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潔白，卻冰冷無比的病房裡，安靜的彷彿落針可聞。
看似極具誘惑的問題，卻沒能在男病人的臉上，激起層層波浪。
他的神色中，只有困惑。
「你，你是新來的？」半晌，他終於開口。
「你可以這麼理解吧。」我順著他的話點頭，「你叫什麼，難道不想離開這裡嗎？」
「我是11號。」男人舔了舔蒼白的嘴唇，他的身體似乎比苗小輝好一點，沒那麼虛弱。
「我不想走了，我們都是罪人，留在這裡，能贖罪。」
「你犯了什麼罪？」我奇怪道。
從精神病患者嘴裡能不能問出線索，我心裡也沒底。
但這男病人能和我正常對話，試試看吧。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11號男病人皺了皺眉，答非所問，「不能吃他們給的葯，他們都是瘋子！」
「他們是誰？」我問道。
「要我跟你說多少遍，瘋子啊！」11號男病人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不耐煩的看著我。
這邏輯也是沒毛病。
我無語的搖了搖腦袋。
不過，從他的話里也能推測出一些東西。
發葯的人是瘋子。
也就是說，在他眼裡，陸醫生應該是瘋子。
而他們是罪人。
這其中的他們，指的是八樓的病人嗎？
「除了你，還有誰是罪人？」
「我們啊。」11號又露出煩躁的表情，「你的智商是不是有問題？要我跟你說幾次，你才能明白？」
「我們18個，全都有罪！」
「那你們犯了什麼罪？」我揉了揉太陽穴，問道。
「我們，不就是……」11號動了動嘴，卻猛然愣住了，眼神放空片刻後，神色一下子錯亂起來。
「我們犯了什麼罪？」
明明是我在問他，他卻反過來盯著我問道。
下一秒，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
「我沒罪！我沒罪！」
「你是瘋子！」
「滾！」
「我沒罪！」
像是受了刺|激一樣大吼大叫。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看了一眼房門。
「噓！我知道你沒罪，是被人冤枉的！」我連聲安慰，「把你知道告訴我，我可以救你出去！」
11號似乎聽懂了，停止了叫喊和掙扎，瞪大眼睛看著我，瞳孔在微微的顫抖。
他動了動嘴。
我鬆開手。
「我有罪！我有罪！」
「我是罪人！」
「我該死，我不配活著！」
「我要贖罪！」
「我要救贖！」
11號卻又大喊起來，表情猙獰扭曲，卻又飽含痛苦和愧疚，彷彿他曾經真的罪大惡極。
我滿頭黑線，再次按住了11號的嘴巴。
果然，想和精神病人正常交流，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思維和正常人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
好在，11號沒喊多久，彷彿累了一般，聲音漸漸的小了下來。
但眼神里充滿了對自己的厭惡，看起來非常的病態。
等他恢復安靜，我在病房裡翻找起來，終於，在床頭的病歷卡上，找到了與他有關的資料。
11號，男，36歲。
精神分裂症。
病情概述：患者重男輕女，在妻子一連生下兩個女兒後，心生不滿，對母女長期家暴和虐待。甚至在妻子第三次懷孕時，將其打致流產，失去的是男嬰。因接受不了自己親手毀掉兒子，而精神失常。
放下病歷卡，我看了一眼低聲自語的11號。
如果資料屬實，那他的確是個百分之百的人渣。
他嚷嚷自己有罪的原因，應該就是因為這點。
他還說他們都有罪，難道8樓的病人都有著罪惡的經歷？
我離開了11號病房。
沒有去隔壁的9號病房，而是先去了的15號病房。
我要求證一點。
18個病房裡，是否全都有病人。
因為，不光是11號病人，包括苗小輝，也在說18個人會死。
輸入密碼，金屬門彈開。
走廊的燈光灑進門口，15號病房裡陰暗一片。
沒有開燈，病床上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我接著驗證了16～18號病房，也是一樣，都沒有病人。
韓夫人是最新被送上八樓的，被安排在14號，按照這個邏輯，前面的1～13號都是有人的。
這一點，我也通過探視窗確認過了。
既然18個病房，並沒有全部住滿，為何苗小輝和11號都那麼說？
帶著疑惑，我打開12號病房的門。
潔白冰冷的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
花白的頭髮幾乎掉光，枯瘦如柴，面無血色，比任何人都更像一具屍體。
我沒有叫醒他。
有了和11號交流的經驗，我不再把希望放到和精神病人交流上面。
直接拿起床尾的病歷卡，查看老太太的資料。
12號。
女，52歲。
重度厭食症，郁躁症。
病情概述：患者看到食物會感覺到恐懼和厭煩，自己不願意吃飯的同時，也不讓別人吃。經常偷偷倒掉家人煮好的食物，被家人發現後，便用非常難聽的話語，侮辱咒罵對方。最嚴重的一次，用針線將孫子的嘴巴縫上，令其不能吃飯。
放下病歷卡，我不由得多看了老太一眼。
她年紀不算大，看起來卻像是一具風乾了多年的屍體。
整個身體乾癟的厲害，只有一層薄薄的肉皮貼在身上，只不過，皮膚是蒼白色的。
她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一般老年人最疼愛孫輩，可她竟然能把針戳在親孫子身上，的確是心理變態了。
離開12號病房，我進入10號病房。
病床上躺著一個很年輕的男孩，也就二十左右吧，長相清清秀秀的。
10號，男，19歲。
郁躁症。
病情概述：據家人反映，患者從小開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虐待小動物。一開始只是肢解青蛙、老鼠等動物，慢慢的發展成為寵物貓和狗。家人曾帶其看過心理醫生，但效果並不好，反令患者學會隱藏，長大後釀成悲劇。大學里，患者與同學發生口角，將對方殘忍殺害。
很難想像的出，這樣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心理竟然如此陰暗。
看完資料，我的心有些沉重。
列印在紙張上的文字令人觸目驚心，病歷卡不像是用來記錄患者病情的，更像是罪狀書。
清晰的記錄著，患者曾經犯下的惡。
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我推開了9號病房的門。
9號，男，46歲。
精神分裂症。
這位患者的病情概述，格外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