面的石頭都掀掉,從裡面又取出一根細長的箭羽。

圓通把最後一根箭羽放進包里,然後取出降魔杵,正要按這個位置扎進去。他忽然愣住,伸手進石頭裡掏,好像那裡還有什麼東西。

他竟然從石頭堆里掏出一個牛皮信封,上面用紅漆封著口。

圓通真是個膽大之人,竟然把封口撕掉,從裡面倒出一封信來。信展開,他背對著我們在看。

我在外面心痒痒,急忙喊:「什麼東西啊,拿出來看啊?」

圓通走過來,把那封信遞給我們:「自己看吧。」

我們幾個人湊過去,信上只寫著一句話:「三十年間風和雨,大夢一醒是黃粱。昨夜花下是佳人,今日積怨已化龍。有緣法者,若重新布陣,切記,這裡不止七個陣眼,還有第八個陣眼在水底。」

看完這句話,我們幾個人互相瞅瞅。

「美羽,你怎麼看?」我問。

陳美羽道:「這封信應該就是上一個施法者所留,從字詞上看,他好像很無奈,具體的意思我讀不出來。不過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看明白了,水下還有第八個陣眼。圓通,你說呢?」

圓通把降魔杵埋好,走出陣法,把這封信收了:「我就知道我們可以下水了。」

何慶友小心翼翼說:「圓通師父,這封信可以給我嗎,我就喜歡收藏這樣奇奇怪怪的物件。」

「你搞收藏?」圓通撇了他一眼。

何慶友趕緊點頭:「我其實是個收藏家,以前花過幾千萬買過宋朝一碗。我在郊區還專門買了個宅子,裡面都是收藏來的物件,有機會請你們過去參觀。這個可以給我嗎?放心,圓通師父,我花錢買,不白要。我給慈悲寺捐獻香火錢。」

圓通看看他:「收藏不錯,但收藏奇奇怪怪的東西就要謹慎了,小心對自己不利。」

何慶友呲牙笑:「看你說的。」

圓通道:「這件事就不要提了,這封信要拿回去給我的師父過目。」

何慶友還有點不甘心:「我看剛才信里提到了『龍』,那是怎麼回事?」

圓通和陳美羽互相看看,圓通道:「美羽,你跟他說說。」

陳美羽看何慶友一臉的厭惡,哼哼了兩聲,根本不屑回答。

圓通看我,我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圓通只好道:「何老闆,在古代的一種說法里,龍乃化氣所生,其中玄機我也不清楚。信上說的意思是,有個佳人,也就是女的,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積累了怨氣化成了龍。」

何慶友趕緊問:「是不是說這條龍就藏在那片水域里,你們這些高人看到的陰氣就是它?」

我在旁邊聽著心裡一咯噔,怎麼又出現了一條龍?這個情形怎麼和中陰之境里的情況差不多呢?

我忽然有些恍惚,抬頭看看藍天,刺眼的陽光,山林靜謐沒有聲音。我冒出一個極為匪夷所思的想法,我會不會還在中陰之境沒有出來?

那條龍會不會又是某個人某種心魔的隱喻折射?

我拍拍自己的臉頰。

陳美羽和圓通看過來。我有點不好意思,不想讓自己的行為太無厘頭,趕緊說出剛才的設想。

他們兩個人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陳美羽道:「林聰你有此一問,說明生出了向道之心。」

「怎麼講?」我問。

陳美羽道:「眾生在蒙昧中自問『我是誰』,這是啟靈智。而能問出『在哪裡』和『哪裡去』,則是生出了道心。這個答案沒人能解答你,很多先知學者都問過這個問題,但都沒有答案。只能你自己帶著道心去找,去感受世界的真和假。」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龍就是龍,哪來的什麼隱喻,可笑。」何慶友什麼都不懂,在這胡噴。

圓通奇怪:「我說何老闆,你是要找自己兒子,還是要找龍呢?」

何慶友趕緊笑:「找兒子找兒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圓通招呼一聲走,我們幾個人順著原路返回,等回到車隊的時候,圓通告訴幾個專業的潛水人士,現在可以下水。

一個潛水成員,應該是所有人的頭兒,說道:「這次任務是不是要在水下找到小孩的屍骨?」

「對。」圓通點點頭。

這個頭兒搖搖頭:「剛才你們走了之後,我和哥幾個勘測了一下,水深至少在二十米,而且下面很可能有暗流。小孩淹進去至少超過二十年,非常困難。何老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不一定能找到。」

圓通問:「這位施主如何稱呼?」

「『施主』這個詞怎麼如此彆扭呢。」頭兒說:「我姓張,肯定比你歲數大,小師父叫我張哥就行。」

「張哥是這樣的。」圓通說:「現在有幾套潛水工具?」

「一共四套潛水服和周邊器械搭配。」張哥說:「我的團隊正好四個人,兩兩倒班,這樣把握是最大的……」

圓通打斷他:「張哥,你算是這裡技術最好的吧?」

他呵呵笑:「不敢當,小師父,有什麼話就直說。」

「你那三個手下就不要下水了,換成我們三個。」圓通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我和何慶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