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郝總微微一頓，皺眉看著我。
「他已經失蹤了三十年，你是怎麼知道他死了的？」
「他之所以失蹤到現在，就是因為他死了。」我微笑道，「在火災發生的那晚，他就已經死了。」
「而且，就死在農藥廠。」
「也就是現在的養老院。」
話音一落，那些老人們面面相覷，神色里閃過種種猜測。
只有一個人，表情陰沉。
郝總盯著我：「火災過後，警察並沒有在這裡找到他的屍體。」
「警察當然找不到，因為他根本不是被火燒死的，我猜，他在起火之前，就已經死在了這裡。」
「你到底什麼意思？他的死和火災有關係嗎？」郝總煩躁道。
「這件事，我相信有一人心裡最清楚。」我的目光開始移動。
其他人的目光跟著我移動。
「我什麼都沒看到！」瞎眼老太突然害怕的捂住眼睛，不停的搖頭。
「別問我，我什麼都沒看到！」
大家都驚了。
「是她殺了袁宏偉？」郝總開始冷笑，「她只是個文弱的會計，怎麼可能殺死一個比她強壯很多的壯年男性？」
「郝總，你總是這麼心急，我沒有說她殺人啊。」我擺手道，「相反，她不但不是兇手，反而是目擊者。」
「她看到了兇手殺人拋屍的過程。」
「不不不，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瞎眼老太害怕極了，摸索著站起來，驚慌失措的挪動步子，想要逃離。
「林彩珍，你看到了什麼？」郝總的目光瞬間變冷，緊緊的盯著她。
盲人雖然看不見，但其他的感觸都特別靈敏。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瞎眼老太佝僂著蒼老瘦弱的身體，手足無措，跑也不知道往哪跑。
滿臉慌亂，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我什麼都沒看到！」
「真的，別問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聽到郝總的聲音，她打了冷顫，灰白的眼睛裡流出渾濁的老淚，抱著腦袋蹲下來。
「別問了，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我沒看見他們偷錢……」
「我沒看見他們倒農藥……」
「更沒看見殺人啊……」
「我的眼睛已經瞎了，別來找我了啊……」
瞎眼老太語無倫次，似乎承受不住壓力，終於崩潰了。
「殺人！」郝總咬著牙齒，衝上去揪住了老太婆的衣服。
「你是不是看到了放火的兇手？快說，到底是誰？」
「我什麼都沒看到啊，放過我吧……」瞎眼老太嗚嗚咽咽的哭的很慘。
郝總沒有同情，只有憤怒，急促的喘著粗氣。
「別以為你是個老太婆，我就不會動手！」
「快說！」
「我，我……」瞎眼老太哆嗦著，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老曹，把她弄醒！」郝總狠狠的把她扔到地上，命令老曹。
老曹趕緊上前。
「別為難她了，她看到的人，是我。」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大家都是一怔，然後轉頭看去。
老人之中，身形最高大的老頭慢慢站起來，轉過身看著郝總。
「你？」郝總的表情變得驚愕，「不是你放的火吧？」
對於這個救命恩人，他應該還是心懷一絲感激的。
「我沒有放過火，但我的確殺了人。袁宏偉，就是我殺的。」樊志強低低地說道。
此話一出口，其他老人頓時臉色大驚，紛紛遠離了他。
「你為什麼要殺他？」郝總的神色卻好看了些。
如果救命恩人反而是謀害自己母親的兇手，誰都難以接受。
「因為他想找農藥廠的麻煩。」樊志強垂著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偷偷跑到農藥廠，就跟在他身後。」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發現我在跟蹤，就和我打了起來。」
「我一不小心打死了他。」
「我把他拋進了化糞池，準備逃走的時候，剛好發現廠里起火了。」
「但我用盡了最大的力氣，也只是把你救出去而已。」
樊志強的臉躲的陰影里，聲音麻木，誰也從裡面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些老人更害怕了。
與一個殺人兇手相處了這麼久，誰都會後怕的吧。
「對不起，小健……不，郝總。當年我沒把這件事說出來，因為我太害怕了，我不想坐牢。」
沉默了片刻，樊志強深深的嘆了口氣。
「現在我已經老了，這件事在我心裡壓了很多年，我也受夠了……要抓我，就抓吧……」
「那個人本來就該死，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也不會讓別人說出去！」
「那你看到放火的人了嗎？」郝總看起來並沒有怪他的意思，而是緊張問道。
「沒有，如果我看到的話，我當年早就說了。」樊志強搖頭，「等我處理完袁宏偉的時候，廠子已經起火了。」
郝總滿臉失望。
「不，他在說謊！」這時，我卻大聲說道。
樊志強高大的身形一震，抬頭著急的辯解道：「我真的沒看到放火的人！」
郝總的臉色頓時又變得難看起來。
「不，我說的不是這一點！」我不緊不慢說道，「我說的是你殺人的事情。」
「你殺人，並不是無心之失，而是故意謀殺！」
「胡說！我和袁宏偉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故意殺他？」樊志強慘白著一張臉。
「他雖然和郝廠長有恩怨，但我只是個員工而已，不管廠子落到誰手裡，我跟著誰干不都是打工？」
「對啊，你只是個打工人而已，廠子落到誰手裡，你又在乎什麼呢？」
我笑了，目光卻慢慢變得銳利。
「既然不在乎，那袁宏偉偷偷來廠子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跟上去？」
「我，我……」樊志強目光閃爍，舌頭打結，「畢竟廠子還沒有換人，我是在做我分內的事！」
「你明明是拿錢辦事！」我音調陡然拔高，目光定定的盯著樊志強的臉。
「有人花錢買兇，雇你殺了袁宏偉！」
樊志強心神大震，身體甚至趔趄了一下，嘴巴動了動，因為太過震驚而說不出話來。
看他的反應，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也對兇手的身份，更加確定。
郝總驚疑不定：「誰要殺袁宏偉？和火災有關嗎？」
我不答反問。
「郝總，難道你就沒想過，你為什麼搞了三年都沒找出兇手？」
「為什麼？」
「因為兇手，根本就不在他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