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百崇分別,新的旅程。

正文卷

一大清早,寧榕便迫不及待向阿青房間跑去。

待阿青一開門,寧榕看著臉傷已經恢復的阿青,獃獃道:

「小米渣,你還別說,你長得真好看」。

阿青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明目張膽地誇,笑答道:

「秀色可餐,令人垂涎欲滴么」。

寧榕白了阿青一眼徑直走了進去,而後這才看向阿青道:

「洛叔叔說了,今日順風,傍晚便可抵達百崇渡口」。

阿青聞之只是一喜,他只想早點拿到九轉斷腸草。

看著阿青欣喜的模樣,寧榕卻不禁有些失落。

因為那抵達百崇渡口之時,便是分別的時候了。

「對了,小米渣,你遠渡重洋,不遠萬里去這崇明國幹什麼」。

阿青對寧榕倒是坦誠相告,只是刻意隱瞞的小青的身份而已。

可這一旁的寧榕竟是被嚇得站了起來,驚慌道:

「什麼,你要去鬼王域的鬼見愁」?

阿青看著寧榕驚慌的模樣,暗自揣測,這鬼見愁的凶名便能嚇得寧榕這般么。

見阿青點了點頭,寧榕這才趕忙道:

「不行,小米渣,你不能去,你別自以為本領高強,便可有恃無恐,那鬼見愁可是號稱至凶之地,踏入其中,有死無生」。

阿青卻是笑了笑道:「這不過是世人之傳言而已,若是真無人生還,這凶地之名又是怎麼傳出來的。我看這鬼見愁之名,也不過是大家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罷了」。

一旁的寧榕卻滿是驚恐地搖了搖頭,她只是聽別人說起,便覺得十分可怕,又遑論那置身於其中又該是怎樣的恐怖。

「不,不是的,那不是傳言。

我在不二閣內曾遇到一個自鬼見愁出來的人,曾聽他談起。

這鬼見愁之恐怖,這世人所言絕沒有誇大,唯有親身經歷者,方知其兇險恐怖。

可眾人讓他細細講講其中的見聞,他只是直搖頭,渾身都不禁顫抖,雙眼更滿是駭然之色。

由此觀之,那鬼見愁之凶名,絕非虛妄」。

阿青又怎不知那是至凶之地,否則那日華林也不至於那般糾結了。

可於阿青而言,早早就做了決斷,聽寧榕說起來,反覺得是好消息。

於是便笑著說道:「你看,那人不就是證明么,他不就是從鬼見愁活著出來的人么」。

寧榕看著阿青堅定的眼神,索性便不再多言。

只是站起向屋外走去,不過一會兒便拿了一本畫捲走了過來。

「既然如此,那你把這個帶上吧,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對你這初次踏入西牛賀洲的生人來說,還是有些用的」。

阿青接過畫卷緩緩打開,才知那畫卷正是西牛賀洲的山水志,其上標註之詳細,更是難得的精品。

這山水志雖算不得什麼名貴之物,可這標準詳細的精品卻不是有錢便可以買到的。

這對於阿青而言,自然是再實用不過的東西了。

阿青接過地圖,忙著找鬼見愁的位置,竟一時忘了道謝。

直到寧榕的玉指輕輕一點,將鬼見愁所在的位置指明。

阿青順著那纖纖玉指看去,這才不好意思抬頭笑道:

「寧姑娘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寧榕卻是嬌哼一聲:「謝什麼謝,又不是白給你的,一百兩,速速拿來」。

阿青欣然拿出銀票,寧榕也心安理得地收下。

寧榕也就著山水志,將自己所知曉的情況同阿青一一道來。

「這鬼王域是崇明國四大域之一,域主流風霜雖是一介女流,卻是崇明共主寧遠手下第一名將,亦是崇明國的頂尖高手。

而這鬼見愁便在鬼王域內,只是那樣的凶地,流風霜也幾次派人前去一探究竟,可皆是有去無回。

久而久之,便再沒人敢涉足其中。

寧榕說著說著,不覺得便神色飛揚了起來。

落霞山,這你總該聽過了吧。

這可是落霞劍仙洛潔瑛的修道之地,她的關門弟子慕容紫英可是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同你共列於這風雲榜之上,不過還是屈居你之下。

要說起來,這西牛賀洲還有許多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物呢。

自不像你們北俱蘆洲,數一時風流,世人只知道玄光女帝。

如今連玄光女帝都不在了,倒真叫人傷感」。

說得這,阿青也不禁有些感嘆。

阿青在九試大會上見過兩位傳奇女子,若算起來,二位都還給阿青添過彩頭。

而那雲柔帝國正是亡國於天風軍的鐵騎之下,而阿青原也是天風的一員。

可彼時此時,想不到這變化之大,竟是讓人難以置信。

而那一戰,也讓世人見識到了何為九州第一鐵騎。

天風軍之威勢,隆於九州之上,天下無不畏懼。

阿青想著想著不禁有些失神,還是寧榕出聲打斷了他。

「怎麼,我這好心好意給你講解,你卻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青連忙辯解:「非也非也,我也只是感嘆這彼時風流人物,今朝且只能鮮活在眾人的回憶中了,任你再英雄了得,或許也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

阿青不禁有些傷感,他想起了那個馬夫老黃,想起了那一段最開心的日子。

就算知道了他便是黃天行,可阿青也不禁可憐起他來。

說到底那不過也是一個百般無奈的老頭子而已,那佝僂的腰確確實實也快垮了。

阿青知道,此時的人間不論怎麼說都是美好的。

因為那些不美好的日子,過於煎熬。

阿青也知道老黃一旦倒了,人間的浩劫便真要降臨了。

阿青一想到此不禁有些傷感,可就算如此,人們還在忙著你爭我斗。

可你也不得不爭不鬥,如果你想要活命,那你便要奮起抗爭。

若能奮起還算是幸運的,可憐的是絕大多數人是頭都抬不起來。

甚至還未來得及看一看青天的顏色,便被一腳踩進塵埃里,結束這凄涼的一生。

寧榕和阿青在船舷邊,看著夕陽,將天邊海面上染得儘是雲霞。

就連董琳琳都安靜了下來,看著謝幕的夕陽,感受著它最後的榮光。

小圖靈圍繞在寧榕身邊,儘是悲愴嗚咽之聲。

寧榕再難忍心中的悲傷,同小圖靈抱在一起,哭得是分外傷心。

阿青同桂姨,蘭凝、洛不凡一一作別,再想起這一程過往,也覺得傷感不已。

寧榕站起身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看著即將下船的阿青,一時半會竟不知說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才言語嗚咽道:

「小米渣,願你能平安歸來」。

阿青只是看著她笑,然後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的命大著呢」。

一行人緩緩下船,阿青站在百崇渡口,沖船舷上的諸位擺了擺手做最後的告別。

那異鄉的征程,一人一狗,將離別奏成蕭音,響徹在這海面之上。

寧榕一行人看著漸行漸遠,越來越模糊的身影,耳邊傳來陣陣蕭音。

盡將淚兒,付予晚風。

「晚風拂浪蕭聲殘,夕陽山外山」。

阿青步履匆匆便直奔鬼見愁而去,而背後卻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

「大哥,等等我」。

阿青轉頭再是一愣,這不是董琳琳又是誰?

阿青看見她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誰知道她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董琳琳走上前來,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道:

「我說大哥,你跑這麼快乾什麼,可累死我了」。

阿青這才十分不解道:

「我說琳大小姐,你這不跟著董老夫子,跑來追我作甚」。

董琳琳卻是眉頭一皺,言語幽怨:

「我才不是什麼琳大小姐,咱們可是正兒八經的結義兄弟,你說什麼胡話呢,還有你說的董老夫子,在那裡,我怎麼沒看到,既然如此,我就只得跟著你了」。

阿青只覺得一陣頭大,自己又不是去遊山玩水的。

此行之兇險,他自己心中都沒底,更遑論還要帶上一個董琳琳。

那可是董春秋的寶貝女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阿青自問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阿青連忙搖頭:「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開玩笑了,你知道我要去哪裡么,張嘴就要跟著我,你這不是胡來么?還有董夫子要是知道你失蹤了,指不定要急成什麼樣呢」。

董琳琳卻是冷哼一聲,不屑一顧,仍是倔強道:

「我說跟著你便是跟著你,說破大天也要跟著你,我才不管你去哪裡呢」。

阿青心繫小青的安危,實在無暇同她過多解釋,情急之下,只得一把將其拽住,讓她動彈不得。

被一招止住的董琳琳則是開始罵罵咧咧道:「你怎麼可以對你的結義兄弟這樣,枉我對你一片赤誠,沒想到你卻是這般,真是讓人大失所望」。

阿青卻是根本不為所動,堅定道:

「我此行要去鬼王域的鬼見愁,那可是個有生無死的至凶之地,你跟著我找死么,真是胡來,不將你交給董夫子,你叫我如何安心」。

董琳琳掙脫不過,索性便放棄了掙扎,可嘴上卻是不饒人:

「你我既是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什麼鬼見愁,什麼至凶之地,我才不怕呢,他們怕我還來不及呢,這世上還沒有讓我害怕的東西呢」。

董琳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讓阿青是又好氣又好笑。

但不得不說,她這番言論,倒讓阿青也大受鼓舞。

一個小女子便有這般膽色,我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何懼?

不就是個什麼鬼見愁么?小爺我還就偏不信了。

董琳琳並未走遠便遇到了阿青,這不過一會兒,阿青便見到了那四處呼喊,急得跳腳的董老夫子一行。

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是德高望重的董夫子,此刻也不過是個平凡的父親罷了。

阿青看著董春秋焦急的模樣,心中也很受感觸,這一步便來到近前。

董春秋看見阿青手中的董琳琳自然是喜出望外,阿青則是率先抱拳道:

「董夫子,這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夫子還是好好看住令愛,如今這世道可不太平,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豈不叫人心痛」。

董春秋只得是抱拳拜謝,看向董琳琳竟也是不廢話,抬起教尺便毫不留情向董琳琳身上打去。

「你,你真是氣死我也,你說,你知錯沒有」。

饒是阿青是個旁觀者也感受到了老夫子下手之重,竟是毫不留情。

可是這董琳琳倒也是個倔種,竟是不閃不避,強咬牙竟是一聲都不帶哼的。

越是如此,董老夫子越是生氣,下手也越發重了。

隨行的儒家門生向來畏懼於董夫子的嚴厲,自不敢多言。

而阿青也知道這是別人家事,一時也是不好開口。

董春秋怒吼道:「你,你還不知錯,你若不認錯,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董琳琳聞之脾氣更倔了,竟也怒吼道:

「哼,我沒有錯就是沒有錯,你有種就打死我好了,打死你就當沒生過」。

董春秋聞之,雙手一顫,渾身不禁一陣哆嗦,只感覺頭暈目眩。

最後那尺竟是再落不下,董春秋向後倒去,竟是被氣得昏了過去。

阿青見狀這才知道不妙,趕忙衝上去,將董春秋扶住。

董春秋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教尺隨之跌落在地上。

氣血上涌,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阿青看之心驚不已,知道這是怒火攻心。對董春秋這把年紀的人來說,這可不是小事。

若是一時沒緩過來,恐有性命之危。

阿青從懷裡拿出華林所贈的藥丸,趕忙往董春秋口中塞去。

而後將靈力緩緩注入其體內,替他順導氣血。

儒家弟子見狀滿是駭然,焦急萬分齊齊沖了上來。

「夫子,夫子」。

董琳琳這才覺察到異樣,她細想起來,剛才的話確實太過分了。

這心中內疚,可又不肯認錯。

這下見到異變突生,趕忙轉過頭去。

這下再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焦急衝到董春秋身邊,看到董春秋吐血的樣子,當下終於是害怕了。

董琳琳看著父親的模樣,心如刀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父親,琳兒錯了,是琳兒錯了,琳兒不該惹你生氣」。

董老夫子終於是醒了過來,眾人這才緩了一口氣。

董春秋看著面前這個哭成淚人的董琳琳,氣已消了大半,剩下的只是心疼了。

董春秋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董琳琳見到父親醒來,懸著的心這才算是落地。

董琳琳緊握住父親的手,看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頭。

再看著那雙已經暮氣沉沉卻滿是愛意的眼睛,內心之愧疚達到了極點。

「父親,琳兒知錯了,琳兒再不惹你生氣了」。

董琳琳從父親的眼中嗅到了夕陽西下的味道,她知道那個最嚴厲卻最疼愛她的人真的老了。

董琳琳終於知道這世上也有她害怕的東西,從此,她再也不是什麼都不怕的董琳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