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平凡的一天」

正文卷

第324章 「平凡的一天」

經過準確計算與劃分的時鐘刻度並沒有辦法對時間的流逝造成半分影響。

就如同這廣袤海洋當中的水流一般,它滾滾向前,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無風者號以及它的幾艘護衛艦船,目前正在以穩定的速度,朝著女神平原東側的一個繁忙港口駛去,在原定的計畫里,無風者號本不該在這個港口進行停靠,而是應該朝著黑河公國的沿岸海域前進。

畢竟,還有一批乘客需要在黑河公國最大的港口登船,並趕往梅林勒和。

但是現在,在無風者號上發生了這一系列的詭異事件後,所有人都認為,現在重返陸地一定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比起人心惶惶的無風者號,負責護衛它的裝甲艦以及艦船上的水兵們則顯得平靜不少。

作為職業軍人,他們對於自己所在的船隻以及那些他們所能夠操縱的各式武器總是充滿信心,在這一點上,他們與那些陸軍士兵們有著共同的語言。

「接下來幾天的天氣應該都不錯吧?怎麼突然要改變航向?」

「誰知道呢,說不定無風者號上有大人物坐不慣船,想要回陸地上用腳走了。」

在裝甲艦「白銀堅盾」號上,幾名剛剛輪換下來的水兵們正在船舷上吹風、閑聊,他們都是布爾特公國的海軍士兵,只不過現在,他們的制服上額外地增加了梅林勒和的法委會標識,這就意味著,他們現在也算得上是法委會的編外部隊成員。

對於那些乘坐無風者號,有著各種各樣地位的梵恩「精英」們,這些出身於平民階層的公國士兵基本沒有太多好感,他們絕大多數都出身於普通家庭,父母大多是裁縫、礦工、農夫或者漁民。

想要讓這些人對貴族和官員們產生什麼好感,那可並不怎麼容易。

一名水兵看了看四周,見並沒有人注意到這裡,便從軍裝的一個隱秘口袋裡抽出了半包香煙,這讓他們的閑談變得更加放鬆與熱烈了。

一名年齡稍大的水兵扯了扯領口,他用鼻子噴出了兩道煙霧,隨後嘆氣道:「從航向上來看,我們說不定會在後天中午的時候就靠港,也不知會停留多久,我也想上岸逛逛呢。」

「別想了,軍規可不會給你機會離開港口,那些法師們盯得可他媽嚴了,辦什麼事都只按照一套方法。」

他身旁的同伴嗤笑起來,隨後便抬了抬下巴,戲謔地問道:「怎麼?憋不住啦?想去找女人?」

「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

那名老水兵皺了皺鼻子,但嚴肅的表情卻只維持了不到兩秒,隨後他也笑了起來:「唉,我本來就在假期哩,如果不是那什麼狗屁的黑色太陽以及梅林勒和老爺們的要求,我本來就該在藍藻港快活,而不是跟你們在海上吹風!」

「你真要有這種想法,還不如期盼一切正常,我們趕緊到黑河公國,或者乾脆直接到梅林勒和……我可聽人說,那裡的風情比藍藻港好一百倍!」

一說到這種話題,原本百無聊賴靠在旁邊的水兵們烏泱泱的一下就聚了過來,之前分發香煙的那位甚至多抽出了一根煙,並將它塞給了這名「消息靈通」的傢伙,希望他細說與「風情」相關的事。

「都過來都過來,我小聲點兒說。」

消息靈通的水兵招了招手,待眾人圍過來後,他便用一種神秘的口吻說道:「最近這些天,凡是那些與北境距離較近的城鎮和公國,都有不少難民遷移過來……在異國他鄉生活想要活下去可不容易,所以嘛……」

他叼著煙,對著眾人做了一個「你們懂得」的怪異表情,隨後又補充道:「這些難民基本都是北境人,他們當中的年輕女孩可是非常……嘖,出名的。」

「你的意思是,有很多聖斯蒂爾人逃了出來?」

「可不止是『很多』,應該說『非常多』!」

水兵糾正道:「你想想,就連梅林勒和這種地方,現在也沒有辦法完全地禁止那些『做生意』的北境女人了,要知道,那些法師老爺們過去最看不慣的可就是這種事情哩,但現在,他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嘿,有這種事?」

一名年輕人並不相信這種說法,他質疑道:「我認識我們家鄉的那些法師,他們在這種事情上可沒有什麼禁忌與講究,出入酒館,包養情人的次數可多著呢!」

「所以我說的是梅林勒和!」

那名經驗豐富的老水兵不屑地抬了抬眉毛:「你知道他們把梅林勒和叫什麼嗎?那裡可是魔法與學術的聖地,是梅爾女神信仰的集中所在!要是在過去,誰敢在這種地方談那些事情?」

這一下,所有在場的人都忍不住點起頭來,這話確實在理。

能夠讓一群保守、古板的法師與學者們退讓,這確實能夠證明梅林勒和在過去極短的時間內接受了相當數量的難民,而當這些年輕且躁動的士兵們想到那些頂著嚴寒與低溫,仍舊要努力朝他人展示自己魅力的北境女性時,卻又忍不住面頰發燙,心跳加速。

不過,在這種時候,總會有掃興的人跳出來的。

之前發出質疑的那名年輕人撇著嘴搖了搖頭,他是一名非常典型的布爾特人,出身海邊的漁民家庭,對於愛情與忠貞有著自己的一套觀點和看法,因此他反駁道:「那些女人很艱難也很可憐,她們說不定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或是戀人,現在卻要被迫做這些事情……」

士兵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緊接著卻又爆發出了一陣鬨笑,一人伸出手攬住了年輕人的肩膀,問道:「好吧好吧,你要清楚,這艘船上可不是誰都有未婚妻的!」

年輕人仍舊在堅持自己的觀點:「這可不是什麼未婚妻的問題……」

「聽著聽著,你在船上待的時間太短,根本不知道一年半年連續海上漂著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

年長一些的士兵搖著頭解釋道:「眼下你覺得比較舒服,這完全是你的錯覺,過多一段時間,你恐怕會把釣上來的那些魚當成自己的『未婚妻』呢!」

在這句話奇怪的話說出來的一瞬間,那些在船上待過相當一段時間,聽過不少離奇故事的老兵們登時大笑起來,於是話題立即便從聖斯蒂爾、北境以及黑日結社等主題上跑開了。

這是他們的一種默契。

與其討論這些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危機感與不安感的沉重話題,倒不如聊點別的。

很快,百無聊賴的水兵們便談起了自己在輪換休息時所聽見、看見的那些趣事。

「今天中午的時候,我聽說巴萊中尉與斯魯克中尉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

「兩個中尉吵架?他們能吵什麼?」

「我也沒在現場,聽別人說的……據說巴萊中尉例常用望遠鏡觀察遠方的海面,然後他突然說自己在前方的航線上觀察到了一塊巨大的海礁,認為我們的艦船應該立即轉向規避!」

「海礁?在這兒?」

聽眾當中立即有人搖起了頭:「開玩笑呢?我們這片海域,他要說看見島嶼我說不定還信,單獨的一塊礁石怎麼可能冒出來?」

「斯魯克中尉也是這樣想的,他覺得這一定是看錯或者眼花了,但巴萊中尉很快就又確認了一次,說航線上確確實實有一塊發綠的大礁石……」

「扯淡。」

聽眾搖了搖頭:「所以然後呢?」

「斯魯克中尉把他的望遠鏡搶過來檢查海面,結果當然是什麼都沒有……他質疑巴萊中尉的眼睛以及常識,結果兩人就吵了起來,差點動了拳頭。」

「是我我也質疑,礁石,還發綠……說不定是憋久了眼睛發綠!」

之前那名樸實的年輕水兵聽著這些討論只覺得有些無趣,他轉過身,看著傍晚的海面打了個哈欠,因為疲憊的緣故,一些淚水隨著他的動作從眼角滲了出來,於是他抬起手將其輕輕擦去。

但就在這一瞬間,一塊有些奇怪的陰影卻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邊緣。

他本能地朝著那塊陰影的方向看去。

隨後他便看見,在自己的斜前方,在距離這艘「白銀堅盾」裝甲艦很遠很遠的海面上,正有一團輪廓怪異的陰影在波濤當中若隱若現,因為天光昏暗且距離較遠的緣故,年輕人沒有辦法準確地看出那團陰影的細節,只覺得它的表面就像是附著了大量的藻類一般發綠。

這樣的發現讓他有些發愣,因此他本能地揉了揉眼角,隨後重新眯起眼睛,朝著那陰影的方向看去。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那團奇怪的陰影竟然直接朝著深海當中沉去,不過短短數秒,海面上便再也沒有半分痕迹。

「那是什麼東西?鯨魚嗎?又或者,我眼花了?」

他感到有些困惑。

然而,面對仍在閑聊當中的同伴,他也不想因為這種不確定的發現而引來什麼嘲笑與不快,因此,年輕人便將剛剛一閃而逝的奇特景象埋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又是平靜且無聊的一天啊……」

青澀的水兵在心中默默地感嘆了起來。

……

「這些怪物,我們姑且叫它們『皮膚蟲』吧……或許最初,我們會因為它們的樣貌產生一些先入為主的判斷,但現在我可以確認,它們絕對不是所謂的『蟲子』!。」

經過大半天的鑽研,對海洋魔法生物有著相當了解的勒格爾學者得出了一些初步的結論,面對修格、薇琳等一眾法師,他表現得非常自信,這與他之前在軟禁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這非常不可思議,雖然它們被發現的時候都是在矮人們的背部,但它們的肢體以及身體結構卻根本不像是純粹的『寄生者』。」

在薇琳的法師之手的協助下,一隻被作為研究樣本的「皮膚蟲」被緩緩地翻了過來,於是它的腹部便直接暴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勒格爾指著那些擺動中的細弱肢體說道:「大家看,它們肢體的排布方式與普通的昆蟲根本不同。」

伴隨著勒格爾的解說,另外一隻法師之手飄蕩過來,並輕輕地撥動了一下「皮膚蟲」腹部的觸肢,於是下一瞬,眾人便看見這些看上去與尋常昆蟲極度相似的「肢體」快速地鬆散了開來,包括修格在內的許多人這才意識到,這些所謂的「肢體」,實際上是由大量如同髮絲一般的觸鬚扭結而成的!

當這些黑色的觸鬚完全鬆開並垂落下來後,「皮膚蟲」的模樣便完完全全地發生了改變——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延展出了無數毛髮的人皮!

「非常奇妙,對吧……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說著,勒格爾學者拿起一杯水,慢慢地倒在了這隻「皮膚蟲」的身上,於是那些從皮膚蟲腹部垂落下來的「觸鬚」立即以一種特殊的姿態擺動了起來,它們雖然極度的輕盈,但在某種奇異力量的驅使下,竟然能夠如同黑色的波浪般齊整。

這還不算完,隨著勒格爾的指示,這隻「皮膚蟲」竟然被直接扔進了一個裝滿了水的大水槽中,於是人們便看見,這隻怪異的蟲子竟然直接在水槽內遊動了起來,它的行動非常靈活,那些細長且密集的觸鬚似乎構成了數道靈活的「鰭」,每一次有規律的擺動,都能讓它隨心所欲地進行移動。

緊接著,勒格爾又從旁邊取來了些許新鮮的血水並將其置入水槽,於是那遊動中的「皮膚蟲」變得更加活躍了,眾人都看見,它那些靈活的黑色觸鬚徹徹底底地舒張了開來,混合了血色的海水被它不斷吸入體內,又從觸鬚之間快速排出,而隨著這一過程的進行,水槽內的血色快速褪去,再無半點殘餘。

「我在這裡提醒各位,整個過程中,我用的水都是海水。」

勒格爾學者輕輕地敲了敲那個水槽:「這些東西……它們根本就是天生的水生之物,或許之前的寄生,只是它們迫不得己的隱藏與生存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