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為什麼要戰爭

正文卷

第347章 為什麼要戰爭

雨後的夜晚空氣格外清新,春末夏初太陽下山後氣溫還不高,走在河邊頗為愜意。

腓特烈找了個馬扎坐在水邊,剛用泡水發酵了兩三天已經發臭的小麥打窩,正掛上誘餌準備下溝。

在周圍和河對岸,托尼指揮的警衛們已經散開,原本熱鬧的蟲鳴變得稀疏。

他作為統帥親自上戰場的時間和機會沒以前多了,現在更多的精力放在運籌帷幄上。

如今骰子已擲下,接下來是將士們發揮的舞台,只有發生超出計畫外的事件才會找上腓特烈。

但這不代表著他可以不聞不問,只要不睡覺,參謀部每隔半個小時就會送來戰場報告。

托尼走了過來,彎下腰低聲對腓特烈說:「公爵大人,《白鸛時報》的主編保羅詢問現在能否採訪您。」

腓特烈撇了撇嘴,這幫記者真是會見縫插針。

如今韋森州最有影響力的報紙是官方的《韋森日報》,近兩年出現了面向特定人群的《木匠報》、《縫衣針報》、《小學生旬報》等報紙,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小報剛出版一兩個月就因為沒有辦理牌照被查水表。

《白鸛時報》是韋森堡大學的一群今年剛畢業的學生在兩個月前辦起來的,主要讀者是城市裡的市民,內容以市井百態和政策解讀為主,已經有了一定的影響力。

這場戰爭中有幾家報紙的記者得到許可在軍隊中採訪,有的在司令部等大新聞,有的背上行囊跟隨軍隊蹲在最前線啃磚頭餅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些記者為了搞到大新聞使盡渾身解數,為了能採訪到韋森公爵更是費盡心思。

保羅是看到警衛們不在,然後主動找來了。

腓特烈想了想,點頭同意讓他過來,讓人再拿個馬扎過來。

保羅是個看起來頗為帥氣的年輕人,一起過來的還有腓特烈的書記官,他將記錄兩人的對話。

腓特烈看了保羅一會後問:「你是韋森堡大學錄取的第一批本地學生之一吧?」

「是的!」保羅看起來很興奮,「沒想到校長還記得我。」

腓特烈客氣的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你可以問三個問題,別太大聲,把魚嚇跑了。」

保羅打開筆記本,拿好鋼筆,認真地問:「最近有種說法,這場戰爭是可以避免的,請問校長怎麼看?」

腓特烈回答道:「這一仗明面上的起因是弗蘭肯大公的兒子在韋森州犯下故意殺人罪並即將處以死刑,但不管有沒有這件事,戰爭都會降臨,只是時間而已。」

保羅雙眼發亮,感覺今天要走大運了,這種論點從來沒人提過,而且提出的人是韋森公爵,沒人敢輕視。

他心中同時為還在學校里的師弟們默哀,即將開始的期末考試要緊急增加考點了。

腓特烈看著河面上微微晃動的浮標說:「『經濟基礎決定政治,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我覺得這句話應該出現在公職人員錄取考試之中。」

保羅心中開始為今年參加公職人員錄取考試的考生默哀。

腓特烈繼續說道:「韋森州的發展與歷史上的任何時期都不同,這種區別是本質上的。」

「外人只看到了我們工廠里先進的機器,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沒能看到我們真正的力量所在,那就是一顆包含著博愛、平等、團結、開放的心。」

「在這片土地上,人們可以不因為出身、長相、信仰、財富而受到歧視,可以依靠自身的智慧與勤奮獲得應得的財富。」

「眾所周知的梅茨格,他以前是個殺豬匠,妻子是旅館老闆的女兒。在軍隊里沒人因為他的卑微出身而嫌棄他,他通過自己的努力立下足以錄入史書的功勞,因為自己的勤奮在軍校中排名沒有低於前五名。如今他即將成為一名爵士。」

「前段時間鬧得和沸水一樣的霍真普洛茲,以前是能嚇得小孩不敢啼哭的大盜賊。他和災民們一同來到韋森州,我那時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看到他的心底還保留著一份善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他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這些年裡一直遵紀守法,通過自己的雙手從一無所有發展成了一家工廠的所有者。他還幫助了很多人,如今當選市議員,成為了受人尊敬的紳士。」

「那位私下裡讓很多人羨慕的霍夫曼,十年前還是村莊里隨處可見的農奴,認識的字母還沒手指多,冬天家裡只有一件衣服可以穿出門。人們都說他是靠著我的賞識才獲得今天的成績,可是有誰想過,為什麼當時馬車廠里有那麼多工人,就他能脫穎而出?又有誰想過,他為什麼在來到韋森州之前只能是個忍飢受凍農奴,來了韋森州後過上了讓人羨慕的日子?」

「答案很明顯,我們這片博愛、平等、團結、開放的土地為努力的人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台。」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韋森州的經濟發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們生產出的產品比別人的更好,更便宜,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能看到韋森州的產品。」

「韋森州的發展離不開商人們的努力,他們帶來了隨處可見的原材料,為這個世界送上陽光下最好的商品。」

「在我看來,商人之於韋森州,就像是血液在人體之中,是極為重要,不可或缺的。」

「在這樣的大好局勢下,我們應該看到有問題的地方。」

「因為我們的紡織品廉價又結實,使得以往靠著在家織布糊口的人們布匹無法賣出。因為耕地機的出現,耕作不需要那麼多人,大量的農夫被趕出農莊。因為現成的傢具器皿更便宜,工匠們的商品只能在貨架上積灰塵。」

「這種事情在弗蘭肯公國和累根斯聯盟經常發生,當地的領主們沒有把農夫當人,像掃垃圾一樣把他們趕走。」

「這就是前幾年我下令開放邊境的原因,我們無法漠視一無所知的人們在饑寒交迫中像野狗一樣死去,所以就像是十年前一樣向他們伸出手來拉一把,將他們接到這片博愛、平等、團結、開放的土地上,讓他們看著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我們的友善被人敵視了,貪婪的野心家將漂亮的人視為天然的敵人。」

「在韋森州工作的外地人每年新年前都會帶著一年的勞動所得回家與家人團聚,然而他們等到的不是親人的笑臉,而是一個又一個的稅卡,還有餓狼一般的稅吏。」

「你能想像嗎,以前霍夫曼回一次家路過的稅卡比他老婆還要多,每個稅卡至少十抽一,一年的辛苦錢到了家只剩一半。」

「更讓人心寒的是那些野心家!」

「我們的貨物要運到易北河順流而下抵達漢馬城需要經過弗蘭肯公國,運到波希米亞地區後再運到更遠的東方需要路過累根斯聯盟,這兩個地方的層層稅卡讓貨物的成本增加了至少五倍。」

「有些地方的領主甚至出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法律,強迫過路商人以極低的價格出售所攜帶的十分之一貨物。」

「前兩年我去和他們談談,稍微懲罰了一下,但是他們趁著我們外出光復君士坦布爾之際變本加厲。」

「最近兩年,韋森州向這兩個方向出口的商品金額被攔腰斬斷兩次,商人賺不到錢,工廠賣不出商品,工人沒工資,極大的影響了韋森州的經濟秩序。」

「為了商人,為了工廠主,為了工人,必須消滅那些不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貪婪之徒,這一戰無法避免。」

腓特烈長篇大論期間釣上了兩條手指大小魚,保羅在旁邊興奮得滿臉通紅,鋼筆一刻未曾停下。

可以預見,明天的頭版頭條將是多麼的勁爆,得聯繫印刷廠多印才行。

第一個問題問完了,保羅問第二個問題:「請問校長打算在這場戰爭中立下怎樣的功勞?」

問題問完,腓特烈一臉鬱悶,撇了撇嘴後說:「接下來我不會到前線了,只是在指揮部里坐鎮,讓弗朗茨他們自己發揮。」

「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如果我什麼事情都做了其他人就得不到鍛煉和成長。」

腓特烈說得冠冕堂皇,但真正的原因是他還沒結婚,沒有能上族譜的子嗣,韋森公爵的爵位和這片土地沒有繼承人。

如果他不小心在戰場上被「咔嚓」,這熱鬧就大了。

現在韋森州高層內部已經達成共識,在他有至少兩個正式的孩子前不會讓他上戰場,私生子不算數。

腓特烈對此無話可說,雖然瑪利亞今年十六歲了,但打算等哲曼大教堂建成了在那裡舉行婚禮。

這段時間裡還不能搞出人命,搞出來了也沒有繼承權,因為傳統認為這孩子未受光明神祝福,會給繼承的事物帶來詛咒。

平常人家不講究這些,但是涉及爵位繼承就不一樣了,處理不好等著打內戰吧。

反正此前參加了獵殺法神的行動也夠了,給手下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吧。

保羅記下第二個問題的回答後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公爵大人,太子魯道夫殿下的婚禮即將舉行,您是否會離開戰場到科倫城參加婚禮呢?」

萊茵聯盟王室和韋森公爵之間的關係看起來還不錯,韋森公爵還是太子的老師之一,同時韋森擔任萊茵聯盟的財政大臣,實際上把權力都給了太子,表面上挑不出問題。

但身居高位的老爺們心裡很清楚,雙方巨大的鴻溝之間只是架上一座獨木橋,沒有看起來那麼美好。

所以人們把韋森公爵對太子婚禮的態度當成一個風向標。

腓特烈平靜地說:「我沒空,但禮物會到。」

接著他補充:「那是一件前所未有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