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瓦列里

正文卷

第199章 瓦列里

很顯然,暗淵子嗣並沒有因為修格的出現而徹底地召回整個塞倫城當中的個體,畢竟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散布的範圍也太廣了一些,對於潛藏在塞倫城下方的那龐大主體而言,它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修格這區區一個未知隱患的出現而收縮自己的狩獵圈。

而修格在進行今日的狩獵中,也變得比之前更加謹慎了——他並沒有再像之前那樣頻繁地使用那些通用魔法來「測試」暗淵子嗣的弱點,而是選擇利用夢境庇護所給予自己的能力進行最快速、最直接的「撲滅」。

鑒於自己今天還有別的目標在身,因此修格並不想過早地引發暗淵子嗣主體的關注,因此他有意地控制了自己的殺戮速度與頻率,並且也放過了個別隱藏得較深、距離街道較遠的目標。

但即便如此,這個早晨的狩獵仍舊給他帶來了相當大的裨益。

在修格一口氣將所有奪取而來的暗淵子嗣「精華」投入那被暗淵迷霧封鎖的房間中之後,原本還有些模糊的面具已經變得清晰可見了,雖然在它的表面,仍舊存在許多如同繩索或絲線一般的迷霧,但這面具的紋路與樣式卻已經能夠被辨認了。

這面具的樣式實際上非常簡潔,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張非常普通的舞會面具,只不過上面並沒有太多的花紋裝飾,而是整體呈現為深沉的黑色,就如同鏡中使者的那張迷霧面龐被剝離了下來一樣。

不過,當修格將目光放在這面具上時,他卻能夠看見這面具的「表情」正在緩緩地發生著變化,它時而微笑,時而頹喪,時而又變得木訥且冰冷……

「根據這段時間獵殺的暗淵子嗣數量進行估算,我應該只需要再狩獵十個左右的目標就能夠將這些迷霧徹底祛除了。」

想到這裡,修格的精神稍稍振奮了些許。

此時,時間已經接近上午的十一點了,在修格忙於獵殺暗淵子嗣的這段時間裡,菲利克斯則一直在南側城門的據點當中活動,根據魔法老鼠所給出的反饋,菲利克斯在搜索物資的期間甚至還遇到了其他幾名零星的倖存者,但他們並沒有任何勢力歸屬,只是和菲利克斯一樣,來這裡找點能用的零散物件罷了。

就在他想要一鼓作氣地完成自己的這個初步目標時,魔法老鼠卻替菲利克斯傳來了一道訊息——那位與他約定在南側城門會面的法委會法師竟然提前抵達了,於是修格便只好暫時停下了行動,轉而朝著城牆據點的方向趕去。

沒多久,他便再次來到了城門旁,隨後他便看見了帶著半個口袋戰利品等候於此的菲利克斯。

「瓦列里已經到了,他似乎給我們帶來了不少東西……就在城門那裡。」

看得出來,菲利克斯對於他口中的那位善良的法委會法師非常有好感,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非常積極、樂觀的情緒。

對於已經從修格口中得知,塞倫城被外界所放棄的菲利克斯而言,能夠看見這種仍舊嘗試著以自己的力量為城市難民提供幫助的人,實在是一種難得的鼓舞。

於是菲利克斯便帶著修格朝著城門口走去,很快修格便看見了那攔截在城牆以及城門中間的半透明儀式場。

這屬於非常典型的法委會封鎖儀式,在靠近之後,修格便能溝通聽見這儀式場當中不斷傳出的嗡鳴。

就如他之前所了解到的一樣,設置在這裡的實際上已經算是半永固的魔法儀式了,這顯然是在那場大地震之後法委會所做出的臨時補救措施。

而在這半透明的儀式場對面,則站著一名看起來有些焦慮的青年法師,在他的身旁,還有一輛由馱馬拖曳的拖車,車子上則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

菲利克斯與修格的出現令那青年法師變得開心了起來,他沒有像一般的法委會法師一樣行那種正式的禮儀,而是抬起手來,非常樸實地朝著兩人招了招。

儘管儀式場能夠模糊視線,但修格還是能夠大概地辨認出對方的樣貌與神情。

這位「瓦列里」在法委會中一定是一名比較特殊的存在,因為他的氣質根本不像傳統的法師。

棕褐色的短髮與眼珠、如同士兵一般剛毅、方正的面孔,身材也有些敦實,有那麼一瞬間,修格甚至以為站在對面的是一名樸實的青年農夫。

儀式場對於聲音的干擾非常嚴重,因此瓦列里並沒有開口打招呼,而是微笑著抬起了手,在空中留下了一長串文字:「嘿!菲利克斯,你還好么?在你旁邊的,是你的朋友?」

菲利克斯本能地從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工具里取出了一個筆記本,正準備同樣利用書寫的方式回應,卻見修格已經抬起了手。

在瓦列里驚訝的目光中,魔紋在修格的手指上方開始構築,幾乎是一瞬間,一長串的魔法文字便無比清晰地顯現在了空氣當中。

「瓦列里法師,伱好……我是菲利克斯的朋友,同時也是一名被困在塞倫城裡的施法者,你可以叫我阿爾弗雷德。」

出於謹慎原則,修格還是選擇先報出自己「借」來的假名字,隨後,在他的意念控制下,更多的文字被書寫了出來:「我聽菲利克斯說起了你的事情,所以我決定和他一起來,好與你聊聊。」

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瓦列里回過神來,於是他快速抬手,利用魔法文字給予了修格相應的回覆。

「你好,阿爾弗雷德法師!我沒有想到竟然能夠在這裡看見法委會的同僚……分部與我們之間的秘儀聯繫已經中斷了幾周,我們幾乎以為留在城內的同僚已經覆沒了。」

瓦列里非常理所應當地將儀式場對面的那位年輕法師視作了自己的同僚,畢竟修格的施法非常流暢,使用的那些魔紋也是由梅林勒和整合出來的官方標準樣式,在他看來,這絕對是一名在梅林勒和講師們那裡進修過的傑出學者。

修格並沒有急著向對方揭示自己的身份,而是利用魔法文字說道:「大地震之後,分部當中的許多成員試圖修補城內的缺漏,這個決策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損失……你們應該也看見了城內發出的『銀色警訊』吧?」

看見這段話,瓦列里陷入了沉默。

他當然知道銀色警訊的事情,法委會也知道,甚至連那些遊盪在塞倫城周邊,不斷監視著這座城市狀況的各國的密探也都早已將這一訊息帶回了自己的國家。

然而令他感到絕望的地方正在於此。

對於那公開向全世界示警的銀色訊號,所有人最終都選擇了忽視與忘卻。

包括那曾經提出了這種訊號,並反覆強調銀色警訊本身重要性與特殊性的梅林勒和。

實際上,有許多投身於法委會的施法者都接受著一種特殊的理念,作為梅爾女神最虔誠的信仰者,他們真真切切的認為,魔法是一種能夠將梵恩變得更加繁榮的力量,而法委會也理應去給梵恩的智慧生靈族群帶去更加穩定的發展環境。

而這些心思單純的學者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些在外人看來已經「扭曲」和「變態」的持劍隱士。

只不過在這些持劍者們看來,針對野法師的搜捕與獵殺,本身就是一種對於大環境穩定性的維護。

瓦列里便是這類人當中的一員。

面對這場將自己的祖國以及自己所效忠的信仰、組織同時捲入其中的可怕戰爭,瓦列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原本想要通過對塞倫城的拯救來為自己找到全新的目標,然而自己卻彷彿成為了所有人當中的異類,這讓他感到極度的痛苦。

而現在,那名「阿爾弗雷德法師」在無意間提出的問題,更是刺痛了這名樸實青年的內心。

瓦列里的手停頓了良久,隨後才有魔法文字重新浮現出來:「我很抱歉……在收到銀色警訊的當天,我們就已經嘗試通過秘儀將這一訊息上報給梅林勒和,但我們卻只得到了鞏固儀式場的命令,除此之外,梅林勒和並未給出任何新的指示。」

「那麼對於我們,還有城內的倖存者和那些怪物呢?梅林勒和究竟有什麼態度???」

就像是想要急切知道外界情況的那些人一樣,修格刻意在自己的文字當中增添了一些小小的情緒:「大地震之後所有人都過得很艱難,就算城裡的人已經死了很多,目前的補給還算充裕,但那些東西遲早都會被消耗乾淨的……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

菲利克斯不敢說話,他偷偷地瞄了修格一眼。

隨後他便注意到,修格此時的表情顯得非常平靜,這與他寫下的那些蘊含濃烈情緒的文字截然不同。

然而儀式場外的瓦列里卻並不知道這一點,他的眼裡只有那些鋒利的字眼,面對修格提出的這種詰問,他垂下了自己愧疚的目光,並在內心對著自己所信仰的魔法女神默默地禱告了幾句,隨後才再次給出了回應。

「沒有態度……阿爾弗雷德法師,我很抱歉,梅林勒和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任何的指示與態度,而且因為戰爭的緣故,我們沒有辦法繼續向城內大規模地輸送物資。」

看著瓦列里寫下的文字,儘管菲利克斯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此時仍舊感到手腳冰冷。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外界竟然真的在這件事情上產生了如此殘忍的默契。

修格認真地讀完了瓦列里的回覆,隨後他寫道:「梅林勒和想要將城裡的人和那些怪物一起困死,對嗎?」

「阿爾弗雷德,我請求你不要這樣想!」

對於修格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怨氣以及些許絕望,瓦列里忙不迭地給出了回覆:「我們之前已經成功地在塞倫城外抓到了逃逸出來的『樣本』,梅林勒和的教授與學者們此時正在研究著它們……或許很快他們就能找到應對的方法了!」

「瓦列里,那麼你知道,現在這座城市裡的怪物族群已經有多麼龐大了么?」

經過這些鋪墊之後,修格便直接將這場特殊的對話引向了主題:「它們一直在滋生、成長,每一個死去的倖存者甚至動物,都會成為它們的養料,這些怪物甚至已經學會了一些人類的語言,用不了多久,它們就將徹底掌握我們的一切……它們會知道我們藏在什麼地方,會去哪裡尋找物資,會在什麼時候變得虛弱……」

在瓦列里顫動的目光中,修格寫道:「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我指的並非塞倫城的時間,而是整個梵恩……梅林勒和正在將塞倫城變成一個巨大的養殖場,繼續這樣下去,城裡的所有人都會成為滋養那怪物的食料。」

修格的敘述顯然將瓦列里嚇得不輕,於是他趕忙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它們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見瓦列里這樣追問,修格便抬手指了指菲利克斯,示意自己開始傳遞菲利克斯的話語。

於是很快,一段新的文字顯現在了半空中:「瓦列里,阿爾弗雷德法師說的都是真的……它們已經知道我們會在夜間躲在房子里,於是它們開始定期匯聚在一起……就像洪水一樣從街道里流過,那些藏在低層建築里的人會被它們直接從藏身處找出來然後吃掉,現在大家只敢住在三層以上的房屋裡……」

「但如果它們的數量繼續增加,我們將無處可躲了。」

菲利克斯的話語比修格所說的話更具衝擊力,在此刻,即便隔著儀式場,修格也能夠捕捉到瓦列里臉上那痛苦的神情,這名青年法師將目光轉向了修格,就像墜入深淵的人試圖抓住一根繩索一般,他問道:「阿爾弗雷德法師,你之所以找我,應當不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情吧?你是否……還知道什麼別的事情?」

瓦列里的反應令修格很是滿意,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隨後簡短的回答出現在了半空中。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