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撥雲撩霧覓真人(上)

正文卷

第13章 撥雲撩霧覓真人(上)

媞禎扶著椅子再次坐下,「忍氣吞聲非我秉性,只是咱們明明可以隔岸觀火,置身事外,為什麼要學蒙獲引火自焚,為他人刀柄。」

媞禎想了又想,「鄭氏女當年是如何得選劉溫鈺的太子妃,你說呼延晏和鄭懋還記得嗎?」

這樣一提,曹邇是想起點些陳年舊事。

「鄭氏當年選拔艱難,若非已經中選的呼延氏長女突然暴斃,又哪裡輪得上她,那時倆家還鬧過一場,早就撕破了臉,不是為著現在處境,怕是也不會這麼快冰釋前嫌。」

瞬時心裡恍若一面明鏡,這算什麼,舊仇可尋。

媞禎抬起瑩美的眸,「雖說這樁的婚事,因端慧太子廢黜而被高祖皇帝連坐取消,但這人心又且非一道旨意能夠捻氣熄火的。這裂了紋的信任,連顆沙粒子都扛不住。狼多肉少,孤恩負德,在所難免。」

聽風是雨,動輒猜忌,這是個壞習慣,但這種壞習慣偏偏人人都有,而且位越高,權越重,這病就越穿心透骨,越經不得攪弄。

媞禎慢慢歪起身子,指甲慢慢扣緊,「所以,蒙獲這記重拳,你可看好了。」

「奴才知道該怎麼做了。」曹邇一眼掃過門外,「那其他的人……」

媞禎點了頭,「你利索些把事情做了,叫上潘鴻章,明天陪我去劉溫鈺那兒一趟。」

媞禎到底無法咬定今晚之事是鄭懋一人所謀劃,劉溫鈺不是那麼不謹慎的,他不會對兩個狹懷利益的人傾訴衷腸。

不說有人從中作梗,她都覺得納罕。

總之蒙獲一行人有去無回,今夜也有不少人睡不安枕。

然而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次日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葉上水珠滾來滾去,那光照得人暖,有水洗的胭脂似的好氣色。

馬車停在客棧外,曹邇扶著媞禎下車,潘鴻章上前去敲門。開門的是客棧的小廝,他向外抻了抻脖子,道:「這間客棧已經被人包了,不再收外客,你們去別處吧。」

潘鴻章道:「我們不是來住店的,我們是來特地前來拜訪劉公子的。」

小廝撓了撓頭,往左探探,再往右探探,「我去回稟一聲。」

過會,一個身著緇色卷草紋長衫的中年男子立身門前,他長須疏散,眉精目湛,半晌看向潘鴻章,揖了揖手,「潘掌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不是說七日後會面嗎?這還差三日呢。」

「趕得好不如趕得巧,眼下這個時候正恰如其分。」

鄭懋皺了皺眉,「可我家公子那裡還尚未通傳,只怕……」

「這倒不怕。」潘鴻章轉頭介紹起媞禎,「這是我家主子姑娘,恰與劉公子是舊識,熟人見面三分情,也不在乎唐突不唐突的。」

鄭懋緩緩抬頭,那姑娘姿容絕艷,一襲藕粉寶花紋長裙,映的臉頰白皙如雪。他有些忐忑,「姑娘怎麼稱呼。」

媞禎與他雙眸相接,「我姓石。」

鄭懋心跳狠狠漏了一拍,站定了許久,才舒起一抹笑,「石姑娘,幸會。」

思緒延展不斷,鄭懋心中敲打激昂,過了好些會,他眼仁才定住,「既如此,那就煩請姑娘費心了。」轉身向身後的小廝說:「還不快帶石姑娘過去。」

彼時,溫鈺正站在梨花案台前提筆勾勒一幅《溪嵐風光圖》,他指尖微動,寫下兩行題字。

「怎麼今日不見蒙獲人呢?」溫鈺轉頭看廊下的巡衛,抿了抿唇。

管彤手裡磨著墨,慢條斯理的說:「奴才也奇怪呢,方才問過鄭懋,說是發現闕氏的蹤跡,叫蒙統領去周轉了,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

溫鈺眉梢微動,長長哦了一聲。

移時一個小廝進來通傳,「有位石姑娘說想見您一面,您看……」

溫鈺眼光一亮,「快請進來。」便催管彤去上茶。

媞禎很快端然而入,飄飄衣裾跟在身後,翻飛如蝶,曹邇提起她的裙尾,不知不覺已到眼前,「這地四面環翠繞竹,真真是春日一絕,好生雅緻。」

溫鈺淡然微笑,只見媞禎身後除曹邇之外還有一個臉生的人,媞禎目光迴旋,「這是潘掌事。」又道,「去見過端慧太子。」

潘鴻章旋即拱手深禮,待溫鈺虛扶一把適才起身。

媞禎輕啟朱唇,「聽說你身邊有個蒙統領功夫很好,不知跟曹邇一比如何,若不叫他倆比劃個高下,咱們也看場樂呵。」

溫鈺心頭籠著霧,結成了一團,總覺得這裡頭擱著些事,「他人昨晚外出辦事,現今還未回府中。」

媞禎說:「那就可惜了。」

有香氣兜頭兜腦的迎來,媞禎順著味道過去,是管彤奉好的一杯新茶。

媞禎掀開茶蓋仔細聞了聞,「是木芙蓉的香味,還加了白茶。」抬頭看他,「用木芙蓉花瓣入茶,這心思倒巧妙。」

溫鈺徐徐微笑,「入茶的花瓣是我自個曬的,你若喜歡我讓管彤包些給你。」

媞禎抬頭遞了身後的人一眼,很快勾一抹嫣然,「曹邇,去跟了拿去,也讓我跟溫鈺說說話。」

那二人順著話下去,連帶潘鴻章一併稱有事告退。

溫鈺見她支開人,落得屋裡安靜靜的,終於好奇問出了口,「有什麼話你說吧。」

媞禎把放在身邊已久的令牌從袖兜拿出來,遞給他,「這是鄭懋向潘鴻章求的通關文牒,待離開雍州時,只需把這個拿給城門口的商隊,他們自會帶你們走一條石舫的秘道,安全送你們到目的地。」

溫鈺小心翼翼結果,然而就在他碰到令牌的一剎,媞禎收回了手,「但我現在要好好想想,要不要把這個給你。」

「劉溫鈺。」她匿在一側沉默少頃,「你知道昨夜鄭懋指使蒙獲刺殺我嗎?」

「鄭懋?」溫鈺愣怔個當頭,仿若一記一記濤浪陡然拍擊岩石,震驚之餘,彷彿想到了什麼。

媞禎繼續說:「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說以你的立場,自該對鄭懋與蒙獲二人百般防範,可蒙獲卻一口咬定是鄭懋告訴他,我是安陽石氏嗣女。我的疑惑只有兩點,鄭懋是如何得知?鄭懋得知為何非選擇昨夜行刺?」蓮步輕移,看向窗外那個人,「今天看見他,我才想起來,他才是你最信任的心腹。

溫鈺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管彤,唇角微微一抽動。

媞禎謹慎道:「這些天一直是他在幫我們傳信,也只有他知道張太夫人是何時到的中度。」

溫鈺緩緩走到窗前,似乎要穿透那表面的皮囊,直視進他的內心。

「管彤……他自小在我身邊長大,陪著我吃過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