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羅馬與騾馬在同一人身上的共存可能——以紀明為例
靈肉縫合！
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劃破了紀明的腦海。
如果是以前的他，面對這樣的表述可能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理解和挖掘其中的深意。
但在初步了解了鍊金術的生命與靈魂部分後，紀明腦中立刻浮現出了當初進入地下四層時看到的場景。
活生生的人被殘忍地肢解，與死屍混雜在一起，被縫合成各種形態怪異的「新生物」……
那時，紀明以為這只是安德魯的獵奇嗜好。
畢竟在酒館的流言蜚語中，貴族老爺們的地下室里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可能存在。
而他在地下四層穿行時，唯一能見到喘氣的生物，也只是那些暫時還未死亡的受害者。
這裡沒有扭曲變形的生命在籠中哀嚎，也沒有詭異的存在攔路殺人。
儘管場景令人噁心，但至少還沒有達到最糟糕的地步。
然而經過克洛伊的點撥，紀明意識到，這一切遠比他之前所理解的更加邪惡。
安德魯在地下四層悄然進行著天理難容的人體實驗，只是他當時還沒做到罷了！
而現在，他顯然已經取得了一些顯著的成果。
所以，那具擺在手術台上的，分件特別細碎，組合度很差，勉強拼湊成人形的幼態樂高……
只能說還好安德魯是個門外漢，也缺乏煉金相關的天賦。
不然在這個洞穴的盡頭，就真的會有小女孩BOSS來給誤入其中的倒霉蛋帶來笑容了！
想到這裡，紀明又有些後怕。
多虧自己設計的第一個副本就是討伐鍊金術士，提前把這個混蛋扼殺在了搖籃里。
要是讓傭兵們搶先發現埃德加並迎回陽光城可就糟了，這對變態湊在一起非得整出個人造邪神不可。
心中思量著，紀明騎上了克洛伊的後背。
還是再考慮考慮把「踏平大莊園，活捉安德魯」當做內測完結版本的事吧……
「走吧，今天早點下班。」
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空曠的地下三層就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
歡快的口哨意味著它的主人心情不錯，事實也的確如此，走下樓梯，安德魯的臉上帶著微笑。
也不怪他笑得如此沾沾自喜，倒霉了那麼長時間，今天終於交到好運了。
首先是謝爾頓。
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來送走這個定時炸彈，打發他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長期作戰。
繼任他工作的湯姆遜做的不錯，而且自己在平穩交接下屬權力的同時，還進行了些許收回。
這種重新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真是美妙，讓安德魯找回了幾分往日的自信。
然後是地下平原。
新一批的物資已經配送到位，所有的關節也被打通，可以正式開始探索與貿易了。
畢竟謝爾頓這傢伙雖然有點小心思，但能力還是有的，無論怎麼樣都可以幫自己撈上一筆。
嗯，仔細想想，說不定他已經帶著車隊找到那些賤民，成功為自己賺到第一桶金了呢……
還有今天早上。
在聽說紀明醫生成為神選聖徒的時候著實是把他嚇了一跳，本來都計畫著要出手暗殺了。
感謝自己的戰略定力，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心思，才有了今日的迴旋餘地。
可惜，是神選如何，是聖徒又如何？
一個從東方逃亡過來，在文明邊疆城市發展起來的小醫生，他能有什麼遠見和決心？
還不是見錢眼開，稍微說點軟話就把什麼事都忘了？
不過。
這個回春液和符籙甲倒確實是好東西，要是能想辦法把他給撬走……
總是可以嘗試一下的嘛！
掏出鑰匙，擰動著沉重的鎖芯，他微顫著鬍鬚都快笑出聲來了。
安德魯，你乾的好哇！
什麼狗屁的嫡子庶子，跟那個只會在女人肚皮身上使勁的好大兒相比，你才是更加適合的侯爵繼承人！
到時候再把母親接回城堡，看看那個刁鑽惡毒的老女人又能有什麼話可說，還拿什麼給自己穿小鞋？
……嗯，不行不行。
今天是個愉快的日子，不能想這些不高興的事情。
穿過痛苦的呻吟與哀嚎，他直直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監獄，一個龐大的怪異生物正被綁在木頭架子上。
跟仍躺在手術台的上一代相比，它無疑是更加偉大的傑作。
雖然拋棄了安德魯的個人審美，但在暴力美學上無疑更進一步。
可以同時抓握使用多樣武器，完美配合作戰的強壯四臂。
哪怕被砍傷一半，仍然可以正常站立的三對腿腳。
位於胸腹，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進食的可怕巨口。
長於身體各處，能捕捉周圍任何一絲風吹草動的數隻眼睛。
為了製造它，安德魯參考了包括陽光城最強者克里斯汀在內各種各樣的存在。
去分析，去探尋，最強大的生物結構到底在哪裡，試圖製造出一個擁有著完美作戰能力的戰爭機器。
而現在，在經過無數次的迭代後，他終於觸摸到了成功！
哦不，事實上還差最後一點。
打開隨身的手提箱，在紅色天鵝絨的環繞中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瓶。
瓶中暗棕色的液體透明粘稠，好似醇香的酒液，彷彿只要聞一聞就能醉人心脾。
——如果其中沒有漂浮著一顆黑色畸形心臟的話。
戴上一副皮手套，安德魯擰開瓶蓋，徒手取出了這顆心臟。
雖然它看上去很大，但入手卻意外的輕。
而在燈光的照耀中，也只能在潔白的襯布上投下一道淺得像是塵埃的影子。
安德魯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在短暫的恐懼後是狂喜。
「對了，對了！神明賜予的寶物怎麼可能會普通！」
他控制著笑容，將它安在了怪異生物胸膛里預留的空位上，隨後再用生疏至極的手法將其緩緩縫合。
而在將一切做完後，他走出監獄鎖住了房門。
顫抖著手指，從箱子里取出一個漂亮的六邊形鐵盤，開始往裡面輸入魔力。
所謂的法陣其實有點像是現實世界裡的電動玩具，只不過這裡使用的是對應刻印和儲能水晶。
安德魯只是啟動了一個作用為開關的刻印，在儲能水晶的驅動下，監獄內部的法陣就開始了自動運行。
魔力流動的聲音有點像是厲鬼的哭嚎，但在他的耳中是如此動聽，甚至忍不住開始點頭。
詭異的法陣則催動著那顆心臟與怪異生物融合，沉悶的心臟跳動聲開始響起。
安德魯瞪大了眼睛，連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錯過此刻的一分一秒。
這股生命的氣息也逐漸轉化在了肉體的表現上，它的手指微微顫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雖然看上去有些愚鈍，但那是一雙純潔中帶著幾分疑惑迷茫的眼睛。
這是理智！
它可以獲得智慧！
不是瘋子！
在安德魯心中的高呼和欣喜的目光中，怪異生物開始了第一次活動。
簡單的木質構造和粗糙的拘束帶，又怎麼可能束縛住這台威武的戰爭機器呢？
它僅僅是一抖，便輕而易舉地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就像是人類輕鬆地扯斷粘在身上的蛛網一樣。
側面的三十六隻眼睛，也捕捉到了安德魯的存在。
它審視著自己，臉上流露出更加深重的困惑。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緩緩地移動著腳步，搖搖晃晃地沖向了欄杆的方向。
可還沒來得及觸摸到鋼鐵，它的身體就猛然開始下沉。
骨骼彎折，肌肉撕裂，皮膚綻開……
裂痕與毀壞不斷延伸，讓怪異生物的軀體看上去像是一塊被摔碎的玻璃。
連一聲吼叫都來不及發出，龐大的肉山就變成了一地肉塊骨渣，只有一顆黑色的心臟歪在廢墟之上。
安德魯成功了，七秒。
「失敗了！又失敗了……」
他歇斯底里地抱著腦袋，在走廊里焦慮地來回踱步。
「不，問題在於我自己，心臟！至少心臟是貨真價實的，它可以，沒錯！」
猛然停住身形，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同時仰起頭來，虔誠地捂住了面孔。
「讚美陰影之神！」
「讚美下班之神！」
提前從小老闆那裡把今日的收集資料準備完畢，紀明設定了一個自動發送，就從地下城回到了診所。
說下班就下班，摸魚從帶薪睡覺開始！
然而等他鋪好床鋪，享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舒適睡眠時，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壞了，我失眠了！」
從來沒睡的這麼早，突然來一次還怪不適應的。
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他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紀明啊紀明，你已經被錢調教成奮鬥逼了嗎？
不過作為一個行動力很強的男人，他最後還是憑藉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點困意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渾渾噩噩中醒來。
瞄了一眼窗外，卻發現已經天光大亮。
「完蛋，開門遲了！這不得被病人……」
他下意識換上衣服推開門，卻發現大堂里已經坐滿了等著看病的人。
喚醒了一下麻木的大腦，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把工作都交接出去了。
而樓下的病人也看到了他，都微笑著打招呼。
「紀明醫生，難得看到伱起這麼晚啊。」
「是啊，畢竟把工作都交出去了嘛，就多休息休息……」
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他彷徨地呆站了片刻。
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有什麼事幹了，就又轉身回到了卧室。
要不……看會煉金學書籍？
然而這個想法才剛冒出就被他掐滅了。
不行，今天放假。
誰都阻止不了我放假，我說的！
換上一身沒那麼高調的行頭，他決定在陽光城裡轉一轉，好好看看這座從來沒有認真看過的城市。
而時間已經將近中午，路上的人也就多了起來。
但隨之而來的，是跟他當初徒步前往冒險者協會時相比，擴大了好幾倍的乞丐數量。
雖說溫迪戈的影響在逐漸被消除，但事已至此，早已積重難返。
恐怕情況再這樣惡化下去，內城變成外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也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內城三家還能不能坐得住。
他靜靜地旁觀片刻，最後決定還是故地重遊，再走一次冒險者公會看看。
可就在他拐過一個路口時，身上的汗毛卻突然豎了起來。
……不是吧，你真變啊！
跟第一次遭遇襲擊時不同，他沒有選擇掏出手斧貿然反擊。
而是先迅速盪開一步，想要用更大的作戰範圍來換取操作空間。
但來人似乎也早就猜到這點，腳下一點就追了上來。
追？
你這是飛了過來吧！
躲閃不及，紀明被對方一把抓住衣領，緊接著就是一股巨力傳來，身體不可控制地被拉了過去。
既然對方不講武德那紀明也就不裝了，立刻就要收緊十指，讓他嘗嘗滔滔不絕的滋味。
可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一句。
「反應很快啊，做的不錯。」
「布……布洛瓦女士？」
最近一段時間老女士不在家，聽特尼思主教說她出城辦事去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幸好對方那吞碳般的沙啞含糊嗓音太標誌性了，不然下一秒就該被自己咒的躺在地上……
迅速離開這裡，直到三條街外兩人才停了下來。
「我也是剛回陽光城，結果還沒到家就在路邊看到你，怎麼樣，最近陽光城發生了什麼？」
紀明就把自己售賣符籙甲，以及卸任醫生職務的事略微說了一下。
布洛瓦沉默著低頭思索片刻。
「很好，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做吧，你能有主見和主意是最好的。」
注視了片刻，紀明突然感覺今天的老女士瘸的很特殊，原本還算精神的面貌也有些萎靡。
就忍不住開口問道。
「布洛瓦女士，你出城後遇到了什麼嗎？我怎麼感覺您受傷了。」
換來的卻只有一句乾巴巴的。
「小孩少打聽老人家的事。」
也不能真就不管吧，沒辦法，紀明只好跟著她一起回到了病樹材料店。
本來想要回診所拿點葯過來的，可挪動著坐在櫃檯之後，老女士卻向著他招了招手。
「過來。」
「……好。」
隨著紀明的落座，她手腕上的暗金手鐲發出淡光，將一個有些破舊的盒子放了出來。
「打開吧，算是遲來的拜師禮物。」
還有這種好事？
平生第一次，紀明收到了禮物。
不是人情往來，也不是蠅營狗苟，而是正兒八經的禮物！
他搓了搓手，用空氣好好洗了一遍手，才捨得觸碰盒蓋。
而在打開後，裝在裡面的竟然是一個金色的……
月桂冠？
在古希臘，這是專門授予傑出詩人或競技優勝者的最高榮譽。
而作為希臘文化的繼承者，羅馬帝國乾脆直接以桂冠作為帝王的冠冕。
雖然世界不同，但這玩意在陽月世界的地位也不一般。
就算不是帝王專武，也是佼佼者才能戴的起的尊貴配飾。
比如聖樹王國統治階級神聖九姓的家主，再比如繼承了聖樹體制的深林王國北境諸公。
而且從這架金色桂冠中淡淡的魔力流動來看，這還是一件強大的魔法裝備，更是奢侈至極。
「布洛瓦女士，您確定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嗎？」
「你不想要還我。」
「要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