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莫欺少年窮
午後的清風夾雜著錢塘江的濕氣，吹拂著湖邊的柳絮，以及少年少女的髮絲。
宋恩妍額前的淺栗色劉海，在微風中肆意舞動，露出她額頭下還有些發紅的水亮美眸，許可看她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要流出來的樣子，無奈嘆了口氣，說：
「宋恩妍同學，我真不知道你這話是從何說起的。」
「要不是機緣巧合，我倆壓根就不會認識，更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說我瞧不起你，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的呀。」
「胡說！伱明明就有！」
宋恩妍跺著腳嚷嚷道：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從你們分西瓜那天我就發現了，你對我充滿了蔑視！」
「.」
說真的，許可沒料到這女孩直覺這麼強，非要說的話，那會兒.許可確實挺瞧不起她的，不過那個時候許可畢竟對宋恩妍也不算了解。
如果宋恩妍剛剛這番話屬實，那麼她的一些行為也勉強可以理解。
不過許可畢竟是過來人了，他還不至於蠢到女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女人嘴裡說出來的話，聽個響就好，誰會把女人說的話當真了，許可要嘲笑他一輩子。
但另一方面，許可也看得出來，宋恩妍確實是想和自己談談心。
大概，她現在能談心的人，放眼整個師大，也只能找得到自己了吧。
「我真沒有，宋恩妍同學，你會不會太敏感了啊？」
許可繼續打著哈哈。
「哼。」
宋恩妍撇了撇嘴，說：
「先說說你的計畫吧。」
「你打算怎麼幫我？」
許可笑了笑，說：
「其實說簡單也簡單，現在這事之所以難辦吧，就是因為陳俊彥很精明，你在明處，他在暗處，學校拿不到他的把柄。」
「那把他逼出來，讓他親自下場不就好了？」
宋恩妍點了點頭，說：
「道理沒錯，你具體打算怎麼做？」
「在談這個之前，我得先確定兩件事，那就是你，宋恩妍同學，如果了結這件事的代價，是需要你去做一些拉下面子的事情，你願意么？還有你之前收到的那些高價禮物，你捨得拋棄么？」
宋恩妍聽到這話，淡淡一笑。
「我現在在學校里都快成過街老鼠了，你覺得我還有什麼面子？」
「只要能讓陳俊彥付出代價，我什麼也不在乎。」
「至於那些舔狗們送我的東西，不管是香奈兒的包包，還是LV的腰帶，對我來說，跟垃圾沒區別。」
許可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你知道他住幾棟宿舍么？」
宋恩妍想了想，回答：
「4棟，不過他自己在外面還有租的房子，不一定住宿舍的。」
「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本來也不是給他看的。」
許可大致把自己的計畫跟宋恩妍說了一遍，宋恩妍聽完愣了半晌。
「嗯，夠損，有趣。」
宋恩妍抬起頭，認真地上下打量著許可，良久，開口問：
「許可，我剛剛都跟你說了我的事情了，你可以跟我聊聊你嗎？」
許可聞言，笑道：
「我？我沒什麼好聊的啊，我就一普通的理工科大學生而已。」
「呵呵，這話你自己信么？」
宋恩妍微微一笑。
「我自認為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可是對你，許可，我真的看不透你。」
「你才華橫溢，敢誇下六天寫六首歌的海口，卻跑來學軟體，容貌長得漂亮，看起來像個單純的小男孩，但耍起陰謀詭計來卻也是在行。」
「你小的時候，是不是也經歷過什麼？」
許可沉默了幾秒鐘，笑道：
「其實，我在某些方面跟你類似，我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母離的婚。」
宋恩妍聞言一愣。
「你你也是離異家庭？」
許可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我比你幸運一些，我父母離異後也倒沒有拋棄我不管，而且，我還有個姐姐。」
「親姐姐？」
「嗯，不過父母離婚後，她改隨母姓。」
「那她愛你嗎？」
「當然。」
許可點頭道：
「如果不是有她，我的童年，大概率也會和你類似吧。」
「哦，這樣啊」
說完這番話，二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沉默了幾秒鐘後，許可看了一眼手機，開口道：
「好了，快到軍訓的時間了，你回去準備一下吧。」
「等等！」
宋恩妍忽然叫住了許可。
「這件事結束後，我們我們」
女孩低下頭，任由淺栗色的劉海遮住眼睛，小聲說：
「這件事結束後，你可以拿我當朋友么？」
「至少，至少你以後再遇到我，別再那麼冷漠了好不好？」
宋恩妍沉默了幾秒鐘，又補充道：
「我現在，至少在師大，能說話的人，只有你了。」
看著眼前像一隻受了委屈，遍體鱗傷的小貓咪一樣的少女，有那麼一瞬間，許可的心臟柔軟部分，似乎被戳到了一下。
「說什麼呢？」
許可笑道：
「我都答應幫你搞定陳俊彥了，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
「可是.」
宋恩妍抬起頭，爭辯道：
「可是剛剛你可是說，你幫我只是為了，為了幫學校的忙！」
「那現在不一樣了。」
許可溫柔地笑道：
「你既然願意跟我講心裡話，願意拿我當朋友，那我自然也願意那你當朋友。」
「你認真的么？」
女孩原本黯淡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光芒。
「許可，男孩子說出的話，可是一定要算數的哦！」
「哈，我別的優點沒有，說話算數這點還是做得到的。」
「嗯，那好，既然我們是好朋友，那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什麼？」
「第一，以後叫我妍妍就好，別那麼生疏。」
「這個簡單，還有呢？」
「第二，有空的時候，多陪我說說話。」
「這個也沒問題。」
「第三.」
宋恩妍說道這裡的時候，微微頓了頓，聲音也小了許多。
「我我其實很愛哭，情緒也很容易失控，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
「總，總之，下次我要是在你面前哭的時候，你，你要抱我，然後安慰我。」
許可聽完這話，沉默了一下。
宋恩妍似乎也突然覺得這樣的舉動，對於「朋友」這樣的關係來說，或許有些不妥，連忙辯解道：
「我，那個，你也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好，我答應你。」
「誒？」
宋恩妍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許可的眼睛，良久，確認許可沒有在開玩笑，便微微抬起右手，伸出了白皙纖細的小拇指。
「那，跟我拉鉤。」
。。。。。。。。。
下午的軍訓期間，操場外面不出意外地又來了幾個戴口罩，舉橫幅放喇叭的人，然後一如既往地，學校保安剛一過來，他們立馬收拾東西就跑。
期間才藝展示的環節，許可彈唱了一首後世不太出名的網路歌曲，《謫仙》，又是贏得了滿場的歡呼與掌聲。
「這首歌的靈感，來自於詩仙李白，他的一生放浪自由，快意人生，讓人羨慕，便作了這首歌，在下不才，還望大家不要嫌棄。」
許可話音剛落，嘩啦啦地又是一陣掌聲。
「好了，接下來，輪到音樂系的美女們上場啦！」
許可笑著將話筒遞給了對面。
民族舞2班的代理班長黃湘雲主動出列，接過了許可的話筒，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容。
「喲，又是黃湘雲同學啊？」
宋恩妍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民舞2班每次才藝展示環節，基本上都是黃湘雲打頭陣，她舞蹈功底不輸宋恩妍，長相也甜美溫婉，這段時間也收穫了不少的關注。
「不知道黃湘雲同學今天又要帶給我們怎樣優美的舞蹈呢？」
黃湘雲笑著接過了話筒，眨著一雙大眼睛，對許可說：
「我本來還沒想好，不過剛剛聽完許可同學的《謫仙》，我突然有了點子。」
「嗯？願聞其詳。」
黃湘雲笑著說：
「李白據說出身西域，他的一身才華，或許與美麗的塞外風情有很大的關聯。」
「因此，我就借著這個機會，為大家表演一支敦煌舞吧~不過」
黃湘雲說著，轉頭看向了許可。
「我想請許可同學為我伴奏，就用剛剛那一首《謫仙》。」
此話一出，場上的新生們立馬就興奮了起來。
「好耶好耶！」
「才子配佳人，一個彈琴，一個跳舞，嘶，有點浪漫啊！」
許可見氣氛都已經到位了，也不做推辭，便笑著答應了。
黃湘雲脫下了迷彩服外套，裡面是一件粉紅色的小熊T恤，她身高雖然不及宋恩妍修長，但卻也是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跳西域舞，對身材的要求還是蠻高的。
許可纖細修長的手指撥弄琴弦，黃湘雲則伴隨著悠揚的琴聲緩緩起舞，她舞姿優美，跳起舞來，真的猶如敦煌壁畫上的人物一般，場上的所有人，都安靜屏息，欣賞著眼前這一幕的美好。
不過，也有人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技術一班方隊里的熊二，默默地看著許可，牙齒時不時微微咬著嘴唇，民舞2班的教官趙嘉羽，也一樣獨自靠在操場邊的大樹下，把頭歪向一邊，看著藍天上的流雲。
下午的軍訓結束後，熊二罕見地先走了，趙嘉羽也是，居然走得比解散的學生還快。
不過許可也沒太在意，他去食堂隨便解決了一下晚飯，就跑到二食堂背後，從兜里拿出了鑰匙，打開了自己小鋪面的店門。
「呼還真是臟啊。」
許可看了一眼滿天花板的蜘蛛網，也不知道這間屋子到底是閑置了多久，不過後勤部還挺好的，之前送了他一條掃帚，鏟子和拖把，門外旁邊的花壇旁，有一根老舊的水龍頭，需要鑰匙的那種，後勤部把鑰匙也給了許可。
「唉，萬丈高樓平地起啊！」
許可拿了掃帚，準備先打掃一下，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許可的身邊路過。
「咦？熊二？」
二食堂二樓是一家校園超市，前後有兩個出入口，此刻，許可看到熊二一個人拎著一個袋子，從二樓超市的樓梯走了出來。
許可笑著和熊二打了聲招呼，但熊二看到許可卻好像是嚇了一跳。
「額，許可？你，你在這幹什麼啊？」
熊二看許可手裡拿著掃帚，一時間有些不解。
「唉，說來話長，總之呢，我在這租了一間店面，打算在學校里做點小生意，這不得先打掃一下嘛。」
「喲，買了點啥好吃的啊？」
許可一邊說著，一邊把頭朝熊二手裡的袋子那邊湊了過去。
「呀！！！」
熊二見狀，好像是袋子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嚇得尖叫了一聲，拔腿就跑。
「？？？」
這可把許可給整懵逼了。
「這，這幹嘛啊這是？」
許可一直打掃到了晚上九點，這才回了宿舍，何京不在，估計是出去上網了，只要這貨不在，宿舍里就安靜多了，趙胤辰躺在床上看小說，曹銘志剛從圖書館裡回來，跟許可聊一些黑客界的傳說。
就在許可準備脫衣服洗澡的時候，何京推門走了進來，許可轉頭，剛想打聲招呼，卻發現何京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兩邊還有些許的血跡。
曹銘志看到何京這副樣子，也是一愣。
「卧槽，老何，你，你怎麼了？！」
曹銘志連忙跑了過去。
何京沒說話，只是一個人默默走到自己的桌子旁，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許可也沒說話，扔了只煙過去。
不出意外，這貨估計是出去外面玩，被陳俊彥找人給堵了。
「報警了沒？」
許可問。
何京點了點頭。
「報了，那幾個人已經進去了。」
「不過.」
何京咬著牙齒，低聲說：
「不過也只是拘留幾天。」
「那幾個人說，要是我不去找陳俊彥，跪著叫一聲爺爺，他們出來後還要繼續弄我。」
說完這話，宿舍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連床上看小說的趙胤辰也微微測了側頭。
曹銘志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覺得治安事件離自己這麼近，結結巴巴地說：
「老何，你這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啊.」
何京沒說話，從入學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對他的心靈衝擊著實是有些大了。
好端端的京城少年，意氣風發地來到南方讀書，卻遭遇了如此種種。
他把煙放進嘴裡，但卻沒點，從抽屜里摸出一把圓規，狠狠地在自己的桌子上刻下了幾個字。
「三十年河東，莫欺少年窮。」
而旁邊的許可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嘴角卻是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