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坐忘
方夕的元神之身化為一道遁光，速度極快。
饒是如此，也花了三個日夜的功夫，才來到這片大陸的中心。
之所以確認有三個日夜的時間，便是來源於那座高空中的神山！
其六個時辰宛若太陽星辰，環繞無窮大日真火，又六個時辰光芒內斂，好似太陰星，生出無窮太陰真水，十分玄妙。
大陸中心，有一座座高聳的玉碑，宛若山峰一般。
群山連綿，超過千座，形成一條山脈，乃是『千碑山』！
而陣靈早有警告——『破壞千碑山一草一木者，死！』
因此在外界斗劍多有，到了千碑山中之後，就顯得和平許多。
方夕進入千碑山範圍，元神緩緩落下，踏足在一片玉質般的大地之上。
「浩如煙海……」
他望著那一座座山丘，不由有些傻眼。
那是縱然真仙都覺得恐怖的閱讀量。
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一座山峰開始。
「這千碑山，甚至根本沒有記載千劍老人的修行功法，所記載的，只有『一劍生天地』這一劍道終極之境！」
「但是，也並不圓滿，有頗多謬誤與猜想……」
「他廣收弟子，未必沒有期待一二絕世劍道天才出現，徹底補全此一劍陣，好令『一劍生天地』徹底圓滿的想法……」
對於千劍老人要利用這些弟子，方夕卻並不覺得憂慮，反而有些安心。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特別是仙人長生不死，根本沒有傳承衣缽的需求。
千劍老人廣收門徒，自然有著其目的所在。
『徒弟、道統……其實都是一種精神信念上的長生，相比於家族的血脈長生，也高級不到哪裡去……』
『但對於仙人而言，哪怕是個鬼仙、神仙……自家都已經長生不死了，又何必再追尋血脈或者精神的虛假長生？』
『因此仙人大多冷漠……』
方夕同樣心如鐵石，哪怕收下方仙也只是因果巧合罷了。
心中根本不指望對方將來如何回報，完全任憑自己的心意來。
嗖！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掠過。
其眉宇如劍，周身氣息凌厲無比，又散發出炙熱的劍氣，遠遠看去，好像一輪大日冉冉而至！
「大日劍意！」
「斬道道子！」
方夕見了，心中都不由一凜。
想不到隨便見到一位仙人，都是走在道君四步第四步中，隨時有可能合道的道子！
甚至還是一位劍修！
隱隱之間，就壓過了紫胤道子一頭！
「此人好熟悉，不知是誰？這位道友，可能告知一二？」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在附近響起。
方夕心中凜然。
以他如今元神之敏銳，能被靠得如此之近，顯然來者同樣非同小可。
他轉過身，就見到一位女劍仙。
這位女劍仙身量很高，竟然比他還高一個頭，穿著一襲雪白的劍士服，顯得纖塵不染，五官並不如何絕美，但搭配在一起，總有一種令人很舒服的感覺。
特別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純凈如同水晶一般，不帶絲毫雜質，讓方夕不由聯想到了剛出生的小鹿。
此時，她臉上就帶著一絲茫然之色。
『這並非歷經滄桑的紅塵煉心，而是真的好像一張白紙一樣，但氣息卻十分恐怖，道君四步，真仙、玉台、坐忘、斬道……至少也是玉台以上！』
方夕略微打量一番，心中就下了定論。
對於此女問題，他同樣有些無語，不應該是他問別人的么？
怎麼變成別人來問他了？
「此人，我也不認識……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他略微行了一禮，客氣問道。
「我叫洛……洛……」
女劍仙揉了揉額角，苦笑道：「我只記得我姓洛，忘了自己名字是何了……」
「主人！」
此時，在她腰間，一柄冰雪一般的長劍忽然清鳴，從中傳出一個嬌嫩的女童聲音：「你叫做『洛宓』，剛剛飛過去的乃是道子『巫行空』……」
「劍靈？」
方夕心中一動，仙家飛劍，自然有器靈。
不過他嫌棄器靈太過聰明不好，基本都是挑選靈性最為敦厚老實的來，哪怕原本器靈機靈古怪，也得給祭煉成想要的形狀。
這一隻劍靈就不同，十分活潑，還能提醒主人，宛若姐妹一般。
「是了……我叫做洛宓！」
洛宓一下想了起來，向方夕道歉：「我欲合道，結果道種入玉台太過急於求成了一些，太乙七衰格外猛烈，為了不被道化成為怪物，便只能求得一位以『遺忘法則』合道的道君出手，以秘術點化玉台，將衰劫與道化盡數忘去……但也受此影響，有時候忘性太大……還請道友見諒！」
「原來道友已經走在合道第三步，著實令人敬佩。」
方夕感慨道。
他更感慨的，還是這位女劍仙背景雄厚，竟然連合道第三步都有專門的應對之法。
『以遺忘對抗道化衰劫？』
『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應當遺漏了許多關鍵內容，找到一位願意出手的遺忘道君只是最基本的，搞不好還要配合諸多寶物才能施展……』
饒是方夕，也不得不感慨那些大勢力的仙人，在合道之上的確佔據優勢。
「不斬道明我，終究還是仙人。」
洛宓有些黯然：「這一步才是任何外力都難以起效，只能靠我們自身……我這毛病，若是不能證就道君，只怕會越來越重，最後連自己是誰都徹底忘得乾乾淨淨。」
「主人，靈兒會提醒你的。」
這時候，那一口冰雪劍劍靈又開口了。
方夕見到這一幕，不由感覺分外無語。
『如果不是有這劍靈隨身提醒，這位女劍仙會不會被人賣了……』
他有些好笑地想著，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一位仙人忘記一切，一顆七竅玲瓏心依舊能辨善惡，不至於吃什麼大虧。
『但此法，總感覺有些偏向邪道啊……』
『坐忘者，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內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然後曠然與變化為體而無不通也……』
『若是天仙元神，當可順利渡過大半災劫……』
『當然，要做到此點太難，因此則可以秘術與寶物彌補，這也是大多數合道地仙與人仙之選擇……』
簡單來說，就是正道走不通，所以走小路。
但凡人法的好處，就在於不論施展何種手段，只要最後突破大境界，那神通法力都是一樣的。
「嗯嗯……靈兒真乖！」
洛宓剛誇了自家劍靈兩句，神色忽然就變得茫然：「……我們之前，說到何處了？」
『這忘性，這麼大的么？』
方夕當真有些無語了，繼而開口：「……說到這千碑山該從何處開始觀看。」
「哦，對對對，說到此處！」
洛宓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來問路的？這千碑山包羅萬象，哪怕隨意一座山峰，都足夠我等參悟上萬年……並且，從不同的登山途徑入山，也有不同的效果。」
「如今最為受到推崇的，只有三條山道，代表參悟千碑山的三種順序，都是曾經出過道君，被千劍老人收為正式弟子的仙人蔘悟所得，其中之一，乃是從甲卯十三開始，接著是乙辰六，丁子十二……」
「第二路從辛申六開始到癸丑八……」
「第三路……」
她細細指點一番，又道：「但我覺得，這些前人已經探索完的路徑，未必適合我等……須知這道君斬道，便是斬去大道雜質，唯獨唯我……因此適合道君的路線，未必適合我等。」
「我在群山之外參悟多年感覺從丙丁四碑入手，當是最佳……再之後，便是……」
洛宓剛剛說到一半，臉上又泛起一絲茫然：「等等，我剛剛說到何處了？」
「談論進山路線，多謝洛姑娘指點……」
方夕客氣拱手，忽然就聽到一聲劍鳴。
他淡然一笑，知道那通靈飛劍已經對他都開始不滿，當即一擺手：「在下方夕，多謝洛姑娘教誨，山高路遠，後會有期！」
洛宓望著方夕離去的背影，忽然咬了咬嘴唇：「靈兒……我剛才見了誰？有人在與我論道么？」
「我的主人啊，伱差點就吃了大虧啊……」
靈兒此時化為一道流光乃是一名扎著衝天辮的小丫頭形象，叫道：「方才那人問路，你說些尋常路徑也就罷了，竟然將道君路徑都說了……道君路徑也還好，主人你差點將自家老底都揭了，千碑山劍道包羅萬象，但按照主人你的路線，一定會發現你是走絕情劍道的啊……」
「絕情劍？！」
洛宓蹙起好看的柳眉，許久才鬆開，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滿是茫然：「對了……我是修鍊絕情劍的，絕情劍……怎麼施展的來著？我忘了……」
劍靈聞言，不由分外無語。
自家女主人就是因為曾經修鍊絕情劍道，又心有掛礙，這才困於坐忘，不得寸進。
為了突破，只能劍走偏鋒，以秘術忘卻許多事情。
但這遺忘之法，與絕情劍道相合，雖然令自家主人突飛猛進，但這腦子，似乎就越來越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