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 朦眼歡籠

正文卷

第228章 第二百二十八 朦眼歡籠

所以府中萬般事都是小事,在媞禎眼裡都舉足若輕,朝中短暫的安寧,一切都變得歲月靜好,真正讓她入心的還是毓嬛的一舉一動。

骨肉親情,再錯也得留三分情,除非不到萬不得已。不日便叫來曹邇派探子暗中走訪,觀測老三的變動,直到某一日老三對外把「顧舫」改成了「新石舫」,並不再屬霍舫和石舫管轄,她才知道毓嬛這番比她想得要決絕。

連曹邇也在旁勸,「三姑娘是打定了要跟石家恩斷義絕,近來把絲綢和陶瓷的價格壓低了一倍不止,又因掛著『石舫』的銜,把洛陽那裡不少生意都攬了去。」

媞禎卻不以為然,「她就是故意讓咱們著急動火的,不用管她,壓價這種惡性競爭,遲早虧本的是她自己,幾樁生意下去,對洛陽是輕如鴻毛,對顧家打擊可是重中之重。」

側首灧灧婉然一笑,「西域最近不是引近一種鴿子血的寶石,數目稀少,就拉到洛陽的拍賣舫竟價而估,這物以稀為貴,不比自貶身價要強。」

文綉深以為然,卻經不住凝起一抹愁容,「其他倒是都不怕,只是三姑娘對咱們這般仇視……」

媞禎幽幽一聲嘆息,聲音竟然有縹緲,「我倒是覺得,她針對我,卻也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只有她針對我,爹爹才會受痛著急吃火。」

想到這兒心下就黯然了,「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除非爹爹鬆口,不然……這樣反傷其類終究不是個辦法……」

良久,發出一聲宛然的長嘆,恍惚得象是一個浮夢。

而近日溫鈺那裡,則隨著皇帝的放權,變得愈發忙碌,在府的時間也愈發少了。但忙裡偷閒時,也總會尋些稀罕的物件逗媞禎開心。恰好這日他方回來,正值媞禎午睡剛醒,他得了個新鳥,特地想拿她眼前獻媚邀寵。

碧紗亭下,媞禎朦朦地睜開眼睛,聽他道:「怎麼不在屋裡睡?如今天漸涼了,院里的奴才也不仔細些。」

她坐起身,輕撫著桌案上的冊子,「秋高氣爽,外面風吹得舒坦,尋思看看商舫的事務,沒想到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忽然她寧神看了看他提的鳥籠,「這鳥……我好像見過。」

溫鈺說是的呀,「就是從周宜水那裡討的,這機靈鬼兒還會學小狗叫呢。」他撅起嘴,打著哨兒引導它。

媞禎含笑等著,不久果真見它「汪汪」地叫起來。溫鈺更得意了,「它還會念詩詞呢。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試與……」

那鳥兒果然學得有模有樣,拍打著翅膀接著念,「試與風味成顛狂,臂兒相兜,唇兒相湊。」

媞禎一下子紅了臉,嬌嗔道:「這周宜水天天教它些什麼不好,偏教這些淫詞艷曲,好一曲《醉春風》念地這麼順口。」

他仔細瞧她,流露出頗有意外的神情,拉過她的手摸,「……原來詞這叫《醉春風》吶,我竟不知,卿卿卻知?」

媞禎眨眨眼睛,低下頭半天才吱聲,「年少無知,心生好奇,誰沒瞧過些不該瞧的呢……」

她一向大膽的令人生畏,竟生做一些淘氣的事情,可淘氣之外流露出小女孩兒的情態,卻實在可喜可愛。

她嬌嗔歸她嬌嗔,他還是挨了過去,把她摟進了懷裡。文綉文鴛識趣地退出了碧紗亭,臨走把帘子給掩上,直退到了院外去。

媞禎原先看著商舫往返的冊子,還在愁毓嬛一事,心裡有些堵,他回來,她那點不順心也煙消雲散了。漸漸的她把她的心借給他一半,喜歡兩個人膩在一起,不用藏著掖著,溫鈺是個很清透的人,他的心思她都知道。

捧她在胸前,她只是輕笑。他溫柔撫摩她的頭髮,目光似乎有些出神,「禎兒。」

她低低「嗯」一聲,抬眼卻見一層朦朦的紗蒙住她的眼,視線逐漸模糊,溫熱的呼吸聲卻愈發近。

碧紗亭的羅漢塌很寬敞,鋪著軟軟的褥子,點著溫鈺調製的熏香,徜徉下,如跌進溫香軟玉的海浪。

「我不在的時候里,有沒有想我?好卿卿……有沒有想我?」他聲音出奇地誘惑,一似粽兒黏膩。

因眼前被紗攏著,只聞聲不見人,叫她有些心慌,伸手抓了半天,才抓到人的領子。

他本能地向她傾倒,追過去,七分認真,三分笑意,眼睛裡似有鉤子,緊緊勾住了她的纖纖玉頸,「你喜歡嗎?我覺得這樣剛剛好……你覺得呢?」

她喘了口氣,知道在外面,根本不敢大聲,「你故意憋著壞呢。」

他低聲笑著,很是得趣,忽輕忽重地潛葕,「明明剛剛好地呀,我曉得你會喜歡的,是不是呢?」

他忽然說起吳語,近似江南水鄉的溫潤,像是南方美人的低語吟唱,有綿綿絮絮的音調。好似叫人想起呼延氏原也是從江南遷移到北方的,骨子裡帶著婉約,這種多情繾綣的音色,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映射在了他身上,恰如其分的好。

她咬著唇,沒言聲,慢慢地收緊手臂去抱他。無聲的邀約,讓他予取予求,恣意縱興,纏綿不休地去吻她,牽過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內心的柔軟波折復被驚動,全然隨性的流露,雖然很羞赧,但偶爾為之,又充滿了趣致。

一時雨退雲散,陽光如精工綉作的雲錦漫天鋪開。眼前的紗幔一撤,頓時變得清明起來,抬頭看他的眼,不覺矮下身去抵在他胸口,甜膩如雲涌動。

他輕輕吻上她的額頭,悶悶地笑,「歡喜些了嗎?」

媞禎捶他,看那鳥兒,「青天白日它全看見了,萬一它學舌怎麼辦?」

溫鈺想了想,「不耽擱事,這小東西也沒那麼聰明。」

話音剛落,那鳥似因他罵它笨突然激情地拍打翅膀,「胡說!我聰明,我全看見了!」

愣是各自靜了好一會,雙雙像被「上課」了一般,把臉捂住。得找個地方擱得遠遠的才好,不然放屋裡太難為情了。

一頭躺了很久,才合衣坐起來,想起進來她眉頭緊蹙的睡容,溫鈺問:「是什麼事叫你不高興,這幾天見你唉聲嘆氣的,連睡覺都掛著臉。」

「老三的事罷了。」她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他了,說到最後也是別無他法清嘆,「眼下我除了接招也沒別的辦法,要緊的還是做爹爹的思想工作,想辦法牽線搭橋,得讓老三跟老爺子把話說開才行。」

溫鈺哦了一聲,本著避嫌的緣故,對石家的家務事並不言聲,而是轉言他能發問的地方,「聽管彤說,重陽節你想要辦個家宴?」

她嗯了聲,「難得天下太平,也該辦些喜事添添福氣。說實在的,從我進府到現在,咱們府里一直都沒熱鬧過,怎麼也得大辦一場,叫我拿拿『秦王妃』的款兒。」

「你想做,那我自然也贊同。」他一壁說,手一壁滑下去,「只是亂糟糟的什麼人都有,不及倆個人肅靜。」

忽然他還泄了口氣兒,有些抱怨,「說回來,如今這皇帝不管事是一點都不管,我前後腳都在外面貼著,跟你相處的時間也越發少了。好不容易溫存會兒,還像偷香竊玉似的,得快去快回,簡直少得可憐。」

她唔了聲,思量道:「好些替皇帝辦差吧,難得他身子終於挎了下來,如今就嫌累,那以後該怎麼辦?」

溫鈺聽得眉頭直蹙,特地挑到了兩個敏感的字眼,「……『終於』挎了?」

媞禎聞言只是笑笑,捻起手指按在他太陽穴上,「所以秋來乍暖還寒,你也要注意身體,你要是想我,我可以跟你一塊去辦公,」又近著他耳側輕輕道:「或是我也可以幫你批註……幫你批改公文。」

他默默看著她,只是看著她,那沉沉的眉眼,看得她心頭髮涼。

她微笑,「怎麼了?不許我議政么?」

他慢慢扯上嘴角,一把把她拉回胸前,「哪兒的話,我所有的事你什麼時候說了不算?你開心就好。」

「那這樣的話,你也給顧姐夫一個官做做吧。」她用手指念起他的袖子,「他聰慧可靠,比之我哥哥強十倍不止呢。」

他低下頭,笑著說好,「那連同你哥哥都進一進吧。」

她眼睛泠泠一動,撫摩他的唇,纏綿地吮了下,這才完全欣然的鑽進他的懷裡。夫婦相對,家常日子的平淡溫馨。

那廂溫岱容正想到東邊來給人瞧瞧重陽備舞的事宜,一時撞見那般形態,簡直臉色大窘,悶頭悶鬧地就往回跑,一不小心給文綉撞了個冽阻。

沒得回過臉說句話,就急匆匆離去了。她的丫鬟在長廊邊的門等她,見她驚慌失措來,大嚇了一跳,「怎麼了?那位說什麼了嗎?」

在所有人的想像中,石王妃是雖專寵但又極木訥的人,時間漸漸長了,彷彿胡居蘭落水一事和趙今淑的狀告都成虛設的污衊,可方才那一耳朵,溫岱容可實打實聽出,秦王對這個王妃的縱容得很!

甚至超出她的意外。

想想她嫁進王府,除了之前受皇帝託付,更大的還是為了自己的母家。慶國公府寥落,到今天才出她一位良媛來,所以安心塌地更重要是在王府熬出跟高的資歷。對王妃言聽計從,不過覺得王妃沒有顯赫的娘家依靠,她假以時日可用家世逼她下堂罷了,所以才會恭敬聽話,以待來日。

可若秦王真偏心給石氏壯大了一番,讓石家騎在溫家頭上,那屆時什麼正室地位都是鏡花水月。

她失魂落魄地想辦法,連話都不想說,那個不識時務的又道:「奴婢剛才看見殿下進去了,主子遇上了嗎?」

她鼻子一酸,「遇見又怎麼樣,心都是偏的……」

耷拉著兩肩,轉過頭剛好看見瘋頭瘋腦的王寶林在她面前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