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充滿腐朽氣息,但卻乾燥的井底。
我和老黃兩個人站著並不顯擁擠。
腳下是厚厚的落葉,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層,踩上去軟綿綿,像鋪了一層地毯。
老黃打著手電筒一直在井壁的四周,尋找暗門。
但我卻總覺得,這落葉下面是不是埋著什麼。
因為井壁很粗糙,井打出來以後,並沒有在四周砌磚頭。
石壁粗糙且不規則,還能看到當初鑿刻岩石留下來的痕迹。
這樣的井壁,哪來的暗門?
反而,腳下這層落葉是不是也太厚了。
水井旁邊只有那棵老桑樹,能自然落進井裡的樹葉肯定是有限的。
我蹲下來,從旁邊找了根枯枝,小心的扒拉地面。
腐朽的落葉下面,還有厚厚的泥土。
井底哪來的這麼多泥土?
可如果是活人的話,埋在泥土下這麼多天,肯定已經沒救了。
我心中暗暗嘆氣。
「這土有問題。」
老黃掃過井壁之後,也把目光對準了井底,用兩根粗糙黝黑的手指拈了一點泥土,放在鼻前聞了聞。
「那我們趕快把土挖開,找一找人是不是在下面。」我道。
「我來挖,你看著點。井下面照不到天光,說不得會有什麼東西。」
老黃從腰間取下一把小鏟子,說著就動起手來。
我依言在旁邊看著,留心四周的動靜。
噗!
一鏟子下去,泥土翻開,土腥味散發開來。
這一鏟並未見底,可見泥土確實很厚。
老黃把泥土撥到一邊,繼續往下挖。
土腥味越來越重。
漸漸的,除了這種味道,空氣里還多了一股腐臭。
老黃皺起眉毛,停手蹲下來,用鏟子小心的扒拉剩下的泥土。
泥土下面有硬硬的東西。
「找到了?」
我湊過去,盯著老黃手裡的鏟子。
鏟子仔細而小心的扒開泥土,灰白色的骨頭逐漸顯露出來。
「骸骨?」
我愣了一下。
就算喬寧薇被埋在了井裡,屍體也不可能腐化的這麼快吧。
老黃不說話,小心的擴大清理範圍。
一隻骷髏手乃至整條白骨手臂,慢慢的露了出來。
接著是身體,雙腿。
大半的骸骨被老黃刨了出來,甚至還有——頭骨。
這具骸骨有腦袋!
和村裡那些死人都不一樣。
而且,個子嬌小骨頭纖細,很明顯是個女性。
不會真是喬寧薇吧?
這件事本來就不能以常規去解釋,屍體七八天時間變成這樣,也不是沒有可能。
「黃老師傅,你能不能看出,這具骸骨死了多少年了?」我連忙問道。
老黃作為撈屍人,常年和屍體打交道,多少也懂得一些。
「依我看,最少有10年。」老黃一邊說著,整具骸骨都被刨了出來。
骨頭的姿勢扭曲詭異,多處骨折,好像是摔下來的。
「10年!」我微微鬆了一口氣。
死了這麼久,多半不是喬寧薇。
我又蹲下來仔細看了看,腐爛的差不多的衣物。
粗布料,舊款式。
可以確定了,不是喬寧薇。
心頭一顆石頭落地。
「它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這井底我都刨遍了,沒有第二個屍體。」老黃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著我。
意思很明顯,他工作完成了。
「稍等一下。」
我想了想,拿出手機對著地上的骸骨拍了幾張照片,記錄下死亡的姿勢。
「給死人拍照,不怕它晚上去找你?」老黃搖了搖頭。
「不怕,如果它來找我正好,我有很多問題想問它呢。」
我不在乎的笑了笑,還拿出密封袋,想把骸骨帶上去給蘇森鑒定。
「投井的人怨氣大,你把它的骨頭拿到天光下,它要魂飛魄散的,你不怕它……」
老黃面露擔憂,按住我的手。
「不怕,它敢動手那更好。」我讓老黃放心,先把頭骨裝進密封袋。
「那我先走一步,你慢慢撿吧。」
老黃後退兩步,不敢和我靠的太近,彎鉤釘在井壁上,用手拽著繩子,借力向上攀爬。
「是不是有發現?」
井口巴掌大那塊天空,蘇森的聲音遙遠的傳了過來。
老黃沒有回答,努力的向上爬,生怕井底那具骸骨發生異變。
「發現一具骸骨。」
我仰頭喊了一聲,也不知道蘇森聽見沒有,又拿了個密封袋裝了幾塊骸骨。
「啊!」
還沒收拾完呢,頭頂的老黃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我抬起頭,只看到一片黑影越來越大。
老黃正在急速下墜。
還好,井底空間足夠,我往旁邊一閃。
剛站穩,老黃的身體擦著我猛然砸了下來。
不過並未摔在地上,而是懸空了二三十公分,氣浪沖開一片落葉。
老黃緊緊拽著繩子,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老黃,你怎麼掉下來了?」我連忙過去,攙扶著他站起來。
「有人推我。」
老黃聲音發顫,抬頭驚恐的望向井口。
「有人推你?」我震驚不已,蘇森是不可能這麼做的,難不成井外出現了新的變故?
連忙抬頭,我心底一沉。
井口一片黑暗。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塊巴掌大一點的天空,被遮了個嚴嚴實實。
我緊跟著扯了扯自己那根安全繩。
繩子並未斷裂。
但有一塊大石頭壓在井口,就算爬上去,我們也很難把石頭推開。
「有沒有看到是誰推你?」
「沒有,我正在往上面爬,突然一下天就黑了,我停下來朝上看,後背突然多了一雙手。」
老黃臉色發白。
「那不是人的手!人手沒有那麼涼!」
我看向地上的骸骨。
「鬼出來了?」
「都怪你!」老黃恨恨的看著我,「我都叫你不要去得罪它了,現在被困在了井底,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沒那麼誇張,安全繩不是還在嘛。」確定不是人在搞鬼,我心裡反而輕鬆一些。
「它把出口都封住了,安全繩還有什麼用?」老黃喘著粗氣,看我眼神很不對勁,粗糙的老手握緊了鐵鉤。
「給它磕頭道歉!」
「它害了人還要我給它道歉?這是什麼道理?」我不由得冷笑。
「不道歉你就留下來陪他!」
老黃面色一獰,鐵鉤狠狠的朝我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