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戲台前的長髮

正文卷

第599章 戲台前的長髮

洪福曾無數次設想過,自己在面對化鬼後的方慎言時該是什麼樣的反應。

可思來想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幅場景。

他此刻身上甚至可以算說是集第七分店全店的罪物之力,他也自認是一個勇敢果決之人。

但就是現在,化鬼後的方慎言就在他的頭頂,他竟然會浮現起不想反抗的恐懼感。

真正強大到一定程度的鬼物,甚至不需要動用力量。

僅僅是出現在人類的面前,就會讓使得對方失去全部抵抗的能力,從心理就已經將其摧毀。

「洪福!動手啊!!」

直到靳希的再一次呼喊,這才徹底將洪福從恐懼中驚醒出來。

他立馬從背包中捏起從賭鬼手中贏來的全部冥幣,拋擲空中。

洋洋洒洒數百張冥幣,如落雨般灑在洪福的身前身後,以及那些貫穿全身的詭異絲線之上。

冥幣,能夠起到微弱的對抗性,由於是一次性罪物,因為也不需代價。

洪福一定是被嚇住了,他根本沒有保留,將全部的冥幣罪物一瞬間全都灑了出去。

在動手的同時,他抓起地上仍然吊著一口氣的丁望舒,抬腿就要跑。

然而方慎言化鬼後的可怕,依舊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哪怕是所有冥幣在同一時間拋出,竟然根本起不到解脫控制的作用。

那數十根貫穿身體的絲線,僅僅只是斷了七八根而已。

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的方慎言,就這麼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的「表演」。

洪福頭皮至發麻,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身軀的顫抖不由自主地產生。

他在極端恐慌之中,被逼無奈只能再一次祭出了另一罪物。

但隨身上下,真正可以起到作用的也只剩下劇本。

於是洪福將劇本罪物第一時間丟向了靳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手裡拎著的丁望舒被迫鬆手,砸落在地,她口中不斷湧出鮮血,顯然是出氣多進氣少。

方慎言掌心五指,在洪福的上空真正運作起來,那提線木偶似的殺人手法與當初的提線鬼一般無二。

只是在如今,或許方慎言已經超越了當初提線鬼的強度。

洪福的兩條腿被掰到誇張的程度,肌肉的撕裂令其苦不堪言,然而這並非是要命的。

最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僅存在的左手,在這一刻竟然朝著自己的脖子伸來。

在兩者觸碰之時,他的頸椎出現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聲。

左手的大拇指按住下顎,四指牢牢抓緊脖子,瘋狂地向反方向用力。

洪福如同一個脆弱的人偶,即將被硬生生將頸椎拉斷。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靳希用手指蘸著臉上的鮮血,捧著劇本,寫下了兩個字:

「鬼到」

只是這麼寫,是因為劇本罪物字越少,代價越小,見效越快。

如今的形式,除了第二隻鬼來救場,再無法可解。

然而就在血字剛剛寫下,靳希臉上混合著汗液的血珠卻滴在了劇本之上。

竟然正好將「到」字遮擋,白紙之上只有寫出了一個「鬼」字。

靳希心神一顫,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洪福,如此低級的錯誤在最關鍵時刻犯下。

只有一個「鬼」字,毫無具體意義,別說救下洪福,只怕還會招惹來其他不妙的東西。

剛剛想到這,罪物生效的代價就已經上涌,靳希猛地口吐鮮血,整個人癱倒在地。

而洪福那邊已經快堅持到最後,他的脖子被左手掰到了極限程度。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腳底的位置,那裡有一粒暗紅色的荷花種子,但就這是如此近的距離,他卻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方慎言出場的一瞬間,就解決了丁望舒。

而現在洪福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死只剩下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靳希。

不出三秒鐘,那就是全員團滅的下場。

然而就在此時,冥冥之中似乎真有運氣這回事。

洪福在瀕臨死路之際,忽然感受到多股混亂且凌厲的靈異力量,在四面八方瘋狂朝著他這裡襲來。

原本緊抓著脖子的手掌突然鬆開,不僅如此纏繞著他的數十個絲線,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切斷。

洪福在失去絲線束縛之下,立馬恢複自由,他來不及多想,撿起地上的背包就朝靳希那邊跑去。

「洪……」

「別說了,快逃!」

洪福將自己的包斜跨肩頭,將靳希背在身上,看也不看朝著民國街的更深處狂奔不止。

靳希,卻有時間轉過頭看向了後方。

而這一眼望去,她的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顫抖起來。

在原本的位置,方慎言那一團黑霧最為注目,在其周邊爆發了無數根黑、灰、白的三色長絲。

在各色絲線亂甩之下,後方的街道儼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而在方慎言的四周,竟然出現了無數道看不清的鬼物。

它們某些有形、某些無形,但就以方慎言為中心點,未知數量的鬼物全部朝著它的位置匯聚。

甚至還有一些未知身份的鬼物,正在穿透民國街的青霧而來。

直到這時,靳希才重新翻開了劇本,她震驚地發現剛剛寫下的那兩個字,也並沒有被全部污染。

或許是血液滲透的關係,或許是湊巧,她寫下的「鬼到」,竟然機緣巧合下成了「鬼至」。

這個意思並沒有被改變,可是卻出現了歧義。

原本靳希只是特製潼關或是民國街這隻鬼,但劇本卻將範圍進行了無限的擴大。

具體擴大到什麼範圍她不清楚,但只是看著那個規模,已經形成鬼潮。

只怕整個山明市的孤魂野鬼,全都因這個罪物,來到了民國街之中。

靳希的眼中滿是希望之色,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如果此地形成鬼潮,只怕後面任務就會更好的完成了。

方慎言已經被拖住了,他只能化鬼兩分鐘,而現在已經過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眼前像是什麼東西突然一閃而過。

緊接著耳中突兀地傳來一陣陣戲腔的聲音,還伴隨若有若無的女子哭泣之聲。

那女子哭的令人心碎不已,甚至蓋過了戲腔中的唱詞。

明明靳希此刻最心念的是任務的成敗。

可不知為何她的心頭、眼前卻浮現了一個甩著水袖青衣的女伶,全身心被牽動到了戲文之中。

她開始什麼都忘卻,只專註於眼前的景象。

那女伶臉上的妝容都被清淚衝散,欠著身子低低垂淚,手中寶劍在月光中發出滲人寒光。

雪白的脖頸就暴露在刀鋒之上,在唱到了最悲之時,靳希的心跳都出現驟停,完全被對方所影響。

而就在寶劍從女伶的脖子上划過時,靳希的脖子上竟也出現了細微的傷口。

一汩血液從她的喉嚨處噴涌而出,並且傷口還在不斷誇大。

可這一切靳希竟然毫不知情,只是雙目處流下一行眼淚,完全沉浸其中。

靳希如此、背著她狂奔的洪福,亦是如此。

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忘記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死。

也是在同一時間,隨著女伶割斷自己的脖子,他們也步入了死亡沉浸。

不過就在二人的傷勢即將致命之際,他們突然發現眼前的女伶景象驟然消散,耳邊那如怨如訴的哭聲也同時消止。

一張冷峻不凡的面孔,陡然出現在二人面前。

在濃濃的青色霧氣中,腳踩著一片血流成河,死屍遍地的古老戲台前方。

那冷峻男子的髮絲在風中吹舞,原是及腰的長髮如今見面卻已長至地面。

最璀璨的是他那古波不驚的雙眼,一對瞳孔竟成純灰色,正平靜地望著錯愕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