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羅媽耍人

正文

聞言,南宮初明也是才想起,忍不住驚喜道,「母妃,您不說兒臣都把這事忘記了,的確如此,聽說那羅氏還為安一蒙懷了孩子呢!」他看向南宮翰義,「父皇,母妃說的極是,只要把那羅氏抓來一問,定能找到羅魅同他們的藏身之處。」

這應該是一件喜事,可南宮翰義臉上未有一絲欣喜,反而濃眉緊蹙,露出一絲為難。

南宮初明不解的看著他反應,「父皇?」

南宮翰義看了母子倆一眼,嘆了一口氣,「抓那羅氏容易,可安一蒙那裡……」

南宮初明也不禁皺眉、緊抿薄唇。的確是,抓羅氏容易,可安一蒙會同意?更何況那羅氏還懷著安一蒙的孩子,雖安一蒙未給她身份,但她肚子爭氣,安一蒙就算不重視她,也不可能不管孩子。

看著父子倆都頗感為難,曹貴妃開口道,「皇上,要不讓臣妾見見那羅氏吧?除了我們沒人知道我們要對付蔚卿王夫婦,只要我們不聲張,想必安一蒙也不會多心。」

南宮翰義微微眯眼,對她點了點頭,「愛妃所言有理,先討好羅氏,問出南宮司痕和羅魅他們的下落。」

他們的計劃是想先對付蔚卿王,再是江離塵,最後才是安翼……之所以最後對付安翼,也是由於安一蒙在朝中的地位。他這些年為國效力、征戰無數、建功無數,其聲望和地位猶如磐石碩重堅挺,早就讓他有所忌憚了。

只不過要對付他,需要下很大一番功夫。

對自家母妃的提議,南宮初明反而不贊同,「母妃,雖然有必要討好羅氏,可萬一她不知道羅魅的下落呢?」

曹貴妃怔住了,「是啊,萬一她也不知道呢?」

南宮初明看著自己發癲般的雙手,恨意就沒停止過,「母妃,討好羅氏也很有必要,如果能控制她要挾羅魅最我們是最為有利的。但眼下,只從她一人身上下手也不能消除兒臣的痛苦,兒臣覺得最好能找到羅魅的師父,讓他為兒臣醫治。如果可以,再把對方抓住作為要挾,兒臣就不信,那羅魅會置自己的恩師不顧!」

他之所以得這種怪病,這跟羅魅的師父脫不了關係!

子債父償,徒債師償!……

連著兩日,羅淮秀茶飯不思、寢食不安,再加上安一蒙對她的軟禁,真是讓她比死還難受。

要不是安一蒙許諾她會幫他找到女兒女婿,她這兩日根本就待不住。

坐在房裡,她摸著肚子,能一坐一下午。懷裡的孩子像是感覺到她心裡的難受,這兩日動得比平日厲害,要不是沒B超這些儀器,她都懷疑肚子里有兩個孩子在打架。她已經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擔心和恐慌了,也逼著自己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可一想到那幾個孩子音信全無,連皇上都派兵去大肆搜索,她是真的焦心焦肺。

看著桌邊還自持鎮定、從容看書的男人,她抽了抽鼻子,問著已經問了數遍的問題,「安一蒙,到底他們幾個發生何事了?為何都不見了?你不是說派人去打探消息么,到底打探到沒有?」

她想過很多危險的事,比如說山崩、比如說地震、比如說猛獸襲擊……可這些假象她到最後一個都不相信。除了她乖寶外,那幾個人哪一個不是武功高強的人,更何況就最近沒雷雨天氣,水崩山裂的事沒那麼容易發生。要說地震,據說那狩獵山離京城就一日的路程,真有地震,不可能京城沒震感。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她什麼話都不願同自己多說,但凡開口就只有這幾句,要是換做平日,安一蒙早就冷下臉訓斥她了。這現在,他卻是一點脾氣都不敢使,因為他知道她心急、知道她快沒耐性了,他只能越發小心翼翼的安撫她。

放下書冊,他認真道,「我能肯定他們不會有事,你安心等候消息就可。」怕她追問,他又補充了一句,「翼兒也同他們在一起,不止你關心你女兒,我也關心翼兒。」

羅淮秀無言以對,紅著眼眶又轉過身,低著頭繼續發獃。

感受著她身上落寞又無措的氣息,安一蒙擰緊了濃眉。如果皇上真為了藏寶圖對付那幾個孩子,想必他們會一直音信全無下去……

他該如何向她說明?該如何安撫她?

看著虛空,他神色幽深沉冷。皇上可是連他都容不下了?

自從翼兒得到那麼一件東西,他就憂心難安,不是沒勸過翼兒將藏寶圖交出去,可是翼兒不願,他也無可奈何。他之所以沒逼翼兒,一來是此物來之不易,二來,江離塵也有一份。從大局考慮,這份藏寶圖分屬兩國,能約制兩國。那些年,天漢國同諸國戰事不斷,唯獨同北陽國平和來往,這都得歸功於那份藏寶圖。

若皇上真起了獨吞之心,那兩國之間還有平和而言?而他這個鎮國將軍,又該如何做?

逼翼兒交出藏寶圖容易,可是兩國戰事難免……為了一份藏寶圖,皇上真要犯此糊塗嗎?

「啟稟老爺,宮裡來人了。」老穆匆忙出現在門口,低頭稟道。

「出何事了?」安一蒙下意識的站起了身,只當皇上要宣召自己。

「回老爺,曹貴妃派人來想請夫人進宮敘話。」

「嗯?」安一蒙有些意外。

「請我進宮?」羅淮秀也很意外的抬起頭,「曹貴妃?不是琇陽王的母妃嗎?她找我何事?」

「老爺、夫人,小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老穆搖頭。

羅淮秀不說話了,只是轉頭看著安一蒙。

安一蒙緊抿著薄唇,眸光陰沉冷滯。沉默片刻,他朝老穆吩咐道,「告訴來人,老夫有事要處理,稍後再去見他。」

「是,老爺。」老穆躬身退了下去。

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只不過這份安靜中氣氛更加沉悶壓抑。

羅淮秀也沒打算起身,只是扭著頭,「我跟曹貴妃不熟,肯定不會去的。」

她現在為了女兒女婿的事心煩意亂,沒心思攀權富貴。更何況她挺著大肚子,讓她出府玩還行,進宮嘛,還是算了。在那種地方要是出點事,她還找不到人賠。

安一蒙淡淡的瞪了她一眼,「沒人要你去。」

羅淮秀『哦』了一聲,扭回頭繼續自己的擔心和揪心。

安一蒙那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兇悍起來的時候他招架吃力,恨不得她能像普通婦人一樣安安分分的。可當真看到她不言不語時,他又恨不得她能兇悍些,哪怕她撒潑、無理取鬧都行。

「淮秀……」對著她落寞的背影,他低沉喚道。

「嗯。」羅淮秀頭也沒回的應了一聲,無力的聲音有些敷衍的感覺。

「我……」安一蒙繞過桌子走到她身旁坐下,看著她毫無生機的神色,心口微微收緊,大手動了動,最終還是覆上了她膝蓋上的柔胰。

羅淮秀沒掙脫他,只是抬起頭,目光無神的盯著他。

她眼裡不見絲毫光彩,渾濁朦朧,安一蒙收緊五指,突然有一種想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

而他也是真的將她拖拉到了自己大腿上,圈著她的身子,大手緊壓著她後背,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再向你保證,他們不會出事……有我,別怕。」

羅淮秀身子僵著,不是他在耳邊的沉默,而是他此刻的舉動。坐大腿可不是他安一蒙能接受的……

或許是這幾天情緒太過壓抑,被他這麼一安慰,她再也控制不住,把擔心、緊張、無措的情緒發泄了出來,抱著他眼淚直掉。

她哭得並不大聲,只是身子顫抖得厲害。安一蒙圈著她身子的手臂有些僵硬,遲疑了片刻,才開始拍起她的背後,那動作很笨拙,可見他平日並不擅長做這些,但這安撫的動作已經算得上溫柔了,拍一下停一下,似乎怕拍疼她。

羅淮秀也沒長哭,很快抬起頭開始抹眼淚,對他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謝謝,我沒事了。」

安一蒙臉色有些黑,不是嫌棄她笑得丑,而是心裡很不爽,「除此之外呢,你就沒別的話要同我說?」

羅淮秀吸了吸氣,「說什麼?」她不覺得他們之間有話說,聊天他不擅長,說人生理想他不在意,兩個人相處,這些最基本的他都做不到,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安一蒙瞪著她,隱隱有掐死她的衝動,「你就不能問問我這些天都在做何?就不能問問我可有用過食物?就不能問問我心裡在想何事?」

她真的變了,說不在意他就不在意他了。那兩個月,她在府上每天都會問這些,不厭其煩的問,可現在呢?別說關心他了,她連正眼都不給他一個。

羅淮秀先是一愣,突然冷笑,「問那麼多做何?問了你又會說嗎?更何況,我這兩口口夜守著我,吃穿住都在一起,我需要問嗎?」

她拉開他的手臂,試圖從他大腿上起身。

好一陣子不見,他變化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哪根筋犯抽了。

可還不等她掙扎離開,安一蒙突然抓住她雙肩,繼續逼她坐在自己腿上,目光陰沉沉的瞪著她,「羅淮秀,你到底想如何?」

羅淮秀斜眼反問,「那你呢,你又想如何?」她嘲諷的揚起唇角,「安一蒙,你別這麼喜怒無常好不好?府里那麼多人,你要有氣隨便找個人撒都行,為何偏偏要跟我擺這些臉色?以前不是嫌我管得多、不讓我過問你的事嗎?不是嫌棄我坐不得你的腿嗎?怎麼,這會兒又不嫌棄了?我說你能不能正常點?」

「你!」安一蒙瞪大了雙眼,本來想對她吼一通,可還出口突然有種心虛的感覺,讓他怎麼都吼不出來。

羅淮秀看向別處,突然低聲道,「你不用逼著自己對我好,我雖然擔心司痕和乖寶,可我也沒那麼脆弱。我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在沒有他們下落之前我不會任性跑出去,我只會偷偷躲起來打聽他們的消息。我雖然衝動,但我分得清輕重,我相信我乖寶不會拋棄我不管,哪怕她真出了意外,我也相信她一定會投夢給我。所以你不必安慰我,也不必擔心我會帶著你的孩子出去冒險。你儘管去做你的事,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安分待在這裡。」

安一蒙抓著她肩膀的雙手收緊,怒道,「可你眼中只有你女兒,你難道就不一點都不在意我?」

羅淮秀沒抬頭,輕搖了搖,「說這些做何?我們都不是年輕人,更何況情口口愛的話你也不屑說。」

安一蒙突然將她抱起放在地上,黑沉著臉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竟甩袖朝房外走了出去。

「哼!」

羅淮秀冷呵了一聲,目送著他帶氣離開。

他說婚姻要門當戶對的時候,他在嫌棄身份低賤的女人無法進他安家的時候,她也沒這麼氣啊。

她這麼有自知之明,他憑什麼生氣?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她也了解他的脾氣,古板、固執、保守,這種人天生就不是溫柔的情人,更不會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弔的女人。她也不是那種女人,她這麼拿得起放得下,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安一蒙氣歸氣,可還是沒忘記宮裡來人的事。

大廳里,前來請羅淮秀入宮的人安一蒙認得,的確是曹貴妃身邊的奴才花公公,在他身後還站著兩名宮裡的侍衛,看神色,三個人都極有耐性,花公公捏著蘭花指正優雅的品著他府里的香茶,神色還頗有些愜意。

見到他進來,花公公放下茶杯,起身帶著兩名侍衛一同行禮道,「將軍,雜家打擾了。」

安一蒙坐了一個請的姿勢,「花公公請坐。」

他冷肅的坐到主位上,花公公躬身謝過,也沒再落座,而是面帶微笑的開口,「將軍,雜家此次出宮,主要是為了羅氏而來,可否請將軍讓她出來見雜家一面?」

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安一蒙只是看在眼中,心裡沒多大反應。曹貴妃在宮裡算得上皇上的寵妃了,琇陽王也因此而備受皇上寵愛,他們母子在宮裡地位比皇后和太子低,可所受的皇寵卻比皇后和太子多得多。只不過皇后乃先帝為皇上選的女人,太子又是長子,加之曹貴妃家族勢力比皇后薄弱,所以她們母子即便受寵,也依然被皇后和太子壓了一頭。

現如今太子已逝,不出意料,琇陽王很快就要登上太子之位,即便皇后不被廢,曹貴妃將來在後宮之中的地位也不比她低。

當然,這是皇上和曹貴妃母子樂見的,但據他所知,朝中的大臣超過半數都不贊同冊立琇陽王為太子,更多的大臣反而支持太子之子南宮宏繼承太子之位,立長立嫡也符合規矩。

斂回心緒,安一蒙剛毅冷硬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花公公,不是老夫不讓她出來見你,而是她今日身子不適不宜外出。想必花公公也知道,那羅氏懷了老夫的孩子,如今她身懷六甲,前一日因為得知蔚卿王夫婦在狩獵山出事,因太過憂傷所以動了胎氣,老夫不得不讓她在房裡精心養胎。」

聞言,花公公面露為難,「這……」但很快,他又面露擔心,「敢問將軍,羅氏現在好些了么?是否需要雜家回宮請御醫前來替她看看?」

安一蒙感激道,「多謝花公公好意,不必勞煩花公公了。老夫已經為她請過大夫,大夫說胎兒暫時無恙,只不過要讓她卧床休養,如若休養不當,極可能讓母子都受苦。」

語畢,他似乎才想起什麼,反問道,「對了,不知花公公此番前來是為了何事?可是貴妃娘娘有何要交代的?」

花公公點頭,「不瞞將軍,貴妃娘娘請羅氏入宮,確實是有要事。」

安一蒙略驚訝,「哦?是何要事,公公可否告知老夫?」

花公公對他嘆了一口氣,面露出幾分難過,「將軍可能還不知道,狩獵山一行,不止蔚卿王夫婦和江太子、安公子音信全無,就連琇陽王都遭遇了禍事。從狩獵山回來,琇陽王就染了怪病,皇上和貴妃娘娘很是著急。聽說蔚卿王妃早年在外拜高人為師學習醫理,所以貴妃娘娘就想請羅氏入宮一趟,想問問她可認識京外的神醫或者能人異士,希望能尋得一二人替琇陽王醫治好怪病。」

就他的態度算得上討好了,要是換做普通大臣,在接見這位花公公時只會受寵若驚。可安一蒙神色未改,不疏離也不熱絡,只是聽他說完,多帶了一絲驚訝,「琇陽王染了怪病?是何怪病?可是要緊?」

這事他還真沒聽說!

皇上把消息封鎖得真是徹底!

花公公哀嘆道,「是一種連御醫都束手無措的怪病,唉!」抬眼看著安一蒙,他態度更為卑躬,「將軍,雜家知道蔚卿王夫婦和安公子出事你們心裡難受,本不想多打擾的,可雜家也替琇陽王難受,更不想看到貴妃娘娘終日以淚洗面。雜家懇請將軍讓雜家見那羅氏一面,雜家也不亂說話,只是問一問她蔚卿王妃師從何人就可。只要能找到一二名世外高人治好了琇陽王的病,御醫院的御醫們也能保住性命了。」

安一蒙垂眸,眸底閃過一絲冷意,花公公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可他真是越想越不對勁。

琇陽王染怪病?這是意外還是巧合?

如此大的事皇上居然不提,這其中難道沒有隱情?

天下間的能人異士多如牛毛,為何不發榜懸賞,反而從她們母女這裡打探?

蔚卿王妃沒對外泄露過自己會醫術的事,誰有這麼大的把握料定她的師父就是高人?

他們如此打聽,意欲何為?

「將軍?」見安一蒙不說話,花公公喚了他一聲。

安一蒙回過神,起身背著手對他點了點頭,「花公公請隨我來。」

把人帶到主院卧房外,讓他們在外面稍候,安一蒙先進了房。

而羅淮秀早就睡到床上去了。宮裡來人請她,安一蒙要拒絕,除了拿孩子當擋箭牌外,還能找什麼借口?她用腳板心想也知道自己要如何配合。

只不過她沒想到安一蒙帶這麼個消息回來,撐著身子就要起來,「安一蒙,曹貴妃他們是什麼意思?要找乖寶的師父?就為了給琇陽王治怪病?」

安一蒙將她給按回床上,「你給我好好躺著,別亂動來動去。」

羅淮秀撇嘴,不過還是聽話的躺了下去。

見她安分,安一蒙才道,「此事略有蹊蹺,你且好生說話,知道嗎?」

羅淮秀不禁冷笑,「我看那琇陽王不是意外染病,怕是被我家乖寶給整病的!」

連御醫都治不好的病,她百分之百相信是出自自家乖寶之手。

想到這,她臉色突然變冷。若真是這樣,那這琇陽王就該死了!她乖寶不是那種隨便害人的人,只有一種情況下她才會那樣做,那就是——琇陽王要害他們!

找世外高人找到乖寶的師父身上,一定是琇陽王中了乖寶的某種『玩意兒』,所以才會想到她的師父……

憑著自身的精明和對女兒的了解,羅淮秀幾乎能肯定自己的猜想。看著安一蒙嚴肅的臉,她眼裡露出一絲狡猾的黠光,「老安,你過來,我知道乖寶她師父在哪裡……」

老安?安一蒙額頭瞬間黑了。這女人,回頭找機會非收拾她一頓不可!

但見她對自己主動親近,他還是低下頭將耳朵湊近。

羅淮秀也沒長話,就跟他說了幾句。

安一蒙點了點頭後就出去了。

看著房門被關上,羅淮秀掩著被子冷笑。

她乖寶師父好多個呢,那些年她們母女走南闖北,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拜一個師父,最厲害的那個師父是榆峰縣的祁老,不過那老頭兒經常不在家,老是把藥鋪丟給青雲那孩子。

反正曹貴妃和琇陽王也沒說要找哪位師父,她給他們指的是雲岡縣的那位……在兩年前就駕鶴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