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財閥魯賓斯坦
韓易不喜歡美度徑1730號的風格。
從刻意由砂石鋪設的復古車道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所謂「現代傳統風」的木瓦風格宅邸，這是一種興起於1880年代，大量借鑒維多利亞風格的新英格蘭建築手法。不管是瓦面構造的外牆，還是高聳到誇張的紅棕色煙囪，抑或是二樓那個凸出的半圓形露台，都不符合韓易的審美觀念。
一座價值四千五百萬美元，不倫不類的仿古臨摹，這是韓易對美度徑1730號能給出的，最中立的評價。
但對於這棟豪宅的主人，韓易卻有著不同的看法。
沒有模仿、借鑒和抄襲，大衛-魯賓斯坦的人生，是一部完全原創，充滿想像力的二十世紀財富大戲。
1987年創立凱雷集團，用29年的時間，逐步成長為千億級別的國際資本第一梯隊。
光是這樣一句簡單的介紹，就足以寫入人類歷史。
換句話說，大衛-魯賓斯坦的人生，就是一部政治與資本相濡以沫的現代史。
每一分每一秒，圍繞著他發生的事件，都會以直接或者間接的方式變成新聞，為全世界所熟知。
當賓利添越行駛到美度徑1730號的環形車道右側，被兩位戴著墨鏡，穿著黑色西裝的特勤局特工攔下時，這種彷彿在見證歷史的強烈觀感在韓易心中攀升到了頂峰。
「先生，請停在原處。」
兩位特工站在車頭，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們。另有四名藏藍色夾克，稍微年輕一些的NYPD將車輛以一個怪異的角度圍了起來。隨後，兩個身穿灰色西裝的高加索光頭直接在前輪處俯下身子。
「在我們檢查車輛的時候，請不要開啟發動機。不許使用手機，也不準拍攝照片。」
車頭稍微年長一些的特工左手半伸，扯了扯嘴角，算是形式上的告知與安撫。
「謝謝配合，我們很快會結束。」
配不配合，有區別嗎？
韓易點點頭，把吐槽的慾望吞進肚子里。不需要太好的視力，他也能透過車窗看到這一切瘋狂的源頭。
大衛-魯賓斯坦，正站在左側的車道前，與比他稍高一些，同樣滿頭銀髮的老人談笑風生。
韓易只能坐在汽車裡，稍有妄動便會被射成篩子，而大衛-魯賓斯坦，可以直接握住那位老人的肩頭，在對方耳邊親密低語。
2016年，這位曾經的特拉華參議員還是比吉祥物強不了多少的副總統。民主黨像喜歡聖誕老人一樣喜歡他，就算是共和黨人，也不介意這樣一個沒有攻擊性的慈祥面孔。
這時，他還不是「瞌睡喬」，而是參議員里最貧窮的「中產階級喬」。
誰能想到，這位已經74歲的老者，能夠在自己的競選搭檔退休的整整四年後，成為這個國家最年邁的最高決策者呢？
韓易微微眯起眼睛，饒有興緻地想道。Google第一頁就是大衛-魯賓斯坦與副總統之間深厚交情的新聞報道，頂級富豪與賓夕法尼亞大道1600號的耦合，實在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幕，重生的自己竟然能夠親眼見證。
雖然是在邊線。
相差無幾的驚異情緒，也在徐憶如和趙宥真的心頭浮現。實權和知名度是兩個毫不相干的變數，像上一位那樣大權在握也好，如這一位般坐享清凈也罷，沒人會不認識合眾國名義上的二號人物。
車內的三人沒有多餘的動作，但視線都牢牢掛在他的身上。
過了半分鐘，一位同樣穿著西服，但打著領結而不是領帶的中年男人走到魯賓斯坦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隨後，大衛-魯賓斯坦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這輛賓利凱越。
魯賓斯坦嘴角微動，實在離得太遠，韓易也讀不懂唇語，確實沒法猜出他究竟說了什麼。但他剛合上唇瓣，那位一直側身對著他們的副總統也轉過頭來，朝韓易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不出表情，更沒有情緒，C-SPAN鏡頭外的喬死氣沉沉。他的腦袋以微不可察的角度上下運動了一次，不知道是頷首致意，還是純粹控制不了肌肉抖動。
還沒等韓易在心中給自己選出答案，對方便低下頭，鑽進了在一旁靜候多時的凱迪拉克凱雷德。
「凱爾特人離場。」
聽到對講機傳來的暗語，車頭的特工看似隨意地撩起西裝，將雙手搭在腰間。圍在四周的NYPD則是一臉凝重地向前踏了半步，其中一位愛爾蘭氣息濃重的紅髮小伙甚至指尖都放到了掛在皮帶後側的格洛克-19上。
「All clear。」
凱雷德繞了個半圓，急速駛出眾人的視線，車內和車外的每個人才算鬆了口氣。
「多謝，你現在可以發動引擎了。」
一聲簡短平淡的道謝後，八人瞬間散開，回到各自的汽車上點火離開，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24小時》的幻夢。
「韓先生，歡迎來到美度徑1730號。」
強力機關的工作人員退出莊園，車道上還剩下的除了大衛-魯賓斯坦，就是態度謙和有禮的魯賓斯坦宅邸管家。他小跑幾步，迎上前來。
「尼爾-麥克肯德里克，這裡的物業經理，很高興在這樣一個愉快的天氣見到您。」
「我也是，尼爾。」韓易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也許這對於英國人來說就是一個不錯的天氣了吧。
「很抱歉，上一位賓客待得稍久了一些。」尼爾-麥克肯德里克微微躬身，「您將車和鑰匙放在這裡就好，我會安排工作人員將它妥善停好。」
「徐小姐、趙小姐，下午好。」今天報備的訪客名單有三個人，尼爾也沒有忘記向另外兩位打招呼。他透過駕駛座打開的窗口，往后座投去友善的微笑與致禮。
「韓先生，歡迎！」
大衛-魯賓斯坦的腿腳肯定不如比他年輕二十歲的物業經理利索，但對於六十七歲這個年齡來說，也絕對算不上遲滯，至少比他剛才接待的那位賓客好上不少。因此，韓易一行剛剛推開車門，他便來到了三人身前。
「希望來長島的交通沒有讓你太過煩躁。」
「沒有的事，魯賓斯坦先生。非常順暢的行駛。」
韓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位笑容和藹的銀髮猶太人。
種族特徵極為明顯的寬闊大鼻頭，看不出品牌的琥珀色玳瑁殼框架眼鏡，低懸在深邃棕色眼眸上方墨黑與灰白兩種顏色正在殊死搏鬥的兩撇眉毛，還有手腕上那隻低調異常的百達翡麗卡拉特拉瓦5120。
平日里的大衛-魯賓斯坦，跟他在PBS拋頭露面時的裝扮相差無幾。
與另外兩位凱雷集團的創始合伙人小威廉-E-康威和丹尼爾-A-丹尼埃洛不同，大衛-魯賓斯坦不懼怕大眾媒體的關注，甚至主動成為其中一員。他不僅積极參与BC、ABC等各家自由派新聞台的節目，還在今年與布隆伯格電視簽下合約，開設了一檔名叫《大衛-魯賓斯坦秀》的談話類節目，由他作為主持來訪問世界政商界要人，針砭時弊。
「無論如何，我很抱歉我們必須在這偏僻的地方會面，臨時有位朋友過來拜訪，人多的地方不太方便……我原本的計畫是在范德比爾特大道1號碰頭，然後帶你和兩位可愛的女士在四季餐廳吃個簡餐。但現在，只能請伱們容忍一下家裡的劣質海魚了。」
公開演講與人際交往，是美國億萬富豪的兩門必修課，而長時間在媒體界浸淫的大衛-魯賓斯坦顯然是個中翹楚。他與三位年輕人親切握手，不管是面對作為客戶的韓易，還是他兩位嬌俏可人的女伴，都沒有露出絲毫區別對待的意味。嘴角上揚的弧度和手掌施予的力道都與剛才會見副總統時無甚差別。
說話速度極快，巴爾的摩藍領口音濃郁，但絕不顯得魯莽突兀。大衛-魯賓斯坦是最符合人們對塔尖階層幻想的那種，白手起家的億萬富豪形象。事實上，除了少數特例之外，鮮有他這個級別的名流會對外人有壞脾氣。
這是金錢和權勢賦予的平和與從容。
科羅拉多州比弗溪兩千五百萬美元的雪景別墅，馬薩諸塞州南塔克特島13英畝的私人度假區，六千五百萬美元的灣流私人飛機，當你擁有了這些，你眼中的世界自然而然地會帶上彩虹濾鏡。
「能夠造訪這裡，我們都很榮幸。」韓易揚了揚手，代表徐憶如和趙宥真發聲，「這是我第一次來漢普頓，魯賓斯坦先生，相信之後也會常來。」
「我也挺喜歡來這兒……不過跟你一樣，我來這裡的次數也太少了。」大衛-魯賓斯坦在前面引路，緩步走過雖然使用次數不多，但卻依然精心維護的新英格蘭風格庭院，向室內走去，「這次來紐約，住的哪裡？」
「皮埃爾。」
「很棒的酒店，我曾在那裡做過一場美洲收藏品展覽。讓我告訴你，韓先生，他們有全紐約最棒的弗爾努瓦香檳……不是嗎，尼爾？」
「我無法辯駁。」尼爾-麥克肯德里克與韓易一起站在台階兩側，待徐憶如和趙宥真兩位女士安全踏入門廊，才繼續向前邁開步子。這一系列的細微舉動，都體現了他作為宅邸管家和英倫紳士的雙重禮儀。
「不過我認為，韓先生他們更應該嘗一嘗卡萊爾餐廳的巧克力撻，特別是兩位女士。」作為大衛-魯賓斯坦最信賴的生活顧問之一，尼爾-麥克肯德里克會仔細研究主人每一位造訪的嘉賓，「那是紐約九十年來最受歡迎的甜品之一……也是紀梵希先生的最愛。」
「唔，沒錯，尼爾，你提醒我了。」
大衛-魯賓斯坦握著門廊扶手，轉過身來，笑道。
「韓先生，這次在紐約待多久？」
「明天就回去了。」
「真遺憾……不過，下次到紐約來，一定得入住卡萊爾，我來安排。謝謝你，艾米。」
大衛-魯賓斯坦接過沙龍區內女管家遞來的溫熱毛巾，在額頭上象徵性地點了點，繼續著他迅捷而有條不紊的講話方式。
「很多人不知道，凱雷集團的名字就是以卡萊爾酒店為靈感而來。所以，現在我們跟卡萊爾的公寓有長期合作，噢，不，準確的叫法應該是什麼來著？」
「瑰麗公寓。」尼爾-麥克肯德里克輕聲提醒。
「對，瑰麗公寓，我總是忘記卡萊爾現在已經屬於周大福了。」大衛-魯賓斯坦拍拍腦袋，對於卡萊爾酒店，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傑羅姆-格林尼時代，「我們在那裡購置了四間公寓，一方面是作為投資，一方面是為造訪紐約的要客提供住宿……特別是像您的家族這樣，從一開始就認可我們的忠實客戶。」
從一開始？
1987年？
韓易抿了抿嘴唇，沒有做聲。在改變現實的偉力前，他只需要沉默即可，多說多錯。
他身後的兩個女孩，更是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從凱雷集團一開始就認可他們的忠實客戶？
那可是整整二十九年前。
那一年，寶島剛剛解除戒嚴。
那一年，半島南端的第五共和國還在沐浴著它的末日餘暉。
不管是徐憶如還是趙宥真，他們的上一輩，在1987年，還只是在努力向上攀登的普通人。
而韓易的家庭……就已經能夠成為凱雷集團的創始私募客戶了。
她們不知道韓易名下具體有多少資金正由凱雷集團管理，但是想要估算出一個大概的數字並不是難事。
首先，根據凱雷集團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數據，私募客戶最低的准入門檻在500萬美元到2000萬美元之間。
而如果只有幾千萬美元的投資額度，會促使作為聯合創始人之一的大衛-魯賓斯坦在私人宅邸親自接待嗎？
韓家在凱雷集團的資產包，怕是比收購UTA的總額還要多。
多得多。
一時間，美度徑1730號的沙龍區陷入死寂。小如盯著面前兀自冒著熱氣的英式早餐茶發獃，而宥真則是偏過腦袋，望向沙發右側的巨大麂皮牆壁上，那面精緻的棕色畫框。
畫框里，是SAT II世界歷史800分的趙宥真非常熟悉的一份文件。
1297大憲章。
激發北美大陸獨立火焰的一部法典。
此時，被作為私人藏品，靜靜地懸掛在大衛-魯賓斯坦家中。
而這樣一位珍藏無算的巨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為韓易託管資產的經理人。
金錢即是自由。
這句第四代奧福德伯爵霍勒斯-沃波爾的經典名言，就像一顆被投入靜謐湖面的小石子，在趙宥真心中盪起層層波瀾。
「韓先生，外面好像放晴了。」
啜飲了幾口熱茶，用一小半個司康餅墊了墊肚子，大衛-魯賓斯坦這才抬起頭來，把視線重新投向韓易，笑道。
「讓兩位女士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們到後院走走，好嗎？」
「We''ve got a lot of catg up to do。」
跟大家說一下，前五天每天更五章是盟主和白銀盟的加更還有上架爆更。最近兩更也是萬字，沒有任何所謂卡文或者沒存稿或者沒思路的情況，我後面還有20萬字的存稿，也不會往裡面注水，每一章都是往前推進的。
我很煩那種沒有任何根據就說我寫不下去的，差評都可以，別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這才81章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