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楓葉與酒4
秋夜的風有些涼,月亮冷冰冰的俯視他們的荒唐,顧衡的手勁兒大的似乎要將她揉進骨里。
折桑艱難的,掙扎著抓住一絲理智。
「不行。」她說。
「娘娘明明也喜歡,」
「為什麼要拒絕呢?」他低喃。
溫柔並沒有安撫到她,心裡反而酸的難受。
就是喜歡,才不能啊。
她若縱容,他一定可以住進心裡的,
可是先不論不堪的開始,單論他們這樣的身份,要如何善終呢?
她早已嫁人,是大晉的皇后,他是大晉的臣子,此事泄露出去,只怕天下再容不下他們了。
自己識人不清身陷囹圄,何苦還要拉上顧衡一同被人戳脊梁骨呢?
「就是喜歡才不能。」她說。
時間也停止了,顧衡無法形容聽見這句話的反應,大約是盲目的開心,還未來得及細細解讀,笑容先一步綻放。
就像還未見到她,心先一步雀躍期待起來。
可接著,她又說。
「也不能喜歡。」
她要把他推開,她不能任由自己喜歡上他,寧可遠離。
她還要報仇,要與傅戎不死不休。
她更不能,單只因他一點好,就這樣淪陷下去,他們是沒有未來的,這一點,比當初嫁給傅戎還令她絕望。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與傅戎五年生死與共尚且如此,顧衡這樣的人,更是可以隨時抽身,屆時,她又要如何自處?
顧衡手裡掌著的不只是大晉的權力,還有洛陽顧氏,所以他一定要當好這個臣子。不能就這樣被自己摧毀。
總有一天,他要娶妻生子,他有他的家族和使命,不能一直同她這樣廝混。
人真是奇怪,明明最開始她是想顧衡喜歡上自己的,如此她可以更好的利用,可真如她所願時,她竟半分也下不去手。
顧衡待她,是真誠的,他是個很好的人。
顧衡和傅戎不一樣,傅戎總許她空歡喜,顧衡沉默居多,心思全落在行動上。
他越是好,她才越不忍,她可以與權臣博弈,卻做不到踐踏真心待她的人。
如此,遺憾才越苦澀。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斂下眼睫不敢回視他,沉默的後退,想要退到安全的位置。
顧衡歷經千山才得她半分心動,怎麼會允許她退縮呢?
他一手摟在她腰上,不過微微用力。
她便被他從明亮的室內扯出窗,一起沾染上無邊夜色。
楓葉被吹落,有人拾起,沿著樹葉經絡,一點點撕碎。
青松香也會醉人,不然她怎會再次迷失。
「娘娘,」卑微與強勢摻雜,他在她耳邊一字一句,「不許不喜歡。」
「也不許,後退。」
他的情感,遠比她看見的要多得多,她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霎那歡喜霎那愁,秋風未解意,也將池水吹皺。
酒勁綿長,屢屢被點燃,湧上頭時,她想,是誰家的郎君,竟似鬼魅非要奪人心魂。
冷風一吹,她又認出了眼前人是大晉丞相,是艷陽窗前回眸笑的人。
顧衡永遠無法忘記這樣的夜晚,折桑喝了酒,他卻沒有。
他清醒著沉淪,看她露出破綻,又看她惶恐後退。
他的心也跟著起起落落,但更多的是歡愉。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瘋,半點沉不住氣,倘若他能制止,也不必深夜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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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桑是被晨風吹醒的,鳥鳴清亮,眼睛艱難的睜開一絲縫,見窗子依然是開著的,牽扯出大片記憶。
「時辰尚早,再歇一會。」顧衡惺忪道。
折桑默默挪開身上的爪子,一動才發現,渾身酸痛的厲害。
「天亮了,丞相還不走嗎?」
顧衡悶笑一聲,將她攬入懷中,一雙桃花眼直直的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他的精神頭倒是很好,神清氣爽。
「娘娘可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顧衡幾乎是一夜沒睡,守著她,將那她那句「就是喜歡才不行」咂摸了一遍又一遍,七上八下的。
不等她醒來追問個清楚明白,他怎麼會離開?
他緊緊看著折桑,不願意錯過她任何錶情,心臟在胸膛砰砰跳。
她是不是,嗯,也喜歡自己。
「我說過什麼話?昨夜裡喝醉了,酒後胡言,如有什麼不妥當的話,我向丞相說句抱歉,還望丞相不要放在心上。」
一盆涼水兜頭而下,顧衡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唇邊的笑也變成了自嘲的弧度。
他不是沒有想過她會這樣回答,她總是知道如何戳他的肺管子,她對著傅戎像朵向陽花,傅戎在哪她朝向哪,對著自己,就像個塊冷冰冰的石頭。
若換作其他小娘子,他招一招手就好,怎麼她就像是沒有心肝。
不,她是有心肝的,被傅戎那斯花言巧語挖空了,顧衡一時竟不知道該氣恨誰!
「昨夜發生的事情,娘娘都記不清了?」他冷冰冰問。
折桑忍著心虛點頭。
顧衡最氣的就是她一副老實乖順點頭的模樣,她每次這樣,都能把他氣的夠嗆。
「無妨,臣幫娘娘回憶回憶就是了。」
他說著,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狠狠摁在她唇邊的小傷口上,折桑疼,但又不敢輕易動作,顧衡被她激怒,她是有些害怕的。
他這人某些時候溫柔的恨不得把人溺死,有些時候,狠起來能將人磋磨至死。
折桑急忙捂住他的手,乾巴巴道。
「我,我想起一些.不勞煩丞相.」
「嗯?想起什麼了?「
折桑頂著他要吃人的目光,慌不擇路,「丞相與周斯揚認識?」
「誰?」
「周斯揚,河洲周氏獨子。」見他依舊不解,折桑又道,「昨兒晚宴與你說話的那位少年。」
顧衡眯著眼,似乎想起來了,接著扔出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怎麼,娘娘看上了?要納為面首?」
折桑自然也摸到了他為什麼生氣,只是他想聽的話,她並不能說,他想要的東西,她也給不起。
「有丞相這般珠玉在前,其他人哪裡還能入我的眼呢?」
他如何聽不出她的應承之意,面色卻還是緩和了幾分。
「臣與他並不相識,只是狩獵的時候,那小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一直偷偷跟著臣。」
昨日狩獵歸來,收穫最多的自然是皇帝,畢竟天威誰也不能逾越了去,其次就是顧衡。
「他是個武痴,想是被丞相的功夫迷住了眼。」
顧衡不置可否,他對周斯揚並不感興趣。
折桑伸手摸了摸顧衡的臉,「我有一事想勞煩丞相。」
顧衡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拿下她的手,放好,起身穿衣,動作十分賞眼。
「在娘娘眼裡,臣算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們是同盟。」
「同盟?」他笑了,俯身看她,髮髻散亂,杏眸含春。
「既是同盟,娘娘能給臣什麼呢?」
折桑眼巴巴的望著他,沒有說話。
他忍了忍,到底也說不出再狠一點的話。
皇后除了能把他氣死,賞他點樂事之外,目前什麼也給不了他。
說到底,是他自己犯賤,眼巴巴的湊上來。
如今再問這樣的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
「娘娘既喜歡如此行事,那便依娘娘。」
「只是改日再來,娘娘可要把事情記全套,拿出點甜頭給臣嘗嘗,臣也好有個奔頭。」
卡回來好幾次了,再試試能不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