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李白再見浩然

正文卷

浩然山海,空餘九曲黃河水清清,

天下九州,再無人間謫仙氣蕩蕩。

那從黃河之中脫身而出一縷紅,直向南瞻部洲而去。

南瞻部洲天際,有一氣乘風而來,化作漫天紅霞,在未央城上空綻放。

人們紛紛抬頭,看著天邊的異相,滿是詫異。

未央之主李寧世,顫聲道:

「快去請國師」。

左右還未答話,便見一個面容瘦削,顴骨奇高的中年儒士已飄然而至。

李寧世上前忙問道:「國師,這是何方聖賢駕臨未央城」?

王陽明看向天際,眼中滿是激動,顫聲道:

「詩仙李太白」。

李寧世渾身一顫,滿是驚恐道:

「他不會是來尋仇的吧,那日吾兒未央死在他劍下,朕亦未再追究,如今他貴為詩仙,難不成還要舊事重提不成」。

王陽明只得搖搖頭,一陣無語。

「陛下,切勿多慮,詩仙繡口一吐,一城未央亦不可當」。

那紅霞凝聚,正是李白謫仙人的模樣。

王陽明踏步而上,雙手顫顫,抱拳相拜:

「詩仙親臨未央城,未央蓬蓽生輝,後學王陽明,見過詩仙」。

未央城的人先前還不明所以,可看到那謫仙人的模樣,再見到聖人王陽明親自相迎,主動見禮,自然便明白了。

滿城的人,奔走相告,立馬便沸騰了起來!

「是詩仙」。

「竟然是詩仙」

「竟然是詩仙親臨」

「詩仙」

「詩仙」

「世上怎有這般人,原是詩仙落凡塵」。

「詩仙竟自天界回來了,今日一見詩仙,方知何為仙人之姿」。

人們為見到詩仙而激動無比,亦為見他全身而退而開心不已。

若是這人間沒有了李白的詩,這浩然山海都要失去許多色彩。

李白見到來人,偶然也讀過他的《傳習錄》,當是便暗暗稱奇,直道此人真乃奇人也。

如今得見真人,自然亦是喜笑顏開打趣道:

「不知陽明此時心,可須外面添一分」?

王陽明聞言激動不已,他雖已入聖境,自成一家之言。

可此刻見李白如此抬舉,聖人也滿面喜形於色。

「得見詩仙之風采,一分一毫莫加焉」。

李白哈哈大笑,自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王陽明看著遠去的李白,心中亦是難過不已。

再現身時,已來到未央書院。

那書院聽聞消息的眾人早已是按捺不住,可惜那韓老夫子手持教尺,眾人雖是無奈,亦不敢多言。

可他們看到那現身的李白,激動再控制不住,人群中自有人出聲喊道:

「是詩仙來了,詩仙竟然來書院了」。

而李浩然轉過頭來,看向李白,先是激動無比,再是淚水不止流滿面。

李白走上前去,主動朝韓春風見禮:

「韓師叔,我想見見浩然」。

一聲韓師叔,讓韓春風瞬間破了防。

他看著此刻彌留之態的李白,是羞愧不已,亦是蕭索難言。

他眼中亦泛有晶瑩,點了點頭,溫言道:「守仁稍侯」。

有了韓春風的首肯,李浩然這才飛身向李白衝來。

李白看著滿是眼淚的李浩然,便知他已經看出自己不過是彌留殘魂。

李浩然顫顫道:「師兄」。

李白一臉笑意,溫聲應道:

「誒~~~」

李白的尾音拉的長長的,似乎十分享受李浩然的稱呼。

他拍了拍浩然的肩膀,笑道:

「浩然,師傅的東西,師兄已經拿回來了,人人都說咱們不學堂,不學無術,沒有好好讀書,如今看來這學而有術的任務只能交給你了」。

李浩然聞之悲慟不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難過。

跑過去想要抱住李白,才發現李白的身體不過是一道虛影。

跌在地上的李浩然放聲大哭:「師兄,浩然想要你在」。

李白聞言亦是心碎,只覺得難受不已,只得顫顫道:

「浩然,對不起,師兄都未曾好好陪過你」。

李浩然連忙搖頭,口中「嗚嗚」聲連綿不絕。

他並不是覺得李白不對,他只是不想那一門不學堂,便只余他一人。

他想起來,便覺得怪讓人難受的。

可他知道,李白已是彌留,自己便不該這般難過,可他還是忍不住。

以至於他只得儘力咧開了嘴,一字一句道:

「師兄且放心,浩然定會好好讀書,亦會守護好不學堂」。

李白伸出手去,卻再是碰不到李浩然的身體,李浩然懂事的顫顫巍巍伸出手來,李白一臉笑意,淡淡道:

「浩然,要想我們呀」!

李浩然再也忍不住,拚命點著頭而放聲大哭。

李白的身影飄向天際,漸漸模糊。

未央城的天邊,王陽明現出聖人法相,眼中難掩悲傷,恭敬相拜:

「恭送詩仙」!

韓春風領著未央書院所有人,停課抱拳:

「恭送詩仙」!

李寧世亦引著左右抱拳相拜:「恭送詩仙」!

未央城的人們也反應了過來,看著那消散的李白,難受不已,言語戚戚:

「恭送詩仙」!

李白微微一笑,化作紅霞,散向漫天,再無痕迹。

那散去的漫天霞光中傳來低聲的呢喃:

「師父,雲綺,太白來也」!

天邊再無李白的身影,徒留一城的悲傷。

一個佝僂的老頭自天邊現身而出,同王陽明點頭示意後便直奔未央書院。

那書院的看守弟子只看到一個佝僂著腰的小老頭,未經通報便直入未央書院。

正想追上去阻攔,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他們看到韓春風朝那人恭敬行禮,拘謹萬分。

老黃只是擺了擺手,這才看向已經擦乾眼淚的李浩然。

李浩然抬頭看向老黃,只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而後方才想起,他不就是那個在大哥生日那晚酒量極佳的老頭么?

他姓黃,因為阿青給他們介紹過。

李浩然見是大哥的長輩,這下也顧不得難過,正襟危坐見禮道:

「浩然見過黃爺爺」。

老黃沒想到這李浩然竟還記得他,也頗感意外,朝他微笑點了點頭:

「你這孩子,比你大哥聰明多了」。

李浩然聽他提起大哥,心中又是一陣悲慟,老黃方才意識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從懷中取出兩物。

一卷書,其上並無一字。

一桿教尺,看上去亦平平無奇。

可一旁的韓春風卻是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無字書」?

「量天尺」?

在場的也只有他知道這兩樣的東西的分量。

若是韓春風沒認錯的話,這便是儒家唯二的兩大神器。

無字書和量天尺。

同儒家聖物夫子筆一同被稱為儒家三寶。

這其中之分量自然也無需多言了。

而老黃的一句話,更是直接讓韓春風驚掉了下巴。

「浩然,這是你師傅的遺物,你收好了」。

李浩然自然記得老不羞那逆天一戰,如今再見師父遺物,他又想起了那個一點都不正經的老不羞。

他沒想到那個不正經了一輩子的人,那一刻竟是如此的正經。

李浩然顫顫巍巍伸出手去,只覺得手中之物沉甸甸的。

韓春風見老黃竟將儒家的兩大神器如此輕易便交給一個少年,只覺得這簡直是宛如兒戲。

再也顧不上許多,出聲道:

「前輩,且慢,這兩樣東西乃是我儒家至寶,前輩怎可如此輕易便交予他人,無論如何,這般至寶,也要請兩位夫子做主才是」。

老黃面色一寒,那原本平平無奇的老頭卻是殺意驟現。

韓春風只感覺寒意刺骨,整個人如墜冰淵。

老黃帶著些許怒意,冷冰冰道:「怎麼,莫非老夫還做不了你儒家的主」?

韓春風聞言滿是駭然,他知道這話已是極重的分量。

而老黃心中則滿是憤怒嘀咕道:「TM的,你個臭小子,若不是看在浩然和小軻的面子,老子不一刀劈了你,我就不信黃,也不知浩然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迂腐的師兄」。

老黃再看看李浩然,不由得想起了柯浩然,二者都是浩然,果然也有許多相似之處。

雖是如此,那韓春風卻是臨危不懼,他再想說話,便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春風退下,休要無禮」。

黃春風聞之一驚,再不敢多言,而是恭敬抱拳行禮:

「先生」。

那周遭的儒家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包括李浩然在內都齊齊見禮:

「見過夫子」。

而亞聖卻只是快步走到黃天行面前,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吞吞吐吐道:

「前輩,都怪在下教徒無方」。

老黃只是白了他一眼,看了看李浩然,再看了看韓春風,調侃道:

「小軻,你這收徒弟的本事,比起顏回,確實差了不少」。

亞聖臉上只覺得紅一陣白一陣,真想過去一袖便將韓春風扇飛。

亞聖這才忐忑道:「前輩,我同先師已商量過,有意將浩然帶去中州,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老黃聞言一臉玩味看向韓春風道:「喲,老夫還能做得了你儒家的主不成」。

亞聖聞之滿是駭然,竟是有些緊張道:

「前輩這是哪裡話,別說是一個儒家,就是這諸子百家,誰家的主,前輩做不得」?

老黃面帶笑意拍了拍亞聖,附耳輕聲道:

「天下馬屁眾多,小柯之馬屁,當居天下之浩然」。

亞聖聞言忍俊不禁,老黃卻是故意看向韓春風道:

「你個老小子,你現在且說說,你這儒家的主我做得做不得」?

韓春風此刻是如芒在背,連忙躬身答道:「做得,做得」。

而那書院的眾弟子此刻則是被驚的無以復加,一個二個眼睛瞪得賊大。

「TMD,這老頭誰啊?一來便要做儒家的主?這世上還有這麼沒譜的人么」。

而在聽到那亞聖的言論後,眾人則是呆若木雞。

「這夫子是怎麼了,為何連夫子都對他如此恭敬」?

在眾人的不解中,老黃只是看向亞聖道:

「這是小浩然的事,那便由他自己做主,要算起來,他一人便代表了不學堂一脈,老夫才不幹這越俎代庖之事」。

李浩然這才恭敬向亞聖一拜:「不學堂一脈李浩然,願往中洲求學」。

那些平時經常欺負李浩然的人,這下不由得心裡一陣發毛。

那位未央城四大家族出身的孫老大,此刻瑟瑟發抖,看向李浩然的眼中再不是以往的不屑,而是滿滿的羨慕。

老黃這才有些不忍地看向李浩然,聞言道:

「孩子,人活一世,各有各的命,這命數不定,長短難言,故一人行事求問心無愧,於這一點,你師父當仁不讓,你師兄義不容辭,你大哥知難而上,俱是風流。而你的人生才剛開始,打開雙眼,邁開雙腿,屬於你的浩然,就在腳下」。

李浩然聞之一怔,備受鼓舞,在抬頭時,那佝僂的小老頭卻早已消失不見。

亞聖伸出手來,親自牽著李浩然,亦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便消散在天際。

李浩然的同門此刻方才明白,那經常被他們欺負的李浩然,才是他們最惹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