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出生的遊戲(原名答與辯之歌)

正文卷

第242章 出生的遊戲(原名答與辯之歌)

米楊瞪大了眼睛,顫抖著手指向格雷德的腦袋。

「格雷德!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砰!

一巴掌拍碎面前的圓桌,這頭暴躁的野豬人赤紅著眼睛怒吼一聲。

「米楊老賊!我原以為你雖然平日里就喜歡刁難會長,但好歹屁股還是在陽光城這邊的,沒想到……」

他身上的鬃毛根根豎起,嘴角伸出的獠牙尖銳得像是匕首。

「說!為什麼絕大多數狂暴生物事件的背後,最後的得利者都會是伱!」

米楊:啊,是這樣的嗎?

他下意識陷入了思索,卻突然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沉默的時候,連忙大聲回嗆。

「格雷德,無論你再怎麼討厭我,但請你不要血口噴人!今天可是我們協會……」

可他的【道德高地搶奪】才剛發動到一半,就再次被格雷德的野蠻咆哮打斷。

「哈,對,你提醒我了!」

他隨手把那一沓子文件拋飛到一旁,在幾個好事者連忙爭奪的時候,反手又從空間戒指里掏出來了一大堆。

嚯,這是有備而來啊!

紀明見狀趕緊掏出一包瓜子,還給桌上的其他人分了幾把。

格雷德做事也不含糊,刷刷刷把手裡的文件發了出去。

「麻煩大夥幫忙傳遞一下,怕被人銷毀,我提前備份了很多,人人有份!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大家說了算!」

「你!」

雖然理智在告訴米楊無論真假,這種對自己不利的東西萬萬不可傳播出去。

可無論是那些平日里跟自己交惡的混蛋,還是前兩天才剛抱住的大腿,在座的所有人都沒意見。

全都饒有興緻地坐在座位上,伸長了脖子等待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精彩」。

所以他只能微微喘著氣,努力告訴自己沒事的,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對方再怎麼造謠都沒用。

可在文件分發出去後,大廳里足足沉默了三分鐘,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質疑,反倒是那些瞄著自己的目光變得愈發奇怪。

而紀明迅速瀏覽完整份報告,則是望向了還在努力維持「金剛怒目」的格雷德。

當初自己跟埃莉諾順著教會情報推理幕後黑手的時候,其實就猜測過冒險者協會有問題。

但當時運氣太好,一發就命中了獒犬人的老窩,直接與老羊頭當面對峙。

此後就是對整個陽光城地下祭壇進行的摸索和排查,逼得溫迪戈做出了一個現在來看屁用沒有的承諾。

可既然已經把病根給拔了個乾淨,再去計較病症的來源乃至於助力似乎就成了多此一舉。

或者說,內城這群曹賊奸賊惡賊逆賊誰沒趁火打劫猛薅一筆啊,真要計較起來全都是共犯!

因此這件事便就此擱置,如果不出意外,會逐漸消失在陽光城本就扭曲至極的歷史之中。

但在今天,它在這個微妙的場合被重新提起,並從之前的模糊變得清晰無比。

大夥都在挨打,只有冒險者協會損失最低?

其他兩家也在倒霉,只有羚角家族屁事沒有!

既然同樣是在場者之一,格雷德也很貼心地給米楊發了一份。

米楊拿起文件,只是稍微看了下數據,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上面的記載都是真的,不管是因為什麼,如果按照這些線索推導,自己還真就是那個最大的受益者!

而最基本也最簡單的推理邏輯之一,就是事件中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案件中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掃視了一圈周圍的賓客,在確定大風向順應了自己的預料後,格雷德也就趁勢開始了表演。

「米楊,我曾經很尊敬你,我覺得你是我父親的戰友,對協會立功頗多。」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己私利,聯合荒蠻原上的邪惡教派坑害大夥。」

「是,你現在成為了協會的主人,可你知道在這個過程中,陽光城到底犧牲了多少無辜之人嗎!」

這番話煽動性太強了,立刻就有人想要站出來聲援。

但在看到商業聯合會與傭兵同盟都還沒有反應後,就趕緊坐了回去。

可越是賊,就越忌諱一個「偷」字。

那些罄竹難書的大奸大惡,往往最喜歡給自己樹一個光輝正義的標籤。

於是索拉擺出一副被氣得咳嗽的模樣,站起身來用手裡的拐杖狠狠地指向了米楊的鼻子。

某個存在感很低,但至少名義上還是傭兵盟主的費恩,也帶著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武夫拍案而起。

有了這兩位大佬帶頭,大廳之中一時間變得群情激憤,全都開始了對米楊的口誅筆伐。

若不是沒人想當出頭鳥給自己惹麻煩,恐怕都該直接對米楊動手了。

事已至此,米楊是幕後黑手這件事已然是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就算不是他,在座的眾人也需要一個背鍋俠,好讓大夥全都乾乾淨淨的。

而米揚的腦袋不大不小,剛好可以全部接住,算是個最好的人選。

但可以接不代表我要接,他又不是烏龜人,怎麼可能會願意接受這種屎盆子?

一咬牙一跺腳,立刻掏出幾張魔法捲軸丟了出去。

霎時間,大廳中煙霧四起,火花四濺,變成了一片混亂。

這原本是他拿來提防鮑里斯暴起傷人的,沒想到歪打正著,在另一種局面下發揮了相同的作用。

可格雷德既然敢當眾發難,就肯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在米楊拿出魔法捲軸的一瞬間,他就掏出一把鎚子丟了過去。

山羊人大多為法師,米楊也不例外,以他的氣血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一擊。

雖然儘可能躲過,但還是被狠狠地砸中了腰腹,那一塊的骨骼當即塌陷了下去。

不過在腎上腺素和逃生慾望的影響下,他暫時忽略了這一點,捂著腹部,連忙向此地提前準備好的暗道跑去。

——只要跑得夠快,就算鍋再大也追不上我的後背!

可在這陽光城,論地道,誰能比得過正深林旗的老派貴族安德魯?

人家的逃生通道神選用了都說好,借點東西搬出去屁事沒有,結構穩定得連點土渣滓都不帶掉的。

總之安德魯一眼就看出了米楊的計畫,敏銳地帶著自肅隊長巴爾斯提前包抄了過去。

「可惡!」

後路被徹底堵死,米楊大驚失色,一時間也沒了法子。

雖說他確實還有另一手準備,可在他的預料里,最大規模的反撲也不過是另外兩族聯合起來而已。

更何況要是他們真的出手,肯定還會有其他人阻攔,該被多方圍攻的應該是敵人,而不是自己!

所以在危難之中,他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了驚聲尖叫。

「有人害我!格雷德!是誰讓你害我的!」

可他的歇斯底里也只持續了三秒就戛然而止,因為一柄闊劍已經自上而下,把他從頭頂分成了兩半。

而且滾燙的熱血飄散而出,持刀人卻沒有半點閃避的意思,任憑它濺了自己一身。

用手指擦了一下掛在臉上的血跡,費恩又是一劍刺穿了米楊的心臟。

由此,米楊成為了這場大變局中的第一個犧牲品,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出局者。

而協助眾人找出真相的格雷德則成為了眾人眼中的英雄,哪怕是曾經瞧不起他的,現在也必須高看一眼。

但這場大會的主要意義,是宣布冒險者協會的新會長。

現在米楊死了,鮑里斯又是被踢下去的那個,現在唯一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了格雷德。

因此立刻有機靈的野豬人站了起來,舉著拳頭。

「我家族長找出了真兇,粉碎了米楊的陰謀,所以我家族長才是最合適的協會會長!」

在接連不斷的鼓雜訊中,雖然會場內氣氛依舊熱烈,但還是有奇怪的眼神開始向彼此傳遞。

米楊已經因背叛而死沒錯,可罪魁禍首真的只有這一個,或者說真的是他嗎?

但現在再去糾結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那群愣頭青冒險者需要被約束,協會若是解散,絕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

不過是把慶賀的對象從山羊人變成野豬人而已,都是獸人罷了,沒差。

可就在大夥等待格雷德順勢成為會長的時候,他卻從瞠目結舌的羚角族老手中奪過徽章,來到了鮑里斯的面前。

「鮑里斯大哥,之前的事情我也查了,協會大樓之所以會出事也是米楊乾的!」

「是他故意要加害於你,搶走會長的職位,既然現在真相已經大白,那這個會長還應該是您!」

???

莫要說旁人,連鮑里斯本人都驚了。

斑點大貓張大著嘴巴,發出了一聲響亮的。

「啊?」

可格雷德好像真沒在開玩笑,無論鮑里斯怎麼拒絕,都堅決地要把徽章往對方手裡塞。

沒辦法,鮑里斯只好接受了對方的請求,重新做回了冒險者協會的會長。

所以米楊造成的混亂連著他的屍體本身被迅速移除,整個大會在轉瞬間就成了鮑里斯重回原位的慶功會。

之前被趕走被排擠的協會老人都被請回,甚至有好幾個莫名其妙地獲得了升職。

但羚角部落在鮑里斯的堅持下卻並沒有被清算,而是在選擇性地懲罰了一些激進者後,仍舊保留了三族的地位。

商業聯合會和山民傭兵同盟也很給面子,破天荒地把吃下去的又吐出來了一部分,暫緩了三方的些許矛盾。

其樂融融中,似乎是一副兄友弟恭,皆大歡喜的溫暖模樣。

如果弔詭氣運能聽話一點,給紀明一個正向的暗示就好了。

可如果陽光城的內鬼不是米楊,那他又會是誰呢?

若是格雷德選擇了自己當這個會長,紀明會覺得他嫌疑很大。

若是格雷德慷慨地放棄了這個選擇,把寶貴的會長之位還給了鮑里斯,紀明會覺得……

「埃莉諾神甫,麻煩你回教堂的時候告訴特尼思主教,接下來一段時間一定要盯著點松露家族!」

——野豬哥,你也太值得懷疑了吧!

大會散場,各方勢力也各自離去,安德魯卻沒有乘上來時的馬車,而是走上了另外一輛。

「費恩盟主,在下來向您彙報這段時間的工作內容。」

作為副盟主,他雖然悄悄挪走了很多權力,但仍有著向盟主述職的義務。

而他之所以會如此不厭其煩,一方面是因為對方是某位公爵大人的心腹,至少面子上一定要給足。

而另一方面則是……

「這段時間有關於荒蠻原的業務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活計很多,在下建議您允許更多的傭兵自行行動。」

看著在凝重中帶著幾分疑惑的費恩緩緩點頭,安德魯壓低聲音。

「費恩盟主,這事說起來還是比較繁瑣,其實覺得還是城裡的事情更為重要,在下願意為您分憂。」

作為一個武痴,費恩是個遠近聞名的糙漢,對於行政管理上的事務本來就是一竅不通,處理起來更是煩得要命。

現在聽見安德魯主動請纓,高興地是連連點頭。

「如果先生您願意出手,本盟主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哈哈,為大人分憂,為大人分憂罷了!」

就這樣,他本來就已經千瘡百孔的權力,又被安德魯悄悄拿走了一絲。

這座搖搖欲墜的權利大廈,似乎就等一記足夠分量的重鎚砸下,嘩啦一聲,便可以換個姓氏了。

嗯,不急,還是先考慮一下還有哪些傭兵適合騙到地下城吧。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東區,跟微笑著的安德魯道別,費恩進入了屬於自己的駐地。

關上辦公室的大門,他泡上一杯咖啡,揉揉眉頭,帶著些許疤痕的面容逐漸綻開,露出了一個笑。

「傻子!」

武痴?

【武痴】!

一個合格的上位者要學會自黑,畢竟與其拼盡全力無懈可擊,不如提前找好弱點當做陷阱。

所謂的武痴,不懂管理,懶散,狂妄……全都是他自己給自己主動貼上的虛擬標籤。

可惜,不知多少信以為真的蠢貨就這樣鑽進了這個陷阱,被根本不是如此的費恩輕鬆拿下。

而且話術與陰謀什麼的運用起來或許的確不錯,比如獅心王當年也是個遠近聞名的陰險噴子。

但真正讓他成就君王霸業的,永遠是征服與武力!

啜飲一口咖啡,費恩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哎,可憐的小安德魯似乎還困在貴族的縹緲光輝之中,沒能看穿權力的本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