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玻色子，是上帝法相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阿宴，我知道這樣的努力或許看不到結果，可除了努力，我又能做到什麼呢？
再說，我唯一能從中得到慰藉的事情，就是努力工作，學習知識和作為機械師的技術了……雖然有那麼點被逼的原因，但也說不上難不難受，因為這是我喜歡做的事。
我是幸運的，對吧。
來到這裡之後，我學會了很多……任何一個人在這樣高壓的工作環境下，只要不自暴自棄，都能夠學會很多，那些有用的知識不僅讓我們給基地提供免費勞動力，還在短時間內讓我們成為獨當一面的機械師。
我是幸運的，阿宴，我必須承認運氣的存在，因為運氣在我成為了我想成為的人時付出了不可忽視的努力。
後來我們成為了最先去到暗區工地的幾個人之二——我們作為基地里最厲害的幾個機械師被挑選出來，去到暗區的工地，做那些尋常工人做不來的活——
我們焊接宇宙飛船，我們給純水管道上釘子，我們把頭髮絲那麼細的光纖線纜從一個星球接到另一個星球的星雲中而保持線纜不被行星帶截斷，我們開著盾構機把一個小行星的核心挖空，然後在其中建立中轉車站……
總之，都是些瑣碎、麻煩又危險的事。
在每一次在某個確定的項目中進行施工之前，我們都要在責任書上簽字，這導致整個星鏈上的每一個釘子都能找到是誰打的，有時候我會因此很緊張，因為那些釘子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出事——在我們已經打的足夠牢固的情況下。
我們終日忙碌，過得非常充實，雖然每天都很累……但吃的東西還算不錯，斯達沃重工的員工餐每餐都有肉，而且可以無限加菜，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我從沒餓過肚子。
我就這麼過了下去，阿宴。
我沒想那麼多，就這麼一天一天的來到了現在。
現在，我成為了一個機械師工程隊的隊長，蝦人兄弟成為了我的副手，我們已經能夠獨立承擔一個小型項目的實施，且漂亮的完成一切工作。
我覺得……我現在還算不錯，是吧？」
是啊……還算不錯……
我們都還算不錯……一切……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糟糕……
「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傑克·巴爾多用樂觀的心態說出了這句完全沒譜的話。
「你只要堅持住，向前走，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陳宴從前從不這麼認為。
陳宴總是悲觀的，毫無原因且完全主觀的生存焦慮似乎根植在他的骨髓里，即便現實中沒有壓力，他也要憑空找出一些壓力來，彷彿沒有壓力就不能好好活著一般。
——即便如此——即便陳宴如此悲觀，也依然被傑克·巴爾多的堅定和陽光所感染了，不自覺之間得到了心靈上的寬慰，因和願望失聯而過於抑鬱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些改善。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找到她，但我認為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她！」
傑克·巴爾多充滿鼓舞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
「阿宴！要打起精神來啊！」
「事情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一定能找到她！」
陳宴吐出一口濃濃的濁氣，臉上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謝謝你，傑克。」
傑克·巴爾多聽到他帶著輕微笑意的聲音，如往日一般愉悅起來：
「至於我，我現在有了一些小權力，和你進行通訊的壓力也小了很多，我可以做到的是把星鏈這邊的情況告訴你，我聽小道消息說地表也會跟進基礎設施的建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戴斯島？按理說島鏈應該是優先建設的才對。」
陳宴認真道：
「這是十分重要的事，謝謝你。」
陳宴內心始終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一刻不停的把他所在的現世和BIOS所在的世界做對比，他總覺得自己能從中知道些什麼……他有一種並非通感帶來的感覺，他感覺自己能夠從中知曉一些真相。
在和傑克·巴爾多道別之後，陳宴掛斷電話。
BIOS中的某種東西在阻擋著亞人王之眼的視線，他無法得到視野，就不能針對某個個體產生量子分身，他認為造成這種情況的很可能是他在無人數字圖書館裡看到的那些血紅色怨靈，那該死的……很可能是數據生命，它們捕捉到了量子分身的某種【身份特徵】，並針對這種特徵對陳宴做出了某種屏蔽，所以當陳宴以【被標註了身份特徵者】的身份再次探索那個世界時，他的視野就被屏蔽了。
『它們是如何屏蔽我的視線的？』
陳宴不理解，但這次並未因為不理解而產生焦躁。
『且不說它們如何屏蔽我的視線，單就【捕捉到量子分身身份特徵】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離譜的了。』
陳宴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明白依靠自己的猜測根本得不到正確答案，所以他沒有猶豫，進入現世的網路世界，並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加密伺服器，然後開始用青銅劍溝通勞耶教授。
這次勞耶教授顯然在忙，陳宴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通話才被接通。
視頻被打開了，滿頭大汗的勞耶教授出現在畫面上，他的黑眼圈很濃重，神態也略顯疲憊，但看起來精神不錯的樣子。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兩天事情太多，忙起來沒完沒了。」
陳宴和勞耶教授寒暄兩句，便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嗯，這是個好問題。」
勞耶教授眼神中出現思索的神色：
「我們雖然尚未從暗區中獲得太多的量子科技，但依靠已經得到的知識，從理論上來說也能夠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的回答很嚴謹：
「我們首先要明白的是，量子力學並不在經典力學的範疇內，是獨立的力學體系，你認知中一切關於經典力學的理論是不適用的。」
陳宴從前最害怕聽到和理解這些理論上的東西，但這一次他竟然在懼怕的同時對此無比渴望。
好在勞耶教授不僅僅是科學家而已，還是常年任職於高等學府的一線教師，他解釋深奧難懂的理論時言簡意賅，陳宴跟著他的思路，竟然也聽懂了個大概——
「經典力學認為，任何物體或是信息，都不能超越光速。
但在量子力學中，物質與物質之間可以存在不被空間所束縛的聯繫——量子糾纏態物質之間的聯繫超越了空間。
在確定經典力學中的任何定律不生效之後，我們從【暗區】中得到的信息中確定這麼一個概念——
量子糾纏態的物質，在產生量子糾纏的過程中，存在可以被捕捉到的粒子，我們稱這種粒子為玻色子。」
陳宴驟然間想起【量子糾纏咒】中的那兩句咒文——
【玻色子，虛不異實，實不異虛，虛即是實，實既是虛，量子糾纏，亦復如是……
玻色子，是上帝法相，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無電無色……】
勞耶教授的解釋還在繼續著：
「玻色子不存在於物質本身，是媒介粒子，只在量子糾纏發生時產生在物體和物體之間。
當兩個物質之間在進行了玻色子的交流之後，就相互成為了量子糾纏態，擁有了跨越空間產生聯繫的能力。
玻色子的傳遞不以我們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種自然狀態的改變為轉移——當量子糾纏產生時，玻色子的交換自然產生。」
他在此停頓。
陳宴意識到，他上面說的理論，下面就要說推理了。
「我們現有的科技並不足以對玻色子進行捕捉，僅僅只能在理論上對其活動軌道進行預測。
但BIOS里的人類文明不一樣，他們或許已經知道了玻色子的運動方式，甚至可能已經總結歸納出了玻色子運動軌道的函數模型，不然怎麼可能對你的量子分身進行身份信息的捕捉、定位和屏蔽呢？」
陳宴一時之間心中恍然。
那些血紅色怨靈數據生命……它們是依靠識別玻色子，來對我的量子分身進行定位和屏蔽。
勞耶教授的腦袋顯然比陳宴清晰的多，在確定這一結果之後，就不再更改。
「話說回來，你還在BIOS里看到了什麼？」
陳宴知道勞耶教授一直對BIOS所在的世界很感興趣，於是便遵循著【荀況】之間相互溝通聯繫傳遞信息的信條，將自己知道的關於BIOS的情況告訴了勞耶教授。
「這樣啊……」
勞耶教授的聲音很失望，這聲音里包含的失望情緒不亞於之前在陳宴船上通過八爪魚和儀器卡BUG進入BIOS的那一次。
「原來他們也經歷過【天啟】了……只不過他們那邊叫法不一樣……【大破滅】……按照你的說法，大破滅之後應該已經過了很多年，人類應該再次繁榮起來才對……人怎麼可能還居住在到處都是輻射和變異怪物的廢墟里呢？」
對於人類本身，勞耶教授從來都是悲觀的。
陳宴對人類的未來並不關心，因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自己有能力改變的事情。
他只想知道願望現在怎麼樣了，這樣的衝動隨著對情況的清洗理解而愈發強烈：
「教授，我該怎麼做？
我該怎麼做，才能繞過他們對我的屏蔽？」
勞耶教授在沒有任何猶豫的情況下回答道：
「要想繞過屏蔽，要麼改變玻色子的傳遞方式，這個幾乎不可能……要麼把他們幹掉，這種最簡單又最難。」
陳宴不知道該說什麼。
勞耶教授在這個時候忽然說了一句非常不靠譜的話：
「這樣，等過兩天，我們如果在暗區中有任何關於量子力學的新發現，我研究一下，如果有辦法，我就聯繫你。」
純粹碰運氣的辦法！
勞耶教授顯然也知道自己這話聽起來不靠譜，便說道：
「這件事情我肯定記著，但現在依靠我們自己對量子力學進行突破，實在太不實際了，帝國國立大學甚至沒有為量子力學開設獨立研究院，就是因為這玩意兒比起科學更接近神學，算是異端……
沒有資金撥款，也沒有學者對其進行專項研究，我也僅僅是了解而沒有深入進行實驗。
相比較之下，暗區里的知識就靠譜多了。」
勞耶教授的語氣中出現了類似傑克·巴爾多剛才說話時帶有的幾分狂熱：
「你不知道我們這些天從【暗區】里看到了什麼！曾經只存在於我們對未來的暢想中的科技就那麼輕而易舉的被完完整整擺在面前，就連完整的實驗流程、數據記錄、實驗結果、實際應用實驗和廣泛應用常年檢測數據都記錄的一清二楚！
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那些知識必定是前世代的遺產！我們現在繼承了無數歲月無數文明的遺產，這比我們花費無數歲月來進行不知目標的研究要靠譜多了！
我們至今已經發現了兩個不同於經典力學之外的、完整的自然科學體系，這些完整的體系中自然對量子力學有所提及，只是不多罷了。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帝國會安排更多人員向暗區進發，我甚至相信我們得到完整量子力學的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陳宴依然沒有說話。
剛才傑克·巴爾多說的話他全聽進去了，現在勞耶教授的話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勞耶教授顯然也察覺了陳宴的沉默，他咳了兩聲，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說道：
「回到剛才的話題，其實還有一種方法能讓你越過針對量子分身的屏蔽——
我們從未知道的是，量子糾纏是否受時間影響。
從來沒有實驗，【暗區】里也沒有任何相關信息。
我個人認為，或許BIOS中的人類文明也從未對此進行過系統性的實驗。
那麼，如果由你而生的量子糾纏，能夠跨越時間，去往你不被屏蔽的時間段，就能改變未來你被屏蔽的現狀。」
勞耶教授說完，自己都感覺有些羞赧。
「當然了，按理說我們生活的環境幾乎全部遵照經典力學在運行，理論上來說跨越時間是不可能的……」
勞耶教授很快發現自己給不了陳宴更多安慰，於是再次寒暄幾句之後，就下了線。
陳宴掛掉電話，靠在船艙壁上，讓自己鎮定下來，消化了一下勞耶教授剛剛說出的知識，然後決定給蒼耳打一個電話。
他是不能用量子糾纏進入BIOS了，可苗水生可以，因為苗水生是第一次通過量子糾纏咒使用量子分身，其身份標識不應該被BIOS里的任何東西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