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你們這個是什麼教啊？
在紀明的沉思中，布洛瓦終於停止了自己的碎叨。
不是因為她說完了或者說累了，而是因為馬車終於到教堂廣場了。
「下車吧，記得跟緊我。」
單手戴上一枚紅色的胸針，她拄著手杖走進了面前的高大建築。
跟恨不得到處都掛滿裝飾的戰艦聖堂不同，聖光教堂的內部設計其實非常中規中矩。
牆上沒有太多的彩色花窗，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石製品內飾。
椅子也沒有雕花的扶手和軟墊，僅僅是非常簡單的長條木椅罷了。
這一切的一切讓它顯得並不張揚或者奢華，卻帶著宗教特有的肅穆美感。
現在是下午，所以大廳里人並不多。
環顧四周，有的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合著眼睛，還有的則在掃洗除塵。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打掃教堂的人並沒有穿教袍，而是穿著五花八門的日常衣服，只不過在大臂上纏了一條紅色的布。
就像是……
志願者？
似乎是注意到了紀明的疑惑，布洛瓦開口解釋道。
「他們是聖光的信徒，抽空來幫忙維護教堂的。」
……怪不得《文明6》里能有核動力聖地這一說，這特么不就是在白嫖信徒的勞動力嗎？
在大廳的最裡面則是一尊雕塑，那是一顆非常藝術化的太陽，有著渾圓的本體和非常誇張的光芒設計。
為了展現出這顆太陽的光與熱甚至還鍍上了一層金，而底座則被設計成了抽象的流雲樣式。
布洛瓦將雙手環球放於心口，做出了一個禮節性的聖光禮。
「這是聖光之神的象徵——熾日。」
所以。
聖光之神並沒有人物形象，而只有一個象徵嗎？
難不成這個世界的神真的比較「定義自由派」，一個個連人形神像都懶得立了？
還是說，這就是聖光之神的真實樣貌？
那麼。
一顆本體赤紅灼熱的巨大火球，身邊有著大塊大塊，近乎於實質的光芒在不斷地消亡與生長，身下則是遼闊無邊，厚實到足以托起他的龐大雲層。
不管見到誰，開口第一句都會用祂那彷彿洪鐘大呂的聲音安撫道。
「別害怕，孩子，我是聖光之神。」
著實是有點哈人了啊！
而且。
為啥其他世界的卡密都是美少女，雖然可能智商不夠數或者能力菜的要命吧，但好歹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腿。
怎麼輪到這個世界就是一坨……
紀明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人家客廳里呢，於是趕緊在心裡改口道——藝術品。
他原本以為這熾日會有什麼反應，或者自己的腦子裡會突然有人說話。
然而並沒有，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大塊糊著金子的石膏。
不過紀明還正檢查身體有沒有不適的感覺，就感覺自己的小腿被人打了一下。
「叫你來的時候死命地推，到地方了又死盯著人家的神像看！」
布洛瓦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盯著熾日很長時間了。
這玩意擱到哪裡可都是大不敬，他只好甩了甩腦袋。
「抱歉，布洛瓦女士，我沒見過。」
「你啊……」
用輕嘆表達自己的複雜心情，布洛瓦帶著他繼續前進。
跟聖堂一樣，在高台上有一座宣講台，神甫正在那裡給前幾排的信徒講經。
他的聲音沉穩，面色溫和，就像是個在給孩子講睡前童話的老父親。
只可惜他的身高將近兩米，鼓脹的肌肉能把一身黑色的教士常服撐地像是修身西裝。
臉上的線條也有些過分生硬，猶如刀斧劈出來的痕迹。
在看到布洛瓦後，他點頭示意了一下。
「下午好，布洛瓦女士，特尼思主教已經在小客廳里等您了。」
「感謝……」
推開一旁的大門，兩人向著教堂的深處走去。
直到走出好遠，布洛瓦才低聲介紹道。
「這位是斯特林神甫，想必你也看得出來，他是一位非常厲害的聖騎士。」
謝謝，我還以為他叫湯姆遜，然後職業是黑幫教父呢……
拐進樓梯，布洛瓦先走上三樓，然後才數著門牌號，推開了身旁的一扇門。
門後是一個採光很不錯的小客廳，寬大的玻璃窗之下擺著一張方桌。
雖說此地終年烏雲蔽日，但此刻時間正好，有明亮的光映照在桌旁人的書上。
呃，根據教宗白袍，樞機主教紅袍，主教紫袍，神甫黑袍的粗略理論……
你們聖光教會真的有夠怪！
神甫看上去像是黑惡勢力也就算了，為什麼地方主教會是個看上去就很年輕的女人啊！
等一下。
自己怎麼忘了，這裡可是魔幻世界啊，有很多強大的長生種存在的。
於是紀明趕緊拉出對方的面板瞄了一眼。
雖然肯定看不出主教的全部信息，但在【姓名：特尼思·獨影】之下，種族那一欄上很明確的寫著——
哦，原來是個魅魔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魅魔呢。
……
魅魔！？
紀明光速給小老闆摳字。
【小老闆，我實名舉辦聖光教會，他們肯定是被最終敵人給滲透了！】
【連魅魔都能當主教了，那現任教宗是個什麼貴物我都不敢想！】
【必須出重拳，派西爾維婭把他們全都轟上天！】
懵逼的陽月先發了一串【？？？】
【救主別慌，其實魅魔內部也是分派系的】
【雖說縱慾派多為混亂，但禁慾派的就算不是秩序那也是中立】
【再說了，哪裡沒有好人壞人？五千年前我還扶持過一個大惡魔救世主呢，不照樣在秩序側把屁股坐的死死的？】
啊這……
紀明心中的驚濤駭浪不妨礙外面的時間正常運行，布洛瓦已經帶著他坐在了特尼思的對面。
「幾天不見，輝光之行還順利嗎？」
「還好，只是去收個學生而已，不算什麼難事。」
收起正在閱讀的書籍，特尼思主教抬起頭。
「這位就是你在信件里提到的紀明嗎？看上去還蠻年輕的啊。」
沒有紀明想像中的輕佻或者故作媚態，特尼思的音調和語氣既緩慢又厚重。
若是再結合上她有些昏沉的眼神與和藹的笑容，這分明就是一個老年人的姿態。
「您好，主教大人，我是紀明，一位來自東方的藥劑師。」
既然是老女士的朋友，紀明也沒有多做客套，送上禮物，簡潔明了地就完成了自我介紹。
「我聽說過你的事迹，這座城裡願意治病救人的好醫生不多了。」
特尼思點點頭，頗為認真地誇讚了一句，然後扶著腰站起身來。
「對了，樞機主教大人還送了我一些新茶，正好可以拿給你們嘗嘗……」
她用魔法燒了一壺水，慢悠悠地給三人各倒了一杯。
看著清洌的茶湯落入骨瓷杯，一盤烤好的餅乾被擺上桌面。
紀明恍惚中，突然有一種在參加老年茶話會的感覺。
而在做完這一切後特尼思並沒有放下茶壺，而是把額外的第四杯擺在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
「給我的學生也留一杯吧，埃莉諾她還在忙，待會過來。」
布洛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一邊品一邊看著手中的瓷器。
「我沒見過這套杯子啊，這個花紋似乎不是你們輝光人會喜歡的？」
「這是一百年前靈汐王國的一位伯爵送的，我卻直到上個月才在角落裡找見。」
「哎，人老了，記憶力總是會消退的……」
挑起了話頭，兩個老年人便就著茶水攀談起來，
作為一個缺乏家教（字面意思）的年輕人，紀明其實很喜歡聽年長者聊天，就趕緊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什麼古代秘辛。
可特尼思和布洛瓦好像真的是在開老年茶話會，她們從兩百年前的貴族審美聊到三百年前的騎士文學，又探討了一下四百年前的風味美食。
反正全都是些該放進博物館的過時東西和老古董，沒有哪怕一點有價值的情報信息。
於是紀明成功補上了自己童年裡缺失的痛苦體驗
——來別人家干坐著看長輩聊天，盤算著他們什麼時候能聊完。
難道這就是發展奴隸制的懲罰嗎？一天不到就突然開始坐牢了？
而且絮絮叨叨的聲音就像是最頂級的ASMR，在他的耳邊嗡嗡嗡嗡。
紀明本來就困的要死，此刻全靠一口藥劑來提神，自然是又慢慢地恢複到了睏倦狀態中。
但他又不好意思睡著，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借喝茶來掩蓋掉哈欠。
「看來小夥子很喜歡這種茶呀，那等走的時候我可以給你多帶一些。」
「哎呀，真是謝謝您了……」
而就在他昏昏欲睡，馬上就要繳械投降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應該是小埃莉諾來了。」
特尼斯拍了拍手。
「請進吧！」
話音剛落，小客廳的門便被緩緩推開。
因為布洛瓦，斯特林，還有特尼思都比較高挑的緣故，紀明下意識的把頭抬高了一些，可那裡卻什麼都沒有出現。
直到他低頭，低頭，又低頭，才終於看到了一頭赭紅色的長髮。
雪青色的髮帶，紫羅蘭色的眼睛，出現在那裡的竟然是一個能有一米五都夠嗆的小女孩。
因此紀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這玩意有八歲嗎？
而且你為什麼穿著神甫的衣服？
「埃莉諾快過來，這是你布洛瓦阿姨。」
或許是因為特尼思已經跟她打過道了，所以埃莉諾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驚訝。
「布洛瓦阿姨，您好！」
她行了個很標準的禮節，語調活潑。
「看上去就像是個很乖巧的小姑娘嘛。」
布洛瓦難得露出了笑容，將一個很漂亮的項鏈親手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埃莉諾的目光抖了一下，眼底流露出驚喜，連聲道。
「謝謝阿姨！謝謝阿姨！」
……雖然那個項鏈的確很好看，但這個反應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布洛瓦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一下，重新坐了下來。
桌上的氣氛生澀了一瞬，隨即被特尼思的話語掩蓋。
「哎，說到這個，其實我也有見面禮。」
白色的光芒閃過，她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本羊皮書。
羊皮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封面上已經出現了破損和霉變。
紀明接過書，一邊翻開封面，一邊後悔自己今天出門沒戴手套。
哎，為什麼給她的看上去就那麼值錢，給我的就是一本破……
我抄！
「這是我在教廷圖書館裡發現的，一本兩百年前的藥劑師筆記。」
特尼思笑了笑。
「正好你不就是藥劑師嗎，拿去研究一下吧，要繼續做善事啊。」
紀明再怎麼說也是習得了三種藥劑，並且全都具備一定熟練度的見習藥劑師。
而且在鐵索小隊等人的幫助下，他收集並閱讀過很多或真或假的相關資料。
因此這本筆記雖然看上去很寒磣，但上面寫著的東西可一點都不簡單。
每一個步驟，每一點藥理都記錄的非常清晰，跟紀明的所知完全吻合。
因此這些記載很有可能全部都是真的，包括目錄上的數種藥劑……
可惡！
長輩在聊天，怎麼會有人犯困的呀？
尊老愛幼難道不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嗎？
你要知恥！
在心中狠狠地批判了一番這種很沒有素質的行為，紀明清了清嗓子，準備來一次大概三分鐘的感謝演講。
結果還沒開口，就感覺自己的腳背一痛。
用餘光一看，發現布洛瓦正寒著臉，捏著手杖的指節近乎於發白。
只能垮下臉來。
「謝謝主教大人，我一定踐行醫生的職業道德！」
……該死，我說的不是漲價！
我回頭就去背希波克拉底誓詞，當職業醫生！
介紹和見面禮不過是插曲，兩個老年人還是更喜歡茶話會。
或許她們也知道自己的聊天話題年輕人不愛聽，所以在埃莉諾借口離開後不久，紀明也被布洛瓦一句。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就自己回家去吧。」
給打發走了。
把一包茶葉揣在懷裡，紀明在道別後站在了走廊上。
二十三點的智慧，也意味著他復盤和計算的能力變得愈發清晰。
今天發生的事情不少，得趕緊算算增損得失，要不然連走路都覺得不安穩。
可他還正思量著，在拐進樓梯間後，卻發現面前擋著一個人影。
是埃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