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恐怖

正文卷

第1063章 恐怖

無法用暴力解決的事情,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還真想不出來幾件。

他的通感感覺到陳宴「並不喜歡使用暴力」這一事實,其實這是好事,歷史上類似這樣的時期雖然都是用暴力開創的,但都不是用暴力維持下來的。

這場談話至今為止的所有通感還告訴小科一件事——陳宴並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那麼困惑,通感中陳宴的情緒雖然複雜,但說話時條理清晰,雖然嘴上說著「我不懂」,「我不明白」,但實際上他並不想接受任何建議或是意見。

——這樣的固執……也或者是偏執,在這個時代或許是好事——這次小科沒有欺騙自己,而真的是有這樣的想法。

想到這裡,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原本想好的一大串話全都說不出來了,他隱約意識到陳宴要做什麼,但又對陳宴具體想做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他無奈的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凌晨兩點二十三,嘆了口氣,嘟囔道:

「老闆,該休息了……這個節骨眼上,你身體可不能垮。」

陳宴朝他擺了擺手,搖搖晃晃朝三樓辦公室走去。

科斯齊蘭福·克拉彼得看著陳宴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陳宴在尼德·羅德迪的門口守了一整晚,卻沒有去看那對奇怪的母女,可從那個女人的反應來看,他們之間明顯是認識的,既然認識,就算是半個朋友,怎麼能問都不問一聲呢?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小科雖然這麼想,但並沒有付出實踐性的試探,他的邊界感一直很強,這是他擁有如此多的心思卻能始終待在靠近陳宴身邊位置的根本原因之一。

……

陳宴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由兩塊沙發拼湊起來的簡易床已經被陳妍鋪好了。

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已經陷入沉睡的她,當他走進門時,她已經站起身來。

他很不好意思的看著她:

「實在辛苦你了。」

說什麼好呢,說「其實你不必這麼做」嗎?那豈不是對她所付出這些的否定。

他的感謝顯然贏得了她的好感:

「你這些天都沒怎麼睡覺,今天總算完成了物流中心所有部門的對接,也完成了互聯網伺服器埠的更新,安保系統也終於布置完成,需要好好睡一覺才行。」

她就那麼簡簡單單毫無怨言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他看著她旖旎的背影,心中竟然沒有任何過分的想法,而僅僅只有無盡的迷茫。

他這些天總是做夢,每次都能夢到一個女孩,雖然每次夢醒時分都會忘記夢境中的一切,但強大的通感讓夢境中對女孩的感覺留了下來。

他剛剛看到陳妍離去的背影,忽然感覺她和夢境中的女孩有了一些相似。

這種「相似感」讓他十分困惑,他完全不知道這樣的相似感從何而來,即便知道夢是由潛意識提取碎片化的記憶所組成的,但當夢中之人和現實之人產生相似感時,他依然因這樣的相似感而產生了太多的困惑。

不管了,今天就到此為止。

陳宴放下困惑和因困惑而緊繃的心神,困意便如潮水一般湧來。

他反鎖了辦公室門,一頭栽在沙發床上,暈厥一般睡了過去。

……

此時此刻,機械蜂巢外圍。

今夜無月,天降大雪,機械蜂巢外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隱約有汽笛聲從遠方響起,那是受陳宴委託前往第一島鏈可控核聚變反應堆所在島嶼探查情況的調查隊。

自從接受了陳宴的委託,他們便身負使命,冒著苦寒大雪星夜兼程,直到如今終於有了一個還算像樣的結果。

此時此刻,汽輪機後側的小型機艙內,僅剩的兩名調查隊員已經凍得發抖,如果翻開他們脖頸處的圍脖,就能夠輕易看到脖頸下方連接胸膛的鱗片——他們是擁有某種蛇類血統的亞人。

他們身上多多少少也有凍瘡,但比普通人要少得多,擁有冷血動物一部分能力的他們能夠把自身的代謝降到很低很低,即便這樣容易保持不了精力,也好過直接被凍死。

他們穿的很厚,圍在已經熄滅的爐子旁邊打著哆嗦,如果不是汽輪機為他們提供著一些熱量,他們恐怕已經完全進入冬眠狀態。

他們不敢進入任何包括冬眠在內的睡眠狀態,因為周圍的溫度實在太低了,他們怕一下子睡死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為了保持精神,他們緩慢的相互說著話:

「我其實不太想回去……這次咱們見到的島嶼上也有維生設備,說明其他島嶼上或許也有生存環境……我不想在那個人的視線里做事了……我害怕……」

「你害怕什麼?」

「你說我怕什麼,你不害怕嗎?」

「我怕。」

「我們這次出來之前死了那麼多的人,如果不是咱倆反應的快,估計也已經死掉了……那傢伙殺紅了眼。」

「別提那個名字!」

「嗯,我知道,我明白,說不定他還沒有離開太遠……可他是不睡覺的嗎?即便現在已經快要凌晨三點,他也在偷聽我們說話嗎?」

「說不準,他什麼都能知道,他……存在於所有人的身體里。」

「別這麼說……他也是人,是人就必定有自己的生活,他也需要休息,他不可能隨時隨地聆聽我們說話的。」

「即便他聽到,又能怎樣呢?除了我們之外沒人適合進入冰面了,他只能依靠我們!」

「聲音小點!你不想活了!」

兩人產生了輕微的衝突,但這樣的衝突很快就被恐懼驅散了。

恐懼讓他們團結起來。

「你說,他會不會像是言靈一樣的東西,只要不提他的名字,就不會激活他的【靈】。」

「我不好說。」

「咱們這次回去,帶了好消息給他,他應該會放過我們吧?」

「我不好說。」

「咱們求他放咱們出去生活,不浪費他的糧食,他應該開心才對?」

「他不會的。」

「嗯?」

「他會用不好意思的眼神和表情看著你,靦腆的說出他對我們的期望:

【我想勞煩二位前往更遠的地方探索,我將會為你們配備更安全的設備,機械蜂巢會感謝並記得二位為大家付出的一切。】

我們會答應,是的,我們只能答應,為了不被他殺掉,也或者不被他用那種恐怖的能力控制,我們會答應他的要求並再次前往冰面,我們將會找到其他島嶼上尚且能用的設備然後回到機械蜂巢,也或者死在冰面上。」

「別這麼說……」

「他不會跟你商量的,明白嗎?他雖然向你問詢,但從不是在跟你商量,他僅僅是要讓你去做,他僅僅是說出一個既定的事實,只不過沒有用強制的態度……只不過沒用強制的態度而已!可我們一旦不做,就必定比死還慘!因為我們在這種環境下是最合適的工作人員了!」

「他……真是那樣的人嗎?」

「他前天殺你全家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了!」

「可我是冷血動物,沒有那麼多豐富的感情……」

「你真適合做他的狗……做他的毒蛇……我血統沒你那麼純正,就不跟你搶了。」

「你是在說笑話嗎?」

「不是,兄弟,不是,我們整個家族就只剩我們兩個了,雖然是我們冒犯他在先,雖然是我們把區域倉庫里的物資全分了,雖然我們曾經是J區的老貴族,做了些不好的事……

可他也沒必要把所有人全殺了!

冒犯可以道歉,我們分了的物資可以吐出來,我們犯下的那些過錯可以進行補償……為什麼非得把人全殺了才算完呢!

他就是個變態!是個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狂!

求求你別再跟我抬杠了,我快精神崩潰了……」

「別這樣,強烈的情緒會被他感應到的。」

「嗚嗚……」

深夜的寒風帶走了嗚咽聲,也持續不斷的帶走汽輪機產生的溫度,柴油燃燒的速度大大高於預期,但那個人手底下的專業人士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他們離開機械蜂巢時準備的柴油完全足夠他們回到機械蜂巢——回到那個埋葬了他們全族人的墳墓。

許久之後,嗚咽聲停了下來。

「就沒人能制裁他嗎?」

「聽說在他來J區的時候,大佬們曾經想和他好好商量……J區那幾個大佬,你知道的,人雖然蠻橫,但對下面的兄弟們還算不錯,做生意賠了賺了都不會虧待下面的兄弟們,錢和女人都管夠。

他們想和他談生意,但他竟然要他們交出他們倉庫里的所有物資!

大佬們甚至讓了他一波,他們把倉庫里百分之三十的物資交給他,作為他們交好的誠意,以及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電費。

可他竟然全都要!

他很不好意思的對他們說,他全都要。」

「之後呢?」

「他們不肯,矛盾爆發了,他念出了大佬們曾經犯下的那些……完全不算什麼大事的犯罪證據,然後就把他們全殺了!」

「就像是在我們家族裡的時候一樣嗎……」

「是的。」

「他……一個人來的?」

「是的。」

「他……一下子把所有人全殺光了?」

「是的。」

「他……並不是在講生意,對吧?」

「是的!」

「這個變態!這個瘋子!」

「噓!」

「我們要反抗他!」

「已經在準備了,我的兄弟,我通過他修好的燈塔接收到了來自其他弟兄們的消息,其他區域的大家也都苦於他蠻橫殘暴的統治,我們要團結起來,然後等一個機會,我們已經說動了一個高位階的超凡者大佬,那位大佬將會是擊殺他的最終力量。」

「那大佬有多高?」

「天啟之前已經是上位者,天啟之後已然摸到了神明的門檻!」

「難道是復甦的春神嗎?!」

「並不是,而是一個信仰機械的新超凡勢力,叫什麼大機神教,那大佬是他們的教宗。」

「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還要多久?」

「不遠了!」

「怎麼還需要準備?不是殺掉他就行了嘛?」

「不是的,他依靠利益交換的手段掌握並控制了機械蜂巢的大部分基礎設施,我們必須保證在殺掉他的同時佔據那些基礎設施,殺掉他才會有意義,不然即便付出很大代價把他殺掉,機械蜂巢的基礎設施被其他勢力佔領,咱們也是白忙活!」

「具體情況肯定更複雜吧……」

「是的,他手底下的勢力錯綜複雜,虔誠皈依者有之,投機取巧者亦有之,我們要想辦法策反一批人,買通一批人,暗殺一批人……總之,需要徐徐圖之。」

「那……要很久吧。」

「是的。」

機艙忽然發生了一瞬間異常的震動。

一個人將匕首扎進了另一個人的心窩裡。

「你!你……不對!你是他!」

「不是的,我就是我,我的兄弟,睡吧,在這苦寒的暗夜中長眠。」

「為……什麼?」

「他是對的。」

「他……把你洗腦了嗎?」

「也許吧,總之我認為他是對的,睡吧,兄弟,我會連帶你的那份工作一起繼續下去,也會將你所說的這些話傳達給他。」

「你媽……」

機艙再次發生了一瞬間的震動。

震動停息之時,存活者將染血的匕首在死者身上擦乾淨,然後收起匕首,打開門,在寒風的呼嘯中將死者推出機艙。

當他關門之後看向窗外,已然能夠看到黑暗中屹立於無盡冰封之上的機械蜂巢。

……

……

此時此刻,機械蜂巢,C區。

托馬斯·吉爾伯特被從溫香軟玉中叫醒了,當他懷揣著一腔怒氣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幾個熟悉的身影已經等在那裡。

他看著他們的面孔,呼吸到包裹著緊張氣氛的寒冷空氣,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

「托馬斯。」

其中一位開口說話了,托馬斯·吉爾伯特仔細聆聽,不敢怠慢,因為對方不僅僅是機械蜂巢某個區域的無冕之王,還是傳說中某個藏匿於機械蜂巢內私人武裝的擁有者。

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在機械蜂巢還有很多,機械蜂巢太大了,空間利用率又太高,如果現在忽然有人跳出來說他有一整支軍隊,托馬斯·吉爾伯特也是不敢不信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認識這人,僅僅是因為他當初還是小嘍啰的時候在某個茶室中見過對方一面,有過一面之緣罷了。

如今對方找上門來,他實在是……受寵若驚。

「我想問問,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對方言語之間的疲態和無可奈何讓托馬斯·吉爾伯特彷彿發現了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