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簠簋不飭財銀案

正文卷

第86章 簠簋不飭財銀案

三日後方奇齡燒尾宴上,朝中各大臣送來賀禮,難得的是向來不喜歡交際的周宜水,除了相熟的人會到場慶賀,今也是難得的禮到人到情誼到。

經不住讓郭子坤好一聲挑唆,「從前你常是禮到人不到,今難得都全了, 得是多金貴的寶物讓你親自送來?」

周宜水忙拿了禮物陪笑,「知道方尚書榮升,特地用和田紅玉雕塑了一座觀音菩薩像,這不珍貴嗎?」

方奇齡客套道:「東西珍貴,周大人這份心意更珍貴。」

郭子坤攥住他的胳膊,「既然這麼好, 你就打開給大夥瞧瞧, 也讓我們開開眼。」

有人拱火,自然有人添柴, 眼看著糊弄不過去,周宜水到底把盒子打了開。誰想就在那一瞬間,紅玉菩薩像的右手被蓋沿兒扥了開,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頓時湊火的人蔫了一半,面面相覷的砸吧嘴。

周宜水忙笑口開合,「碎碎平安是吉兆,菩薩給您擋災了。」

眾人熄了一口氣兒,郭子坤也連忙搭上話,「快別容他嘴滑,灌他酒喝,方尚書新官上任能有什麼災呢,快灌酒灌酒!」

於是嘻嘻樂樂,勾肩走酒,幾回合下去,席面便醉倒了一片, 臨到散場, 人都是被扶著送出去的。

一遭的忙亂, 宴席收尾卻十分的仔細,到底鑒於朝承佑一事,方奇齡必須的給自己提個醒,今日賀禮必須得一一登記造冊,這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多出個大件來,是一個沒附署名帖匣子。

管家向主子置喙,方奇齡那頭也一頭霧水,親手打開一瞧,是一碟子賬目單子,一碼一碼的字,驚得奇人。

方奇齡手指一顫,忙把僕人驅趕出去後,又點起燈對著匣子的紙單逐一查看,真的是秦州土地稅徵收的收據!這上面的字目,足足比自己收到的秦州土地稅款多了五成啊!

可這分單子怎麼會出現在他是燒尾宴上呢?

心悸之餘不覺細細推敲,如今掌管土地稅收上報的就只有田曹尚書季淮春,當時奔赴秦州徵收土地稅款的也正是季淮春的兒子季泯善, 如果真是一樁牽扯朝中官員的偷稅大案,只怕牽連也絕不小覷。

更何況, 而今南陽王和慎郡王兩黨爭鬥不休, 田曹尚書季淮春又是南陽王的黨羽,若真是黨政之間栽贓陷害,自己亦然出去當刀子使未免莽撞。

所以該怎麼做,這都是個難題。

然而他掙扎思索的時候,風已經吹到了曹田尚書季淮春的耳朵里,正當他惶恐不安,準備打算向南陽王招供尋求幫助的時候,一個消息幾乎如雷炸耳。

御史台有言官諫言舉報,直指方奇齡侵吞朝承佑私庫,罪不容誅,即刻羈押拷問。

這事因原是朝承佑曾為斂藏的奇珍異寶修繕過一個私庫,只是這個私庫直到朝承佑死前一直沒有被披露出來,反而在朝承佑死後剝落洶湧,徹底死無對證,只是事關國庫資金,朝廷上難免經不住一番議論,甚至皇帝私下也授意方奇齡多多上心此事。

一時之間,除了季淮春因為心虛盯上方奇齡之外,南陽王和慎郡王的眼睛也早早撲了上去,如今生出這種事,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皇帝也隨之疑心加覆,特命廷尉司搜府,果真搜出了十幾件底座印有「朝」字元文的稀世珍寶。

方奇齡卻稱家中從未有過這些寶貝,並對它們的出現表示一無所知,直言有人栽贓嫁禍,又知眼前形式自己辯無可辯,便只好退而求其次,自請落獄關押,配合審訊,以表清白,並將秦州土地稅徵收的收據親自交給廷尉司正史郭宣,諫言田曹尚書季淮春父子有私吞土地稅款的嫌疑,希望一併收監等候審查。

至此,兩個官員,兩樁貪污案同時搬到檯面上,一時間南陽王樂極生悲,慎郡王悲轉大喜、喜極而泣,對於兩樁案件的主審地研討激憤。

二王相爭,想要壓住二王,必然是一個身份同等尊貴的人,所以劉溫鈺為一個局外人,自然而然再次受到了皇帝的重視。

這個決定,慎郡王反響一般,畢竟只要不落入南陽王手裡,他自得高興,反而南陽王一早得知皇帝的決策,坐不住,立不安,正焦急時,不為前來通稟,田曹尚書季淮春的次子季泯顏求見。

還未來得及通傳,人早已趴進外屋泣涕漣漣,「殿下求您,救救我的父兄吧,求您救命啊!」

南陽王心裡的氣早不打一處來,立刻套了衣裳出去,對著人就是一窩心腳,「好端端的,誰叫你們收買言官誣陷方奇齡貪吞私產,不然他能狗急跳牆攀咬你家嗎!啊?」

季泯顏連忙撲在地上喊,「殿下冤枉啊,我父兄從未叫人告發過方奇齡,這從未有過的事,父親一早知道方奇齡在暗查秦州土地稅款的消息,只在暗中派人截殺他的手下之人,從未想過撕上明面上來,您都知道狗急跳牆的後果,父親怎麼不知,怎會蠢笨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他震聲:「這其中,必有貓膩!」

南陽王斜楞他一下,「你是說……有人故意告發方奇齡,就是為了攀扯季淮春下水……」

說著,他眼珠打起轉來,「是……慎郡王,他想報復我啟奏父皇嚴懲他一事。」

季泯顏一口咬定,「是吶,不然秦州一事我父親早已安頓好,怎麼會平白無故泄露,必是慎郡王有意為之。」

南陽王冷冷瞥他一眼,心中甚感厭煩,「說到底,也是季淮春手段不幹凈,如今被人披落,竟落到這個份上,不中用!」

季泯顏將頭在地上磕得咚咚作響,「可事已至此,已無法亡羊補牢,還望殿下看在我父親的苦勞上,救我一家老小性命吧。」

南陽王立刻擺了手,掐腰坐在了椅子上,「如今主審人是濟陰王,我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平日連招呼都不打,怎麼替你們求情。」

季泯顏心肝直撓,「可畢竟不在慎郡王手裡,未必不能回天。」

南陽王登時捏碎一個茶盞,氣得青筋暴起,「你說的容易,你行你上啊!」

這一通脾氣下來,季泯顏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可到底南陽王無可奈何,都是籌碼,丟一個都是給了別人機會。

他扶了扶頭,「罷了……先回去等消息吧,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季泯顏見南陽王口氣鬆軟,心頭大喜,忙叩謝了回去等消息。這遭把人敷衍過去,可辦法還是想不出來,過了大約一盅茶的功夫,不為長長吐出一口氣。

「如今季淮春父子已經落獄待審,若真如方奇齡所說,他已暗查到關鍵證據,不日回京上交,那麼田曹部就完了。」他伸手重新給主子斟了杯茶,「所以……若沒有人證物證,那這樁案子就不成立了。」

南陽王頓時眼睛一亮,慢慢捋這珠串上的流蘇,「也只能先將此事捂下去,後頭派個欽差下去秦州做做樣子,慢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拍了拍大腿,「方奇齡身上不是也壓著一綜罪嗎,想辦法讓他畏罪自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