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緩緩靠邊停下。
車門打開。
三個乘客一上來，看見車上的各種補丁，頓時都愣住了。
售票員抱著鐵匣子，走過去收錢。
有白袍人在，她對待乘客的態度好了不少。
新來的三個乘客對視了幾眼，雖然充滿疑惑，但是還是拿錢買了票。
售票員回到白袍人身旁唯唯諾諾的站著。
白袍人提著燈籠，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好像在閉目養神，看都沒看乘客一眼。
新來的三個乘客兩男一女，身穿著同樣的工廠制服，年紀不大長相普通，表情平常的就像是剛從工廠下班，搭車回家。
可這輛車上，越是平常的事物，就越顯得格格不入。
三個人走進車廂，環視著車裡的情況，眼神略帶驚訝。
「喲，今天人挺多啊。」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放在這輛公交車上，給人的感覺就非常古怪。
三個年輕人朝我和林玄走來，看起來像情侶的一男一女坐在我們前面，剩下的那個坐在了我們後面。
前面明明還有空座位，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車門緩緩關閉，公交車順利的朝第八站出發。
燈光逐漸暗了下去，車廂內一片昏暗。
新上來的三個乘客不太安靜，那對小情侶一直摟在一起，小聲的說著悄悄話，不時輕笑兩聲。
坐在我們後面的那個年輕人，似乎在用手機打遊戲。
因為他們的到來，這輛詭異的公交車上，終於多了一絲人氣。
車子搖搖晃晃的在黑暗中緩慢前進。
過了一會，男扮女裝的男孩突然走過來，在林玄身後的空座坐下。
玩手機的年輕人，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玩自己的了。
「那個，之前……謝謝你。」男孩鼓起勇氣拍了拍林玄的肩膀，女性化的縮著身子，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滿身傷痕的他看起來破破爛爛，身上好大一股血腥味，本就不好看的臉上滿是血污，身上的短裙和寸頭一比，十分的突兀。
「不用謝，其實我都沒幫上什麼忙。」林玄也友好的笑了笑，並沒有因為對方的外表，而且表露出歧視。
「謝謝。」男孩十分感激，晦暗的眼中多了一絲光亮，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污，「我叫小哲。」
「林玄。」
「大叔，你呢？」
「還有我嗎？」我愣了一下，道：「李風。」
「謝謝你們，我沒想到，會有人為了我不惜和售票員發生衝突。」小哲似乎陷入了自我感動當中，看林玄的眼神似乎帶著小小火苗。
林玄看了我一眼，滿臉黑線。
我有點幸災樂禍，微笑而不語。
「啊……只是小事一樁，你別放在心上，我就是看不慣管理員的霸道而已，也不是特意為了你什麼的……」林玄手忙腳亂的解釋。
「還是要謝謝你，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麼對過我，你是第一個。」小哲拿出滿是血污的手機，在衣服上擦了擦。
這手機簡直和他一樣命大，居然沒被怪物吃掉。
「能活下來真的很幸運，我們幾個也算共患難了吧？」小哲努力的套近乎，看了一眼僅剩一條腿的中年婦女，滿臉艷羨。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那對大叔大媽，相濡以沫一輩子，願意和對方一起死，我覺得那就是愛情的樣子。你們覺得呢？」
我和林玄對視一眼，不明白這男孩到底要幹嘛。
「不好意思，我還是個孩子，不懂這些。」林玄道。
「那你呢，大叔，你一把年紀了，肯定經歷了不少吧？」小哲期盼的看著我。
一把年紀？
我翻了個白眼：「其實我也還小，只是長的有點著急，這個我沒什麼經驗，因為我媽不讓我早戀。」
「這樣啊……」小哲半信半疑，自顧笑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摳著傷疤，「其實我有個男朋友，一開始對我很好，可是後來突然就不理我了，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和林玄都不吭聲。
「現在，他連我電話也不接了，我做錯了什麼？為了他，我和家人鬧翻了，和朋友鬧翻了，全世界就只剩他一個人，他憑什麼這麼對我？」
傷疤被摳破，鮮血流了出來，血腥味更加濃郁。
我和林玄都感覺不太舒服，但坐在小哲旁邊的年輕人，就好像沒有嗅覺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
「要是他能有你們一半就好了……」小哲苦笑了一下，「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能認識你們，我很高興，我下一站就下車了，能不能拍個合照留個紀念？」
他晃了晃手機，眼神發亮的看著我們。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拍照。」林玄臉色變了變，立刻拒絕了他的要求。
我當然也不會同意了。
小哲眼神中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他深深的埋下頭，用力的摳著手指。
林玄皺著眉頭回過身，身體有些僵硬。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
「你們是不是都嫌棄我？」隔了一會，小哲又發話了，聲音裡帶著一股日積月累的濃濃怨氣。
「不是這個意思。」林玄無奈答道。
「那為什麼要拒絕我，我只是想拍張照片而已，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嗎？」小哲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能。」
「為什麼？」
林玄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原因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小哲僵住了，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咬了咬嘴唇，冷哼一聲，惱羞成怒一般的跑回了原來的座位。
「為什麼不能和他拍照？」我小聲的詢問林玄。
「風哥，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這輛車的乘客，基本都不是……正常人。」林玄很謹慎，聲音壓的不能再低。
「和他拍照的話……你的有些重要東西會被拿走……總之，很危險。」
他說的很隱晦。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幫他？」
「他其實也很可憐的，在去那邊的路上死掉，他就真的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林玄嘆了口氣。
他小小年紀，說話卻有些老成。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知道這輛車開往哪裡？」我又問。
林玄吃了一驚，抬頭看著我：「難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