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看我，喝的有點多，說錯了。」
解寶方拍了下額頭。
「口誤。」
「就是去公寓，不過公寓不是和墓園挨的近嘛，我老跟客戶說去墓園去墓園的，久了就說順口了。」
我微笑道：「是嗎？那看來去看的人也不少啊，生意應該不差才對。」
「光看不買有啥用啊……」
解寶方擺擺手。
「哎，雨又小了點，咱正好可以一鼓作氣的過去了。」
「嗯。」我順著他指的方向開車。
車子在大雨中，逐漸駛離小鎮，朝著荒涼的遠處靠近。
我開的很慢。
雨水連綿不絕，雨刮器開到最大檔。
到處水汽蒙蒙，潮氣很重。
車窗上不停的起霧。
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的，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大約開了一半的距離。
嗡嗡——
車輪好像陷進了泥濘里，打滑，空轉。
「咋回事呢？」解寶方趴在窗戶邊上，朝外看了看。
「我下去看看吧，這邊路不好，多半是陷進泥坑裡了。」我推開車門，撐起黑傘下了車。
風雨迎面撲來。
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傘頁上，地面全是渾濁的積水。
但這個水還不至於淹沒車輪。
我貓著腰，圍著四個輪子仔細的看了看。
又在旁邊找了一根樹枝，戳了戳泥濘。
車輪陷的並不深，加大馬力應該能開走才是。
可我之前踩油門的時候，車子前進的非常困難，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輪子似的。
我彎腰，朝著底盤下面看去。
可惜光線太暗了，再加上小車地盤不高，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李老弟，怎麼樣？」
解寶方也下車了。
「車子沒事吧？」
「問題不大，你幫我看著點，我再試著往前開。」我直起身子，看到他正用手擋著頭頂。
「乾脆我幫你推一推吧。」解寶方走到車尾。
「謝了。」
我收傘進車，鬆開剎車，一點點加大油門的力度，小心的往前開。
「一二三，起。」
解寶方的聲音混合著雨聲，模糊的從車尾傳來。
但我透過後視鏡，並沒有看到他推車的身影。
嗡——
車子一開始還是前進的有些困難，過了幾秒，像是突然掙脫束縛似的，很順利的向前。
「好了！」
我推開車門，朝後看。
「寶哥，快上車！」
「來了來了！」
解寶方從車尾後面冒出來，帶著一身的雨水，匆匆忙忙的跑到副駕駛外。
跺了跺腳，他才拉開車門上車。
「鞋子打濕了？」我看了一眼，他鞋子上好像纏著什麼黑乎乎的東西。
「沒事，到家就能換，快走吧。」他催促。
「好。」
之後的路程很順利。
水天一色，方向難辨，我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裡，反正按照解寶方說的方向開。
「前面就是了。」
被雨水模糊的道路盡頭，出現一棟黑沉沉的建築。
有一些燈光零星的亮著。
遠遠看去，那大樓就像是一隻長著很多眼睛的怪獸。
車子靠近大樓。
大門口有個門衛室，此刻正亮著昏黃的光。
裡面隱約有個一動不動的人影。
「毛叔，開下門！」
解寶方打開窗戶，對著門衛室喊了一聲。
人影動了下。
車閘緩緩開啟。
「有地下停車場。」
順著解寶方指的路，車子開進了大樓的地下停場。
停好車，我朝四周看了看。
車輛很少。
大部分是摩托車電瓶車，胡亂的停放在一些角落。
只有電梯入口的燈光亮著。
大部分地方都黑壓壓的，顯得空蕩而陰森。
「先跟我上樓，去我宿舍坐坐，把濕衣服換了，我等下幫你問租房的事。」
解寶方一邊領著我走向電梯，一邊說道。
「麻煩你了，寶哥，我鞋帶開了，稍等一下。」
我蹲下身，假裝系鞋帶，趁機朝著車子底下望去。
底盤上掛著一些絲絲縷縷的細線，有點像頭髮。
「李老弟，電梯到了。」
「來了。」
我幾步跑過去。
電梯有兩部，但顯示板卻只有一邊亮著燈，另一個電梯好像壞了。
解寶方已經進入了打開的那部電梯，手按著開門鍵。
我走進去。
他按了8樓。
陳舊的金屬門緩緩關閉，電梯遲鈍的運行起來，不時發出一些奇怪的異響。
就像是有很多雙手，在不停的扒拉著電梯外部，時重時輕的，聽著很瘮人。
「老電梯就在這樣，叮鈴咣啷的，不過公司會定時檢修，從來沒出過事故。」解寶方笑了一下。
顯示板上的數字不停上跳，中途沒有上人。
「那還挺好的。」我道，「另外那部電梯什麼時候能修好？就一部電梯，大家早上趕著上班的時候豈不還要排隊？」
「這邊住的人不多，也不是全都要上班，還好。毛叔說公司已經派了人來修理那部電梯，今天要是不下雨，說不定已經到了。」
說話間，我們到了8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一條陰暗的走廊映入眼帘。
解寶方跺了跺腳。
昏黃的聲控燈亮了起來。
「我住這邊。」
解寶方朝左拐，停在了一個黑色的房門外。
在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這裡。
一層樓八戶人家。
慘白的牆壁有些髒兮兮的，黑色的大門全都緊緊關閉。
很靜。
不知道有沒有住人。
「李老弟，請進。地方小，你別見笑。」解寶方推開門，伸手進去在牆邊摸到開關。
啪。
白慘慘的燈光亮起。
解寶方的房間超乎我的想像。
普通的酒店式公寓的布置，雖然小，但非常的乾淨，整潔。
簡直不像一個單身男人的家。
「這是拖鞋。」
解寶方自己換了鞋，給我拿了一雙一次性拖鞋。
「寶哥，看不出來你還挺會收拾的。」
我笑著換鞋進屋。
「自己住的地方，總要愛惜一點。現在不流行那句話，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
解寶方關了門。
「你先坐，我去找兩件乾淨衣服。」
卧室和小客廳之間有個玻璃隔斷，玻璃只透光，但不透明，可以很好的保護隱私。
我坐在小小的沙發上，環顧這間小公寓。
除了墓園的資料，桌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不像很多人回家，會順手放很多東西在桌子上。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
解寶方接了一個電話，快步從卧室里出來。
「李老弟，不好意思，電梯維修員迷路了，公司讓我去接一下。你先自己坐一會，這是乾淨衣服，我沒穿過的，你可以換上。」
他丟下一套衣服，匆匆的出了門。
我眉頭跳了下。
桌上那套衣服，是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