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0章 閻羅玉墜

正文卷

老人弓著背顫顫巍巍的走出了房間。

我獨自站在屋裡,環視著這被塵封的一切。

愣了一會,我走到牆邊。

斑駁的牆上,掛著一把長劍。

劍鞘上刻著的祥雲圖案,已經被灰塵覆蓋。

一個玄字隱約可見。

我小心的把長劍取下,輕輕拔出一截。

多年未曾打磨,劍刃依然寒光凜冽。

看了看,我把長劍掛回原處。

屋子裡東西少的可憐,除了這把刻著名字的劍,就是一些泛黃的舊衣物。

所有東西都有雲隱宗的標記。

似乎這裡沒有什麼,是老爹獨有的。

我心情悶悶的。

過往的回憶湧上心頭。

自打有記憶以來,就是他一個人在拉扯我長大。

他不愛說話,也不是很愛笑,甚至有時候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但他從不亂髮脾氣,雖然我犯了錯他也會嚴厲的教育我,但他從不把自己負面情緒傳遞到我的身上。

用現在的話說,是一個情緒穩定的好家長。

如同一座沉穩的大山,讓我安然長大。

作為父親,他是合格的。

雖然我沒有母親,但我在此之前的人生都是快樂的。

到現在,也不能說不快樂。

只是他突然失蹤後,留給我太多的茫然和謎團。

怔怔的在他的屋子裡坐著。

我努力想像著,他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

自我記事起,他的兩鬢就有些斑白,五官立體,一雙眼睛深沉而內斂。

有些清瘦,但從來脊背筆直,似有一番孤傲的風骨。

用時髦的話說,是個沉穩且略帶憂鬱的帥大叔。

雖然這麼形容有些子不嫌母醜的嫌疑,以前我也從來沒有注意過,但現在想來,他的確和普通人不一樣。

正派首徒,手持長劍鮮衣怒馬。

擔得起風雲人物一詞。

說起來老王曾經也是玄清觀的首徒。

他們二人當年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可後來一個淪為路邊落魄的算命神棍,一個在城中村這種下九流的地方隱姓埋名。

造化弄人……

雲隱宗如今這幅模樣,老爹心裡是很悲痛的吧。

難道給我取名雲風二字,是希望我繼承他的衣缽,幫助他重振雲隱宗?

可問題又繞回來了。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不早早告訴我一切,早些傳授我技藝。

反而自己玩個失蹤,留我一人面對所有,在充滿鬼怪的世界中摸爬滾打,獨自成長……

不知不覺,蠟燭變短,燭光變暗。

我才恍然回過神來。

不管老爹是什麼用意,我都相信他一定是為了我好。

但是不是希望我重振雲隱宗,我要他親口對我說。

休想不明不白的把一切丟給我。

我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話說回來。

我的母親到底在哪裡呢?

她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她一直都在,為何從來不回來看我呢?

我還有見到她的可能嗎?

心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在纏繞。

以前對母親一無所知的時候,反而沒這些煩惱。

但不知為何,我心裡很相信她。

也許是故事裡的玉面羅剎,實在是太酷又重情重義。

寧願死也要和愛人在一起,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

不管老爹還是她,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蠟燭快要滅了。

我的心情也不再糾結。

在房間里翻了翻,尋思著也許有老爹特意留下來的東西。

很快,我在舊衣物當中,找到一塊包起來的白絲絹。

二十年過去,絲絹已經泛黃。

我把絲絹展開。

裡面是一枚翠綠的玉墜。

正面刻著猙獰的鬼面,背面刻著閻羅二字。

這是母親的信物!

心頭有些發熱,一種奇妙的感覺升了起來。

我把閻羅玉墜看了又看,才重新用絲絹包起,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這個時候,蠟燭已經徹底熄滅。

屋子恢復黑暗。

我打開手電筒,最後看了兩眼,邁步走了出去。

外面秋風蕭瑟樹影婆娑。

我左右看看,發現旁邊一個房間還亮著光。

老人一定住在那裡。

我走過去。

房門虛掩,昏黃的光傾灑在陳舊的走廊。

老人的確就坐在裡面,拿著那塊白玉製成的玄雲令,沉默不語。

咚咚咚——

我禮貌的叩了叩門。

「老人家。」

「你要走了?」老人背對著我。

「我已經知道了老爹的過去,目的達到了。」我平靜說道,「現在過來,向老人家道一聲謝,不知道您如何稱呼。」

「我一個糟老頭子叫什麼重要嗎?」老人使勁的擺手,「走吧走吧,全都走吧!」

「雲隱宗後繼無人,至少我盡到自己的責任了!」

「我會在這裡守到死的那一天!」

「下了黃泉也不愧對所有人!」

老人始終不肯回頭,單薄的背影在燭光下愈發孤涼。

「老人家,保重。」

我恭敬的對老人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過殘垣斷壁,推開雲隱宗高大沉重的大門。

外面的天色已經泛白。

四周的一切依稀可見。

我這才發現,那些荒草泥土之下隱隱藏著許多白骨。

怔了怔,我抬腿跨出高高的門檻。

下了覆滿青苔的三重階梯,穿過高大陳舊的山門。

在山門下停了一會,我拿出三支香煙點燃,對著宗門的方向拜了拜。

然後把煙放在門下,這才徹底離開。

走出被荒草淹沒的大路,四周方向難辨,我這才想起傘中新娘。

從我進入雲隱宗後,她就不再開口。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想起什麼。

走到茂密的樹叢中,在陰暗的位置我撐開黑傘。

「前輩?」

黑傘微微一顫,身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出現在傘下。

身形單薄還有些透明,如同一道虛影。

她痴痴的望著雲隱宗的方向,嘴唇緊抿。

「想起來了嗎?」我問。

「還不如什麼都沒想起。」

新娘的表情有些痛苦。

「我和夫君都是雲隱宗的弟子。」

「成婚當天,我中毒而亡。」

「那天真是你成婚之日?」我吃了一驚,因為那些遺物的原因,本以為時間對不上。

不過轉念一想,遺物是後天放置在墳墓當中的,並不能代表死亡時間。

「不管怎麼說至少弄清楚一切了,事情已經如此,節哀順變。」我安慰道。

「不。」新娘更加痛苦的搖頭,「不只是這樣。」

「我的夫君,就是毀滅雲隱宗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