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狠狠打了個激靈，然後把筷子放到我面前。
自己默默的坐到一邊。
「吃飯。」
我掐了煙，拿起筷子，平靜的吃起飯來。
李小黑又從黑傘鑽出，虎視眈眈的盯著童童。
但童童顯得十分的黯然，連身上的新衣服好像都失去了色彩，低垂著腦袋。
她沒有動筷子，似乎有很多話想問我，但又不敢開口。
李小黑看她的眼神從敵意變得疑惑。
我像平時一樣吃過飯，童童從椅子上站起來，收拾碗筷。
動作特別的認真仔細。
我沒有阻攔，等她忙完後，慢慢站起來。
「該出發了。」
「大哥哥。」童童抬起頭，淚花在眼眶中打轉，「你不想要童童了嗎？」
模樣極為可憐。
但卻讓我有些反感。
「飯可以隨便吃，但話不能亂說，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這幾天你幫我看家，我給你提供衣食，已經兩清了。」
「對不起，哥哥，是我說錯話了。」童童連忙低下頭，擦了擦眼睛，態度十分謙卑。
「走了。」
我懶得再看她。
「那這個娃娃我可以帶走嗎？」她指了指放在被褥卷上的大眼睛布娃娃。
「當然，給了你就是你的。」
「謝謝哥哥。」
童童小跑過去，把布娃娃抱在懷裡，戀戀不捨的望著我這簡陋寒酸的鋪子。
然後乖乖跟著我出了鋪子，上車。
天色已經暗下。
城市華燈初上，燈火如夢如幻。
車子逐漸駛出城中村。
童童趴在窗邊，看著那充滿煙火氣息的小巷，離她越來越遠。
直到消失不見。
她黯然的坐在後座，雙手抱著布娃娃，把自己縮在陰影中。
偶爾抬頭，很羨慕的看李小黑一眼。
李小黑像小狗那樣趴在副駕椅上，有時打一個哈欠，有時翻一下身，很舒服自在。
童童的樣子，我看在眼裡，但我沒說什麼。
一路沉默的開到了東郊。
還是把車子停在童話樂園的停車場，然後朝著約定地點步行而去。
穿過那條偏僻的林蔭小路，走過荒蕪的田野，在子時之前，我就到了那所破屋。
破屋更破了，門板斜斜的搭在門框上，都關不住。
屋子滿是灰塵與蛛網。
童童站在門口，望著陰沉破舊的屋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抱緊了手裡的布娃娃，眼中透出恐懼。
我一腳踢開門板，走進破屋當中。
童童低著頭，默默的跟進來，左右看了看以後，找到油燈，點亮。
昏黃的光芒在破屋亮起，卻照不亮童童的臉。
李小黑好奇的爬來爬去，我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耐心等待。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子時了。
時間越近，童童越是不安。
站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了，走到我的身旁。
「大哥哥，我們可以談談嗎？」
「你說。」我平靜的看著她。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交給師父？」
「你要我幫你脫離師父的掌控？」
「是，哥哥，可以幫幫我嗎？我不想再被打了，我也不想再害人了。」
童童咬著嘴唇，可憐的央求。
「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被打，但是——」我輕輕眯了眯眼睛，「你確定你不會再害人了嗎？」
童童的眼睛抖了下，慌亂一閃而過，道：「哥哥，我以前害人都是被師父逼迫，不是我的本意。」
「如果能擺脫師父的控制，我當然不會再害人了，真的！」
她語氣真摯，努力的盯著我的眼睛。
「如果你真心悔過，為什麼還要偷偷翻我的東西？」我淡淡道。
童童當場愣住，後面的話更是讓她錯愕。
「我不在的那天晚上，你敢說你沒有偷偷和你的師父聯繫？」
「哥哥，我……都是師父逼我的，我不做，他就會……」童童還想辯解。
我擺擺手。
「不用多說了，你的內心已被污染，改不過來的。」
人之初，非善也非惡。
而是一張白紙。
在上面畫什麼就是什麼。
小鬼也是一樣。
用善念開啟靈智，它便回報善念。
比如李小黑。
而用惡念澆灌出來的，無論外表多麼好看，也是一朵惡之花。
收留她的這些天我一直在觀察童童，給她機會。
但是，我很失望。
在出發去直播之前，我在卧室里做了布置。
抽屜、柜子這些地方都放了貓毛。
家裡有兩隻貓，貓毛出現在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足為奇。
童童看到也不會懷疑。
兩隻貓也是我故意帶走的，除了看守我的肉身，也是為了給童童製造獨自一人呆在鋪子的機會。
沒有旁人，她才會露出真面目。
抽屜柜子都被翻過，她在想法查探我的底細。
至於她和她師父偷偷傳遞消息的事，是我猜的。
其實也不難猜。
三天前，在她偷跑來找我之時，她師父為什麼不阻止？
那時，我先走，她過了一會才追上來的。
這期間，她師父完全有機會阻止她，但卻沒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
他們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童童很擅長用她可憐的外表，博取他人的同情。
很可惜。
在我這不怎麼好使。
她的小心思小心機，我早就看出來了。
不戳破，是想給她機會。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童童咚的一聲跪了下來，哭著認錯。
「我不想這麼做，真的是師父逼迫我的，我再也不會了，我死也不會做對不起哥哥的事……」
「哥哥不要狠心趕我回師父那裡……」
「夠了，我不想聽。」我淡然的擺手，「你的確很可憐，但你的可憐不是我造成的，我沒有必然的義務去幫助你。」
「哥哥……」
童童滿臉是淚，眼神慢慢的變了。
看我的神色她就知道裝可憐已經無用，便收起那副柔弱的模樣，從地上站起來。
「我師父狡猾的很，一肚子的詭計，恐怕你沒那麼容易拿到鬼術。你若幫我，我也幫你。」
我微微一笑：「這還差不多，但是你打算怎麼幫我呢？」
「我可以幫你確定，他拿來的鬼術的真假。」
「如何確定？」
童童皺眉，露出一種成年人才有的謹慎，道：「到時候我再告訴你，不然，你都提前知道了，還會幫我嗎？」
「有道理。」我點點頭，並沒有採取強制措施。
不多久，子時到了。
李小黑跳到窗口，戒備的望著外面。
外面的樹林，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腳步聲逐漸停止。
灰衣老道士準時出現在破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