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矮星八怪演唱會，今晚八點，今晚八點，下城人民劇院，震撼開場，超級……」
錢才和馬嘉梁正坐在車裡巡視著浙省省城的幾個蔚來超市，一輛滿帶著時代的不服輸氣息地喇叭宣傳車從他們旁邊沖了過去。
錢才看得甚是無語，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這些劇院真是，現在節目越搞越怪，對口觀眾越選越偏了，這種項目整到東北大澡堂子里還有生路，但凡能多旋幾瓶啤酒，就不怕沒有叫好的觀眾，你看這效益不行了，員工也趕著下班，宣傳車開得跟南京公交車似的，誰看得清楚他們車上的宣傳畫？」
馬嘉梁笑道：「混口飯吃嘛，哪裡都是這樣的，我們在果品部的時候，還有人天天來問我們倉庫要點次品水果，帶回家去給老丈人送禮呢，時代變了，現在的人誰還看得起這些東西？」
「老百姓的生活富裕了啊。」坐在賓士車裡享受著安靜空氣的錢才脫口而出，儼然一副領導派頭。
馬嘉梁很尷尬。
這是要我捧哏？
「是……是富裕了，這跟……」
馬嘉梁實在說不出口了，這跟你也沒關係啊！
錢才轉頭，看他一副憋尿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的意思是，老百姓生活富裕了，咱們應該逐漸考慮一下精品超市了！C市的李國發給我一份以後超市的發展方案，把門店分級，不是按大小分，而是以門店的消費檔次分級，我看了，很完善，差不多可以實施，等走到那一步，我就把他調上來，給你當副手，怎麼樣？」
馬嘉梁鬆了口氣。
隨後想起什麼，又點了點頭道：「我看那些省經理里，他屬於可造之材，點子很多，上個月做了一份倉儲優化方案給我，我覺得很適用，下個月準備讓他先做試點，不過得花點錢。」
「你看著辦。」錢才看了看窗外，忽然皺眉。
「老馬，我覺得浙省的省級配送中心放在杭州，是不是有點太偏了？這雖然是省會，但並不處於中心，放到邵市是不是好點？」
馬嘉梁看了看周圍，彷彿能從周圍環境里看出這裡的地理位置，又抬頭想了想，道。
「邵興，金華，確實都要比這裡好一些，金華的話……」
「邵市吧。」錢才打斷道。
「聽您的。」馬嘉梁立即不講話了。
「邵市招商的一個科長，馬上提副局了，是我媳婦兒那邊的一個堂哥。」錢才也沒什麼好避諱的，直接解釋道。
錢才之前專門找胡道遠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胡成義的發展比他想像的快，28歲不到就要進副處了，來都來了，也準備去看看，這人怎麼樣。
馬嘉梁立即嘿嘿笑道：「您早說，咱就不逛這一圈了。」
錢才擺了擺手道：「還是要逛的，這裡可能是咱們超市近兩年的主戰場之一，多看看，熟悉熟悉地理環境，把每個超市逛遍，免得以後你們看戰略會，我都聽不懂。」
馬嘉梁立即點頭，有些讚歎道：「董事長，超市還得您這樣的掌舵人在，我心裡才有底啊！那我沿路跟您講講我的想法，明天再去一趟邵興？」
「行。」
……
翌日，近晚。
紹興，咸亨酒店。
「錢妹夫！久仰久仰！胡蔚怎麼沒來？」
錢才剛抬起手打電話，遠處就來了一個戴著薄框眼鏡，側背頭，夾克衫的瘦削男子。
看著比胡青山瘦的多，也白凈一些……算了，沒啥好比較的，就不是一個風格。
文質彬彬，收拾得乾淨，走路帶風，明顯不像胡道遠形容他爸胡年昌那般憊懶。
錢才伸出手，露出個笑容：「成義堂哥吧？你好啊，胡蔚開學了，得去上課……過年沒見著你，聽說你工作很忙。」
「對對對！我是胡成義，早知道妹夫在，再忙也該去看一看！可惜了……胡蔚她以前還跟我說想來紹興玩呢！我這個當哥哥的，來這麼久了，還沒帶她玩過，不稱職啊！」胡成義笑著前來握住錢才的手，很緊，幾乎是立即讓錢才感覺到了熱情。
這個堂哥，在浙省幹得挺入戲啊，口音都有點朝浙省人變化的意思，發音有點扁，沒鼻音，平舌很重。
錢才笑著朝他身後看了一眼。
胡成義立即反應過來，放手，轉過身換了只手繼續握著錢才，左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向前走去，朝著原地站著那人笑道。
「錢董事長，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招商局常局長，今天聽說你要來，常局長專門在這裡準備好了宴席。」
說著，又重重握了握錢才，鬆手。
「常局長你好。」錢才笑吟吟跟這個中年微胖，略帶禿頂的男人握了握手。
剛才胡成義立即轉變了稱呼，他也就留了些矜持，臉上笑容也淡了一些。
看胡成義的樣子，就知道機關單位已經把他磨練得很成熟了，他既然沒有用「堂哥」的身份介紹，就是沒打算讓這個局長沾什麼光。
「錢總最近風光無限啊！現在你可是滬上的風雲人物，想不到到了我們這個小地方來，要不是成義今天跟我說了一聲，我都不知道！慢待了，慢待了，我已經給雨山市長打了電話，他開個會，一會就來。」
錢才有些疑惑地看了胡成義一眼。
你主動說的？
他有點沒搞清楚胡成義到底唱的什麼戲。
也可能是剛才他多想了。
胡成義其實也只是怕自己一個人來，顯得接待上有些沒面子，所以才叫了局長來，沒曾想常局長的熱情超過了他的想像，主動安排飯局，還通知了常務副市長，所以讓他有些警惕而已，看到錢才的眼神，立即解釋道。
「今天本來想單獨請你，想到你來恐怕有事，我怕沒法做主，所以專程請了局長來！」
錢才聽出點意思，也只好笑了一聲，道。
「哈哈，堂哥，我就是來逛逛，看看你，你看你這……見外了不是？勞動常局長還跑一趟，真是……攪擾了，攪擾了。」
常局長看他笑起來，也熱情了一些，抬手對著裡面道：「怎麼能是攪擾？沒事也好啊！咱們這裡經濟雖然落後一些，但是風景非常不錯，錢總一定要好好坐一坐，玩一玩！」
錢才當即擺手，一臉悻悻之色。
「常局長說笑了，浙省歷來是富饒之地，就沒有經濟落後的地方，去年邵市一個市就880多億的GDP，我們G省攏共才1200億，你們要說落後，我們G省人，可是哭都沒處哭啊！」
「錢總你是G省人？那就更好了，G省是喀斯特地貌，群山繚繞，這裡水多，咱們的江南水貌一覽無遺，不如多待一待，放鬆兩天，錢什麼時候不能掙？身心放鬆，才能更好的投入工作嘛！」
說著，三人一起進了包房。
今天錢才沒有帶馬嘉梁來，一是後續的招商政策還要他去談，他得當個白臉，一個是馬嘉梁也怕來了如果就胡成義，他一個外人坐著也尷尬，所以一再推脫，所以今天陪著錢才看了幾個可以開超市的地方。
錢才也就是不知道馬嘉梁的心思，要不一定要笑呵呵拍著他肩膀的跟他說一句「你才是內人」。
不過他看著胡成義，倒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胡家人眉毛都挺濃的。
不過胡蔚算是集了基因之大成，屬於剛好不用描的秀眉。
錢才剛一落座，就開口道。
「我們今天在越城和上虞看了看，感覺地方很大啊，但是人不算太多。」
胡成義聽著，用手在桌上的玻璃轉盤擦了擦，也有些無奈道。
「紹興確實是很尷尬，杭州拿走了蕭山，寧波拿走了餘姚，還吸納了咱們大量的人才，而且83年才撤地建市，現在名義上的主城區就一個越城，下面卻還有個紹興縣，這個地方歷史悠久，以前只有山陰，會稽屬於紹興，也就是紹興縣域，而且歷史上還有寧波的管轄時期，現在小紹興縣改為大SX市，把周圍地區劃進來之後，誰也不服誰，單獨拿出去，個個都是百強縣，但是除了紹興縣人，誰也不承認自己是紹興人，凝聚力差得很。」
錢才聽得津津有味，隨後笑道。
「紹興師爺，諸暨木軟，上虞美人。」
胡成義聽完大笑：「你說得太謙虛了！原話應該是紹興師爺，諸暨木大，上虞拐子，嵊縣強盜、新昌戲子！」
「哈哈哈哈……」
常局長眼見兩人聊得暢快，但天色有些晚了，看了看錶，適時道。
「錢總，我們等雨山市長到了一起點菜怎麼樣？他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錢才看了一眼胡成義，見他也是為難之色，知道下面工作不好乾，笑道。
「不打緊，等領導到了再說吧，我們中午吃得挺飽的。」
隨後一番閑聊，錢才得知了來的是常務副，也姓常，他這才知道為啥常局長叫他「雨山市長」，沒稱常務。
常常務，聽著跟鬧著玩似的。
也知道了這個常局長名字叫常有懷。
「哈哈哈……」
沒過十分鐘，人剛到，笑先至。
「稀客，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