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沒駕馭他的能力

正文

夜深,安一蒙離開書房回到卧房裡,推開門時就發覺屋裡不對勁。

黑漆漆的房間沒為他留燈火不說,屋子裡連人氣都沒有。

他沒進屋,而是朝門外兩名丫鬟冷聲問道,「夫人呢?為何不在房裡?」

其中一名丫鬟蹲身回道,「回老爺,夫人午後就帶著周曉去蔚卿王府了。」

安一蒙蹙眉,「還未回來?」

丫鬟搖了搖頭。

安一蒙有些怒,遂朝她命令道,「去,讓侍衛去蔚卿王府,把夫人接回來!」

這女人,太不像話了,讓她出府一次,她就玩得連姓何都不知道了!這都什麼時辰了,居然還不回府,實在是欠收拾!

他讓自己的隨從進房點了燈火,自己也沒睡,而是坐在桌邊等羅淮秀回來。

半個時辰後,之前那名丫鬟來報,「啟稟老爺,已經派人去蔚卿王府接夫人了,可是夫人說想在蔚卿王府住一段時日,暫時就不回府了。」

聞言,安一蒙猛的拍桌起身,「暫時不回府?」

該死的,誰給她的權利?!

他想都沒多想,帶著怒氣朝門外走去——

可就在他剛要走到大門口時,突然又停下腳步。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那一聲冷冽的寒氣卻從他衣袍下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那雙目射放出來的光似乎比黑暗更沉更冷。

那女人是在故意跟他鬧脾氣!

他就這麼去,她也未必會同他回來。

無妨,就容她兩日胡鬧,等她自己想通了肯定會回來的。他去接人,反而更加助長她無理取鬧的氣焰。

轉過身,他朝卧房的方向返回,途中不時揉揉發脹的太陽穴。

回到卧房,躺在寬敞的床上,他怎麼都無法入睡。

看著空空的身側,摸著那沒有溫度的地方,他皺著眉,思緒不知不覺飄遠……

這個女人對他真有那麼重要嗎?

為何就一晚不見,他都心神不寧?

明明被窩裡暖洋洋的,可這一晚,他幾乎心涼了一夜。

翌日,當他面無表情的起身穿衣時,總會不時的朝身後看。身後沒有人,只是耳邊迴響著她這兩個月對自己所說的話——

「外頭冷,記得把披風帶上。別以為你身子是鐵打的,現在不重視,以後老了你才知道什麼叫受罪。」

穿戴好,看著只擺放著茶具的桌子,他耳邊再次響起她的聲音,「天天吃荷包蛋我知道你受不了,昨口口就讓人把麵糰發酵好,今早給你做了些面塊,你趕緊吃了。我跟你說,你別看這碗小,這點面塊下肚,保你一上午都不會餓。」

他怔怔的看著桌邊,可是一連好幾日都沒吃過她煮的東西了。

他不得不承認,那女人真得很能幹,能幹到隨手都能做出吃的來。難道她會熱衷開酒樓,就她那手藝,生意想不好都難。最主要的是她做的那些吃的外頭都吃不上,他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他知道她懷著孩子很辛苦,也不是有意要讓她為自己做那麼多事,他只是……

只是很想看她為自己操勞費心的樣子。

蔚卿王府——

聽說墨冥汐要留在女兒身邊做事,羅淮秀可高興了,還拉著女兒不斷的幫墨冥汐說話,「乖寶,汐汐她想通了就好,我相信她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也相信她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你啊就收下她吧,看著她幫你做事,我心裡都更踏實。」

羅魅僵硬的笑了笑。要是讓母親知道墨冥汐曾經被安翼利用想害她肚裡的孩子,估計母親就不會這麼放心了吧?

她之前沒向母親坦露這些事,現在說這些也是多餘。罷了,都決定把人留在身邊了,她再嚼舌根又有何用?

想到安翼,羅淮秀又是一通臭罵,「那混賬小子也真是夠了!他一天到晚勾搭女人,這個海誓山盟、那個非卿不娶,口口口整那麼多女人不算,還個未成年的小丫頭都不放過,這狗東西,真不是人!搞那麼多女人,就不怕精盡人亡?」

羅魅忍不住拉她,「娘……」心裡罵罵就是了,說這麼露骨做何?

羅淮秀哀嘆,「真可憐了汐汐那孩子,每個爹每個娘的,現在被安翼玩弄了,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她昨晚跟今早去看過墨冥汐,也賠她說了一會兒話,想到那張蒼白的小臉,她還真是心疼。可她又能說什麼?安翼有錯,她自己也是傻,哪有這樣倒貼人糟蹋的?如果一開始她就說出來,也不至於釀成這樣的事。流產哦,放現代去可能算小事,可這年代,有幾個人能接受?

特別是跟安一蒙聊過安翼娶妻的事,她更是為那小丫頭感到不值。安家那樣的背景,哪裡容得下她們這樣的人。別說她墨冥汐不被接受了,她現在懷著安一蒙的孩子,也沒見安一蒙對她有多看重。

別說他們是權勢之家、眼高於頂,就換做是她,恐怕也會挑選身份背景最優秀的女子。所以她能理解安一蒙,不恨他,對付他們這樣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離得越遠越不容易受傷害。

汐汐還算回頭較早的,她若是執意痴戀安翼,那接下來看到安翼迎娶別的女人為妻,她恐怕更受不了打擊。而她自己,同樣也選擇了這條路,安府那樣的地方,哪裡是她們待得住的?早走晚走都要走,與其自己先離開,總比被人嫌棄攆走強。

她這身體已經被薛家攆過一次了,難道還要讓人再攆一次?

看著她神色突然充滿傷感,羅魅又拉了拉她的手,「娘,別去想那些不開始的事,既然墨冥汐自願要留在我們身邊,我一定會善待她的。她年紀小,或許現在會覺得痛苦,但過兩年,待她心智成熟了,她自然就會放下了。」

羅淮秀點頭,「是啊,她現在年紀小,不懂那些情口口愛,等多過兩年她自然就會明白的。」她決定了,以後要對給汐汐那丫頭做思想工作,沒了男人的女人一樣可以活得精彩,找不到好男人大不了不嫁就是。像她不也挺過來了?

母女正在房裡說著話,突然慧心進來稟報,「王妃,安府又派人來了。」

羅魅下意識的朝羅淮秀看去。母親說她經過安一蒙同意才過來住的,分明就是她說謊。昨晚到今日,安一蒙派人來請了好幾次。很顯然,他們之間肯定出了問題!

羅淮秀尷尬的看了女兒一眼,隨即朝慧心道,「哎喲,打發走了就是,不是說了嘛,我要在蔚卿王府多住一段時日。慧心,你趕緊去,告訴他們,別再來煩我,我還沒玩夠呢!」

慧心看看她,又看看羅魅。

羅魅也只能吩咐道,「按我娘說的去做吧。」

慧心應道,「是,王妃。」

看著慧心離開,羅淮秀也從軟榻上起身,急匆匆往外走,「乖寶,爐子上還溫著熱湯,我發現自己又餓了,我得去盛一碗填填肚子。你這小妹妹啊,現在是一天不吃飽就不消停,真難伺候。」

她說的『小妹妹』自然是指肚子里的孩子。羅魅看著她逃一般的離開,抿緊紅唇皺起了眉頭。

什麼住一段時日,估計是母親『離家出走』!

而『逃』出去的羅淮秀走到花園裡就停下了,臉色不好看的她索性去了角亭里休息。

摸著肚子,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安一蒙是怎麼回事?他又發什麼瘋?

他不是已經用態度來否認了她的存在么?怎麼,反悔了?

他的大腿坐不得,她不坐就是,一次、兩次……就算她再不要臉,總得給自己留幾分尊嚴吧。

安府——

這幾日,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過得顫顫驚驚,特別是老穆,出現在安一蒙身邊的機會最多,這幾日過去,他頭頂灰白的髮絲一日比一日掉得多。

夫人已經離開好幾日了,老爺剛開始有派人去蔚卿王府接人,可是夫人都未有回府。後來老爺不讓人去接了,可是老爺的脾氣變壞了。

昨日廚子突然被打了板子,原因就是老爺說菜肴咸了……

他在安府算是地地道道的老人了,二十多年過去,何曾見老爺這麼懲罰過人?老爺平日里嚴肅歸嚴肅,但都講道理的,只要不犯原則上的錯誤,一點小失誤,老爺從來都沒跟人計較過。

他感覺得到,老爺性情大變多半跟夫人有關。可是他也有讓人去接夫人,只是夫人不願意回來,他能有何辦法?難不成讓他帶人去蔚卿王府搶人?

府里的人都能感覺到安一蒙這幾日不正常的情緒,但安一蒙除了懲罰一名廚子外,也沒再刁難誰。不過一直被禁足在房裡的某位公子卻遭了秧——

看著上方勃然大怒的爹,安翼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只能任由他訓罵。

「你這混賬東西,瞧你做的這些事,你是嫌為父面大不怕丟人嗎?枉我從小寵溺你、事事順著你,沒想到你背地卻干出這種恬不知恥的事,你是可以不要臉,可我這個做爹的呢,難道你讓我跟你一同不要臉?我安家祖上世世代代有哪個人像你這般胡作為非、把婚姻當兒戲看待的?」

「爹,孩兒知錯了。」安翼伏地認錯,沒敢辯駁一句。

「你知錯了?你玩弄一個兩個女子為父都還能忍,可你看看,那才一個兩個嗎?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你的事,為父向蘇家說了多少好話?」

「爹,孩兒以後不敢了。」安翼又磕了一個響頭。

「不敢?還有你不敢的事?我是如此信任你,你卻給我生出這種事,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失望?啊!」

「爹,孩兒真的知錯了。孩兒發誓,真不是有心玩弄她們,只是孩兒當初少不更事,所以才犯下錯的。」安翼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你還敢狡辯?好,就算當初是你少不更事,那墨冥汐呢?你動人家的時候難道也是少不更事?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那墨冥汐雖不是蔚卿王府的人,可她卻跟蔚卿王府多少有點關係,你明知道這些你還隨隨便便碰人家,你說你怎麼有臉面對司痕?你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如此做可以把他當摯友?」安一蒙指著他腦袋,罵得越發激動。

「爹,孩兒會對墨冥汐負責的。」安翼低著頭保證道。

「你現在也別給我胡來,就算要負責也要等你親事過了再說!」安一蒙沉著臉警告道,「你跟蘇家小姐的婚事拖了這麼久,怎麼也該先給她個交代,等你婚事一過,為父會出面向蘇家小姐說清楚,讓她同意把墨冥汐接到府里來。以後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守著她們,再敢給我胡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是,爹,孩兒一定痛改前非的。」安翼認真的又磕了一個響頭。

安一蒙罵了這麼久,儘管怒氣還未全消,可看著態度誠懇、虛心認錯的兒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罵什麼了。好像該罵的、不該罵的都罵完了……

緊緊的瞪著地上跪著的兒子,他突然冷聲命令道,「那些女子還等著你給他們交代,這些都是你惹來的,為父限你一日之內打發走她們,別把這些來歷不明的女人留在府中,你當安府是何地方,人人想來就來的?」

安翼忙應道,「是,爹,孩兒一定儘快打發走他們。爹,孩兒知道錯了,是孩兒貪玩造成的,孩兒從今以後一定恪守本分、踏實做人,再也不任性胡來了。」

他都這麼說了,安一蒙還能說什麼,最後只能沉著臉道,「還跪著做何,還不趕緊去把那些女子攆了!留在府里,你是想繼續膈應我?」

「是是……」安翼趕緊起身,頭也不敢抬的往外跑。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安一蒙心裡的怒氣這才消了一大半。兒子的事只能這麼解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蘇家知道那些女子的存在,他想掩蓋都掩蓋不了,本來想暗中安置那些女子,但鬧成這樣,還不如正大光明的攆人。至少讓蘇家看到翼兒的誠意,表示翼兒對那些女子並非真心的。

好在那蘇念荷也大度,沒有為此反悔這門親事,否則他這老臉還真被兒子丟盡了。大家閨女始終是大家閨秀,蘇念荷如此深明大意、對翼兒又是一往情深,翼兒娶她,也是有福了。

背著頭,他走到門口,看著一望無垠的天際,他不禁喃喃低語,「霍兄,翼兒大了,馬上就快成家了,你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

「老爺,小的有事稟報。」突然,管家匆匆前來,若仔細看,他那有些皺紋的臉上布著一層細汗。

「說!」安一蒙睇了他一眼。

「老爺,據人說夫人去了新裝修的酒樓,還聽說夫人準備讓酒樓開業,已經在安排做事的人了。」管家低頭稟道。

「什麼?」安一蒙瞪眼。那女人,簡直是活膩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懷著孩子?居然在這個時候去忙酒樓的生意,她是當真想討打?

想到她幾日來都不回府,安一蒙鐵青著臉,憤袖一甩,邁開大步就朝大門外而去——

這女人,逮到她非好好治治不可!

鬧脾氣是這麼鬧法?

她如何折騰他都能忍,可她卻不顧懷孕的身子跑去操持那些事,簡直是任性妄為到了極點!

裝修完畢的酒樓座落在市集最繁華的地段,人流量極多,當初羅淮秀拿著地契前來考察時就愛上了這處地段。加上安翼還在她面前提過也看中了這裡,她對這棟兩層樓高的樓閣可是越發滿意。

裡面的裝潢都是她親自設計的,一桌一凳、包括壁畫、扶梯全是她繪圖出來的。除了古雅大氣迎合了這時代外,很多細節卻又同時下的風格大有不同。比如桌子,別家都是八仙桌、長扁凳,可這裡的桌子全是圓的,別家的扶梯全是一字梯,可這裡的扶梯卻是拐角圓梯,不說這裡有多豪華,但只要進來,就能感受到一種別具一格的氣息。

地震過後,雖然酒樓有些損傷,但南宮司痕也及早的讓人做了修整,包括外牆的紅漆都重新粉刷過,遠遠望去,嶄新得讓路人都忍不住抬頭多看一眼。

羅淮秀正在同幾名夥計說話,羅魅嫌無聊,帶著慧心慧意到樓上參觀去了。

大廳里的幾個夥計都是剛聘請來的,羅淮秀剛交代完一些事,突然聽到大門『嘭』的一聲,抬頭一看,她未施脂粉的臉瞬間冷了起來。

幾個夥計差點被嚇到,主要是來人氣勢洶洶、神色冷肅,就像是來尋仇般,目光沉冷又凌厲。

「掌柜的……」他們下意識往羅淮秀身邊靠去。

「小張,你們先去後院做事吧,有事我再叫你們。」羅淮秀朝他們幾個使了使眼色。

「掌柜的,那你……」叫小張的年輕小夥子有些放心不下她一人在此,還對她回了一個眼色。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羅淮秀笑笑。不錯,還知道擔心她。

「那掌柜的,我們先去做事了?」

「去吧去吧,有事我叫你們。」

看著他們離開後,羅淮秀才拉長了臉朝闖進來的男人問道,「安將軍今日真閑,怎麼想起來找我的?」

安一蒙大步走向她,眸光一直陰測測的瞪著她,「你玩夠了嗎?」

羅淮秀故意對他眨了眨眼,「玩?安將軍眼力真差,你看我都忙不過來了,這也叫玩?」

安一蒙伸手不客氣的將她抓到自己身前,鐵青著臉怒道,「誰讓你跑這裡來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

羅淮秀一手被他抓著,只能用另一隻手撫摸肚子,突然對他翩然一笑,「在我們那個地方大夫會告訴孕婦要適當的走動,這樣有利於生產。我是高齡產婦,生孩子比一般年輕女人承受的危險更大,老讓我待在一個地方,不但會影響情緒,還不利於將來生產,我不覺得自己出來活動活動有何不對。」

安一蒙提了提她的手腕,咬牙道,「簡直是強詞奪理!難道在府里就不能走動?」

羅淮秀無辜的看著他,「有啊,我在蔚卿王府也有走動的。」

安一蒙狠狠的瞪著她,「你!」下一刻,他抓著羅淮秀的手就往外走,「走,隨我回去!」

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他安一蒙的女人能在外拋頭露面的做事?她不嫌丟人,他顏面也無光!

「娘……」

羅魅剛準備下樓就看到大廳拉扯的一幕,於是提起裙子快速的走下樓梯。

「乖寶,快救我,這人要綁架我!」羅淮秀見到女兒就如同見到救星般咋呼起來。

「羅淮秀!」安一蒙差點吐血。

「……」就連羅魅在半途中都差點被她雷倒。

走到他們身前,看了一眼冷麵的安一蒙,再看一眼他抓著自家母親的大手,她面無表情的開口,「安將軍就是這般對待我娘的?」

安一蒙被羅淮秀那句『綁架』氣得不輕,連對她都帶了幾分怒意,「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羅魅突然冷呵了一聲,抱臂迎著他的怒氣,「安將軍真是好氣勢,當真以為我娘跟你你就成了本王妃的繼父了?安將軍,我敬重你,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欺負我娘。」

羅淮秀直點頭,「就是,乖寶,你看他樣子凶得跟土匪似的,娘在他府中天天都要受他冷臉……」

安一蒙黑臉對她低喝,「閉嘴!」這女人,簡直是故意扇火!

羅淮秀直著脖子對他怒道,「怎麼,我說的都是假話?安一蒙,你摸著心口問問自己,你有對我好臉過?」

眼看著羅魅臉色變了,安一蒙拉著她繼續往外走,「別給我在外丟人現眼,有何事回去再說!」

他腳步邁得又快又大,羅淮秀連拒絕的話都沒說出口,就被他拉到了門口。

羅魅想都沒想的追了上去,而就在她剛要制止安一蒙離開時,他們卻突然停了下來,且目光一致的看向外頭。

她也忍不住抬眼看去,這一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何止她感覺不好了,羅淮秀更是恨不得跺腳罵天。難得今天出來,居然忘了翻黃曆。

又碰到薛朝奇了!

幾人中,沒一個人臉色好看,不是白就是青,巧合也罷,人為也罷,反正是遇上了。

這般尷尬的場面不是頭一次,留在彼此記憶深處的都是羅淮秀勾搭安一蒙『移情別戀』的情景,那時候的薛朝奇難堪、憤怒,而今,再次相遇,他的表現卻有著極大的改變,除了臉色有些黑沉外,表情算得上鎮定從容了。

但不同以往的是……

「薛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哦?」羅淮秀對他咧開了嘴,像老朋友一般打起了招呼。

如今她有了安一蒙的孩子,不用再擔心薛朝奇會糾纏她。當初她拿安一蒙做擋箭牌,不就是為了擺脫他么,現在目的已達到,她當然能心平氣和的同人說話,至少打個招呼是應該的。

至於安一蒙,對她來說,當初他是新歡,巴結討好他是理所應當的。但很快,他也將成為自己的『過去式』,同樣都是『舊愛』,她還需要避諱什麼?

安一蒙臉色不僅黑沉,就連抓著她的手腕都有些微抖,他沒看薛朝奇一眼,而是死死的瞪著羅淮秀,目光里全是怒火。

薛朝奇似乎也沒看安一蒙,朝羅淮秀點了點頭,溫聲道,「好久不見。」

羅淮秀剛要說話,安一蒙突然放開她的手腕,大庭廣眾之下居然摟上了她的腰,噴火的目光里充滿了危險和警告。

羅魅在他們身後看得眼角直抽,「……」

這算得上本世紀最複雜、最吐血的三角戀關係了吧?

羅淮秀僵硬的瞪著安一蒙,心裡一陣陣心酸和冷笑。她真的看不透安一蒙,也理解不到他的想法。平日里她連坐他腿上他都百般嫌棄萬般厭惡,可大街上,他又沒羞沒臊的對她摟摟抱抱,這是幾個意思?

「放手!」她咬牙切齒,不過也沒大聲嚷嚷。

「你敢再同他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真掐死你?」安一蒙眼裡的狠色不比她少。

「安一蒙,你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如此為難我呢?」羅淮秀冷笑。

「閉嘴!」安一蒙低喝。

當著薛朝奇的面,羅淮秀也不想同他爭吵下去。於是薛朝奇擠出一抹笑,「薛大人,小店快開業了,有空過來坐坐,替我捧捧場可好?」

薛朝奇竟又點了點頭,「一定。」

羅淮秀笑道,「今日事多,我就不招呼了,待酒樓開業,再請薛大人光臨。」

語畢,她拉了拉安一蒙的手往大堂里走。

安一蒙帶著一身怒火隨她返了回去。

羅魅站在門口,目光直視著薛朝齊,見他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家母親背影,她不禁冷笑。

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她母親有意思。可惜……母親現在想吃回頭草都不可能了。

聽著樓上傳來的吵鬧聲,羅魅關了店門,在大堂里的小圓桌邊坐下,安靜的等他們吵完。

很快,安一蒙從樓上下來,滿面黑沉,一身怒氣。

羅魅斂緊雙眸望著他。

路過她身旁時,安一蒙突然停下,冷硬的溢出一句,「好好照顧她!」

語畢,他頭也不回的出了酒樓。

沒多久,羅淮秀也從樓上下來,神色落寞,雙眼泛紅,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的坐到女兒身邊。

「他走了。」羅魅低聲道。

「嗯。」羅淮秀哽咽的應道。

「娘,你既然喜歡他,為何不跟他說清楚?」羅魅揪心的拉起她的手。

「乖寶……」羅淮秀眼裡有著濕潤,扭頭看向別處,「你不懂,感情這東西誰要認真誰就註定是輸家。像安一蒙這樣的人,要是沒駕馭他的能力就最好離他遠些,否則……我心裡沒安全感。」

羅魅沉默的看著她,久久沒有回應。

她說過,母親做什麼她都無條件支持,只要她高興就好……

母親什麼都不缺,只缺那一份溫暖,既然安一蒙給不了,那就註定他同母親無緣。

大喜之日,安府很是熱鬧——

安翼如約娶了蘇家女兒蘇念荷為妻,安蘇兩家正式結為親家。

婚禮很隆重,朝中文武百官幾乎都來了,還攜帶了家眷。

看著安翼喜氣洋洋的同新娘拜堂,觀禮台上,羅魅儘管面無表情,可心裡總覺得彆扭。

說恨吧,這又不是她的事,她沒資格抱怨。說噁心吧,人家這婚禮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且早在幾年前就被認可了的,如今成親是正大光明、理所當然。

這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只是想到府里某個女孩,她心緒就難免複雜。下意識中,她不願去祝賀這對新人,甚至盼著他們早點掰手。

「大姐。」突然,耳邊傳來一道溫柔的輕喚。

羅魅斂回心神朝來人看去,頓時沉了臉,「別亂叫,我跟你們家可沒一點關係。」

薛柔沒怒,而是繼續溫柔的看著她,「大姐,你別這樣嘛,雖然你們不在薛家,可你身上流著薛家的骨血,我可是從未把你當過外人。」

羅魅冷笑,「薛柔,聰明些就離我遠點,否則……可是還想再嘗嘗人肉湯的滋味。」

薛柔臉色唰的蒼白。

羅魅斜睨了她一眼,轉身冷漠的朝花園走去。

站在遠處,薛柔美目中染著一層層恨意,像蘸毒一般射向她的後背。

就在她指甲快掐進手心裡時,突然餘光瞥到一抹白色的身影。

「江太子……」她瞬間恢復溫柔,欲上前行禮。

可還不等她接近,只見江離塵徑直朝羅魅而去。

「……」她猛的剎住腳,驚訝的看著那雙急走的長腿。難道江太子對羅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