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5章 死願

正文卷

普通男此話一說,畫廊里頓時一片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

充滿驚愕與疑惑。

這幅畫並沒有標註名字。

《雨中的新娘》是大眾根據畫中的內容取的名字,相當於共識。

現在卻突然有人站出來,打翻這一點,大家怎麼可能不驚訝。

「身穿大紅喜服,不是新娘是什麼?」

「對呀,畫名是我們大家共想的,人家大師七月都沒說什麼,你跳什麼跳?」

「有些人就是喜歡嘩眾取寵!」

很多人都不爽地說道。

「她只是穿了一個紅裙子而已,紅裙子,就一定是喜服?真正的喜服,繡的都是吉祥的花紋,比如龍鳳、牡丹等。」

普通男反問。

「你們看畫中女子的紅裙上,繡的是這些嗎?」

「嫁娶風俗因地而異,誰規定了嫁衣上一定要綉你說的這些圖案?」

「不懂裝懂!你也不看看到場都是什麼人物,在這裡丟人現眼,跳樑小丑一個。」

「我現在很懷疑,有些人的邀請函到底是哪來的……」

面對眾人的嘲諷,普通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提高音調,努力的辯駁道:「畫中女子穿的是壽衣,只有壽衣才有這樣的圖案,不信你們細看!」

眾人又看了看畫。

畫面實在太陰暗,紅裙上的花紋看不清楚。

「這位年輕人,請問你是哪位畫家?」一個留著白色山羊鬍的中年人問道。

「我,我其實不是什麼畫家。」普通男面色有點尷尬。

「原來不是畫家……」山羊鬍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眼神中閃過輕蔑。

「那我倒要問問你,壽衣有用這種大紅色的嗎?」

普通男肯定道:「有!當然有!年輕女子去世,可以用紅色!」

「那你的意思是,畫中的女子是一名女屍,屍體能站立,能打傘?」

「屍體確實能夠站立,只要……」

「世上哪有如此荒誕的事?小說看多了吧!」

有人打斷普通男。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幅畫很有問題……」

「郭老,別理他!」

「跟這種人多說,未免有失身份!」

普通男還想說些什麼,但眾人卻不再理他了。

他表情難看的閉了嘴,低下頭,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人不是畫家,為何會被畫廊邀請?

畫中女子穿的不是喜服,而是壽衣,他又是如何看出的?

我走到他的身旁,低聲道:「我信你。」

普通人愣住,睜大眼睛看了我好幾眼,半信半疑地問:「你為什麼相信我?」

「因為我和你一樣,都不是畫家。」我微笑聳了聳肩。

「那你為什麼會有邀請函?」

「我陪朋友來的,就是和兩個女孩聊天的那位。」我把高文源指給他看。

「他手裡有兩張邀請函,但是另一位生病住院了,來不了。我正好沒事,心想過來提高一下藝術修養也是好的。」

「哦。」普通男沒有懷疑,可能我外表看起來實在不像什麼藝術青年吧。

「本來想感受一下藝術的熏陶呢,結果呢就只看到這些所謂的藝術家在噴口水。不就是會畫幾幅畫嘛,也不知道他們優越個什麼!」

這話幫普通男出了氣,他不由得笑了笑。

「我是做生意的,朋友都叫我李老闆,老哥,你呢?」

「我叫黃泓健,家裡做喪葬服務的。」

「怪不得那麼熟悉壽衣。」我恍然大悟的點頭,「如我冒昧問一下哈,那黃老哥你的邀請函怎麼來的呢?」

「我是替一個客人來參加的。」黃泓健很奇怪的苦笑了一下。

「客人?」

「其實她一個月前已經去世了,我是入殮師,幫她整理遺容化妝之類的……」黃泓健說著,習慣性的動了動手指。

他的手很好看,膚色略白,指骨勻稱而纖長。

如果他不說,這完全就是一雙鋼琴大師的手。

我更加好奇了。

「既然她已經去世了,那她還怎麼拜託你?她生前就認識你?」

「託夢……這種事說出去沒人信,但做我們這行的,天天和死者打交道,難免會碰上一些,見怪不怪了。」黃泓健苦笑。

「老哥,我信啊!」我一臉認真,把他拉到一邊,神神秘秘。

「剛才我一看到那幅畫,就感覺自己站在雨中,那個女人在我身後,跟我說話!」

「說話?」黃泓健眼睛瞪大,突然緊張起來:「她跟你說了什麼?」

「好像說什麼離開她之類的……可把我給嚇壞了!」我驚魂未定的拍拍胸脯。

「黃老哥,你有經驗,你幫我分析分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泓健緊緊皺著眉,表情很凝重。

沉默片刻,才說:「我也說不好,但我總感覺,畫中的女子長的很像給我託夢的那個客人。」

「其實幫她入殮後,晚上夢到她,我也沒太當回事。但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邀請函。」

「這種事在我們那叫死願,也就是死者的遺願。」

「如果人活著的時候,有一件很重要很在意的事情,卻因為突然死亡而未完成,就算死後也會記掛著。找一個人,幫他完成心愿。」

「這種忙,如果不幫,也就是會倒霉一些日子。」

「但幫了的話,就能積陰德獲福報。」

「做我們這行的,難免沾上髒東西,所以遇上這種事,肯定是能幫就幫。」

「但我到了這個地方……」

黃泓健欲言又止,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怎麼了,黃老哥?」

「這畫廊給我的感覺,就像在殯儀館一樣……不知道怎麼給你形容,反正我覺得,看完畫就趕緊離開吧。」

我表情變了變:「像在殯儀館一樣?老哥,我膽子小,你可別嚇我,把話說清楚啊。」

「就是……」黃泓健又把聲音壓的更低,「死氣,你懂不懂?」

「死氣?」我神色懵懂。

「畫裡面的女子,身上的裙子絕對不是什麼喜服,就是壽衣,只有死人才穿壽衣。」

「死人那種氣味,就是死氣。」

「那還真是怪嚇人的。」我瞪大眼睛點頭。

「反正遇上這種事,能避就盡量避,不要多管閑事。」黃泓健又擺擺手。

似乎話裡有話。

「多管什麼閑事?黃老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趕緊問。

「告訴你也沒什麼,如果能多救一個人,就當多積一份德了。」

黃泓健咽了咽口水。

「我懷疑,給我託夢的客人,跟這家畫廊的主人有關係。」

「不然,怎麼會死了還記掛著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