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定海神針（下）
盧涅夫接受了任務之後，就親自去拜訪各位師長，向他們講清楚這批火箭彈在前線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等對方都同意自己的看法後，再提出要把分發給各師的火箭彈收集起來，統一交給霍赫洛夫的第182師使用。
面對盧涅夫所下達的命令，各師師長可不敢抗命，連忙命令裝備了新式火箭彈的連隊, 把所有的火箭彈都上繳。
收集完所有的新式火箭彈之後，盧涅夫為了穩妥起見，親自帶領二十多輛卡車，裝載著上千枚新式火箭彈，朝著舒馬科沃地區而來。
經過一夜的行駛，車隊在天明時分來到了舒馬科沃。
看到盧涅夫要下車，同車的一名指揮員連忙問：「軍事委員同志，我們應該把這些火箭彈卸在什麼地方？」
「不要著急，少校同志。」盧涅夫沖對方擺擺手，說道：「我先去見見司令員，聽聽他怎麼說，然後再安排你們卸車。」
當盧涅夫走進指揮部時，正好看到索科夫背對著門，俯身看著桌上的地圖，而霍赫洛夫、謝皮洛夫等人則站在他的兩側，聽他布置作戰任務。
盧涅夫走到索科夫身後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下，輕輕地咳嗽一聲後，開口說道：「司令員同志，我來了！」
索科夫聽到盧涅夫的聲音，站直身體轉過身，有些詫異地問：「軍事委員同志，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昨天不是給參謀長打電話, 命令他從那些還沒有出發的部隊那裡，收集足夠數量的火箭彈嗎？」盧涅夫笑著回答說：「我擔心這批火箭彈在路上不安全，便親自帶人送了過來。如今車隊就停在外面，不知該把這些火箭彈卸載在什麼地方？」
「霍赫洛夫上校，」得知運送火箭彈的車隊，就停在指揮部的外面，索科夫連忙吩咐霍赫洛夫：「立即安排人手，把火箭彈從車上卸載下來，並妥善地儲存。」師參謀長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不敢怠慢，親自跑出去安排人手卸車。
等師參謀長離開之後，盧涅夫好奇地問索科夫：「司令員同志，聽說阿帕納先科大將曾經到這裡來過？」
索科夫也不隱瞞，而是點了點頭：「是的，昨天就來過。」
「他來做什麼？」盧涅夫小心翼翼地問：「是命令你指揮部隊實施反擊嗎？」
見盧涅夫居然知道了此事，索科夫不禁一愣，但隨後想到盧涅夫既然是來自內務部，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知道此事, 便點了點頭：「沒錯。他命令我把第182師投入戰鬥，反擊突破奧博揚方向的敵人，但是被我拒絕了。」
「你為什麼要拒絕啊？」
「在不知道敵人兵力和裝備的情況下，就輕率地朝著敵人發起進攻。」索科夫沒好氣地說：「這樣的進攻，除了傷亡之外，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司令員同志，你在抗命之際，難道就沒有想到自己有可能因為此事，而被送上軍事法庭嗎？」
「沒想過。」索科夫搖搖頭，隨後斬釘截鐵地說：「只要不讓我的戰士卻白白送死，我就算被送上軍事法庭，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想你讓參謀長把所有的火箭彈，都送到舒馬科沃來，想必這裡的形勢一定很不妙吧。」盧涅夫試探地問：「你真的覺得敵人會衝到我們這裡嗎？」
索科夫當初選擇這個布防區域時，是想到歷史書中記載：德軍突破蘇軍防線後，向前推進了35公里，就遭到了蘇軍的頑強的防禦，以至於無法再繼續前進。也就是說，德軍就算突破了奧博揚的防線，但等他們到達這裡時，早已是強弩之末，別說自己手下的這支精銳部隊，就算普通的部隊，也照樣能擋住他們。
「是的，以目前的敵我態勢來分析，敵人在突破了奧博揚之後，為了儘快沖向庫爾斯克，並以此為進攻出發點攻擊莫斯科，肯定會繼續向北推進的，而我們的設防區域，就正好擋在了德軍的前進道路上。」
所說索科夫表現得信心十足，但盧涅夫的心裡依舊是不踏實的：「司令員同志，我們沒有大炮、坦克和空軍的支援，如何抵擋德軍的裝甲部隊呢？」
「軍事委員同志，這一點你可以放心。」見盧涅夫擔心的是德軍的裝甲部隊，索科夫便安慰他說：「想必你來的時候也看到了，這裡的地形複雜，道路的兩側都是丘陵，敵人無法在這裡展開大規模的機械化部隊。而我們的部隊呢，則可以依託地形，在兩側的山丘上，用火箭筒攻擊敵人坦克。這樣消滅了德國人的坦克，他們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司令員同志，」政委謝皮洛夫上校說道：「從今天的戰鬥情況來看，友軍一直在進行不間斷的反擊。他們不斷地把突破自己防線的敵人趕走，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陣地。」
索科夫等謝皮洛夫說完後，不慌不忙地說：「上校同志，你說得沒錯，沃羅涅日方面軍的部隊正在不間斷地對突破防線的敵人，實施不間斷的反擊。但是他們的反擊，除了增大部隊的傷亡外，根本就起不到什麼作用。你看著吧，沒準在今天傍晚，就能出現在我們的陣地附近，到時候就是我們和他們之間的正式對決。」
盧涅夫的心裡非常相信索科夫的判斷，他說敵人會來，那麼敵人肯定就會來的。他盯著面前的地圖，頭也不抬地問：「司令員同志，堅守在第一道防線的部隊是哪個團？」
霍赫洛夫上校慌忙回答說：「報告軍事委員同志，如今堅守在第一道防線的部隊，是戈里亞奇金中校的第546團……」
「哦，是戈里亞奇金中校的第546團啊。」盧涅夫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師在訓練時，我曾經去視察過兩次，見過這位戈里亞奇金中校。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很有戰鬥精神的指揮員。我相信在他的指揮下，第546團的全體指戰員們一定可以擋住德國人的進攻。」
而索科夫想的卻是另外一碼事，他等盧涅夫說完後，問霍赫洛夫：「上校同志，不知這個團里有多少我當初帶過來的指揮員？」
「報告司令員同志，」聽到索科夫這麼問，霍赫洛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在第546團里有一位營長、三位連長和幾名排長，都是您當初從第六集團軍帶來的指揮員。該團在訓練中，之所以能取得顯著的成績，和您所帶來的這幾名指揮員是分不開的。」
索科夫原本還擔心第546團的指戰員們沒有經過實戰，就算平時訓練得再好，但上了戰場，能把訓練的成果發揮出三分之一，就算很不錯了。但聽說在該團里有如此多的舊部，他的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那些可是身經百戰的戰鬥骨幹，有他們在部隊里，自己就根本不用擔心。
「上校同志，」索科夫對霍赫洛夫說：「根據我的判斷，德軍可能會在傍晚時分到達我們的第一道防線，立即和戈里亞奇金中校進行聯繫，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就立即向指揮部進行彙報。」
傍晚時分，雖說還是天光大亮，但堅守在第一道防線的指戰員們，依舊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在這種情況下，神經繃緊了一天的指戰員們，都不禁有些放鬆心情，大家都在低聲地議論道：「我們都在這裡等了一天，怎麼還不見敵人的蹤影啊？」
「我們的前面，不是有好幾萬友軍嗎？他們的防線怎麼可能被德國人突破呢？我看啊，肯定是上級領導判斷出現了失誤……」
「別瞎說，」質疑索科夫的言論剛一出台，就遭到了旁邊戰士的制止：「做出這個分析的人是司令員本人，他的判斷還從來沒有出過錯呢。他說敵人要來，敵人就肯定會來，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陣地上，誰也不準擅離職守。」
一營營長祖明特大尉見戰士們顯得有些疲憊，便向團長戈里亞奇金中校請示：「團長同志，從目前的情況看，敵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而我們讓所有的戰士都待在戰壕里，長時間的緊張，會讓人變得疲憊不堪，我擔心敵人還沒有出現，而我們的戰士都累垮了。」
戈里亞奇金中校反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有的，團長同志。」祖明特回答說：「我們可以留下少數的觀察哨，繼續監視敵人的動向，其餘的指戰員都回各自的掩蔽所休息。敵人來了，再讓他們出來作戰也不遲。」
戈里亞奇金考慮到很多陣地都設置在山丘上，視野很開闊，假如敵人真的要出現，估計還在七八公里外就能被觀察哨發現，到時有充足的時間讓指戰員們進入戰鬥崗位。想到這裡，他點頭同意了祖明特的提議：「好吧，大尉同志，就按照你說的辦，除了留下少數觀察哨外，其餘的指戰員都回各自的掩蔽所休息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待在師指揮部里的索科夫有些著急了，他心想難道歷史書里的記載是錯誤的，德軍並沒有在今天衝到蘇軍縱深35公里的位置嗎？否則的話，怎麼肯定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蹤影呢？
雖說不久前，他剛剛詢問過師參謀長，但此刻忍不住再次問道：「參謀長同志，前沿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司令員同志。」師參謀長搖著頭回答說：「什麼消息都沒有。」
「見鬼，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看到敵人啊？」索科夫小聲地嘀咕著，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發現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司令員同志，不要著急嘛。」見到索科夫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盧涅夫安慰他說：「雖說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但外面的太陽還沒有落山呢。夏天作戰的最大優點，就是晝長夜短，早晨三四點鐘天就亮了，晚上要等到十一點，天才會完全黑下來。」
盧涅夫的話頓時讓索科夫心裡踏實了許多，既然天都沒有黑，那麼德國人的進攻肯定不會停止。此刻他們沒有出現，不等於他們待會兒不會再出現。想到這裡，他便吩咐師參謀長：「立即和戈里亞奇金中校取得聯繫，讓他密切監視南面，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就立即向師部進行彙報。」
就在師參謀長答應一聲，準備拿起電話把索科夫命令，傳達給戈里亞奇金中校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卻毫無徵兆地響了起來。師參謀長遲疑了片刻，一把抓起話筒，大聲地說：「我是師參謀長，你是哪裡？……什麼，你們那裡發現德國人的坦克？……有多少？背後有沒有步兵跟隨？……」.
聽到德軍的坦克出現，索科夫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他連忙豎起耳朵，仔細地聆聽師參謀長和對方的通話，但卻聽得斷斷續續的，讓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師參謀長放下話筒，他連忙問道：「參謀長同志，什麼情況？」
「司令員同志，」師參謀長挺直身體回答說：「戈里亞奇金中校報告，一營的觀察哨發現了德軍的蹤跡。經過仔細的確認，敵人一共有兩輛坦克和五輛裝甲車，正沿著急造公路向一營的防區推進。如今距離為八公里，最快需要二十分鐘，才能進入一營的防區。」
索科夫雖然很清楚，自己的部隊此刻肯定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但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部隊都做好戰鬥準備了嗎？」
「是的。」師參謀長肯定地回答說：「從確認敵人的那一刻開始，已經向部隊發出了戰鬥警報，如今指戰員們正在陸續地進行防禦陣地。」
得知敵人真的來了，原本對索科夫還持有懷疑態度的霍赫洛夫，連忙向索科夫請示道：「司令員同志，既然敵人出現了，需要把那些剛運到的火箭彈，都交給第546團使用嗎？」
「用不著，上校同志。」索科夫搖著頭，一臉輕蔑地說：「就兩輛坦克和五輛裝甲車，滿打滿算就六七十個敵人，以你們師的裝備，完全可以輕鬆地消滅他們，用不著什麼火箭彈。」
「哦，我明白了。」
「今天的戰鬥只是一個開始，更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面。」索科夫為了讓霍赫洛夫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特別提醒他說：「等敵人大舉來犯時，再使用新式火箭彈也不遲。我們的部隊要像一道閘門似的，牢牢擋在這裡，絕對不能讓敵人前進一步。」
「放心吧，司令員同志。」霍赫洛夫向索科夫保證說：「假如我們有了這麼多的裝備，還擋不住敵人的進攻，那就證明我這個師長是不稱職的，你完全可以把我撤職，並送上軍事法庭，然後再找合適的人來接替我的職務。」
「上校同志，我希望我能帶著你們一起打進柏林，佔領國會大廈，而不是把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送上軍事法庭。」索科夫說到這裡，沖霍赫洛夫擺擺手，說道：「安排人去檢查電話線路，別等待會兒打起來了，卻發現線路出現了故障，那可就要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