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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毒發

正文卷

要避開君於遠設在宮內的無數眼線,暗地裡將譚老御醫請入冷宮替蘇言看診,實乃難上加難。

蕭霖索性坦然地向新帝請示,卻在蘇言的再三哀求下,隱瞞了她失去味覺之事。

只道她夜裡難以入眠,請御醫前來診治。

君於遠心急如焚,匆忙帶著譚司浩便直奔兩人的居所,睇上榻上的女子,臉色明顯比前一晚蒼白許多,不禁連連揪心。

坐在榻前握住她的手,君於遠厲眼一掃,譚司浩立即躬身上前,恭謹地詢問道:「不知皇後娘娘除了難以成眠,可有其他不適之處?」

蘇言略略撇開臉,抽回了手臂,低聲說道:「皇上,師傅有要事商討,還請移駕書房。」

君於遠一怔,搖頭道:「不妨事,讓譚御醫替言兒把脈後,朕再過去。」

「皇上,大事為重。」蘇言放在腿上的雙手漸漸握緊,鄭重其事地提醒道。

見她滿臉肅穆,怕是非去不可。

君於遠無奈,只得抬步離去,臨走前吩咐道:「譚司浩,仔細替言兒看看,出了任何差錯,小心你的頸上人頭。」

老御醫連聲答應,為皇家辦事,做得好了自然是家財萬貫,封賞無數。壞了事,不但要賠上自己性命,怕是連九族子孫也難以倖免。

譚司浩暗自嘆氣,語氣仍是恭恭敬敬的,「請皇後娘娘伸出手,臣下這就替您把脈。」

蘇言躊躇著,終究是順從地把手臂往前一送。

老御醫兩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漸漸地,原本捻著鬍鬚的手僵在了半空,雙眼瞪大,幾乎要軟倒在地上。

明明服下「還原丹」那天,這位新皇后體內的毒素被抑制住了,如今怎麼四處逃竄,甚至有大肆蔓延的態勢?

「娘娘這幾日可是服用了別的湯藥?」譚司浩驚得滿額冷汗,雙眉皺緊,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除了蕭霖親手烹調的吃食,蘇言自問並沒有服下其他來歷不明的東西。

譚司浩的三指微抖,顫聲問:「娘娘除了這雙眼略微不便,可有其他特別之處?」

蘇言抬起頭,即便雙目被錦帛蒙上,仍是讓老御醫有種不寒而慄的威懾感,「既然譚御醫已經察覺,我也不必細說了。」

「皇後娘娘,老臣罪該萬死……」譚司浩收回手,跪在跟前,彷彿已能想像到待會的他將要承受帝王如何難以言喻的滔大怒!

「譚御醫方才所言,是懷疑有人對我再次下毒?」蘇言漫不經心地問著,話語中是不容拒絕的質問。

「這……」譚司浩猶豫半晌,不知該不該答。

畢竟此地除了自由出入的皇上,只有蕭霖與皇後娘娘兩人。若是有人暗中下毒,試問最該懷疑的,除了蕭太傅還有誰?

蘇言沒有繼續追問,安靜地坐在榻上,不發一言。

反觀譚司浩在這沉默的氣氛中,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備感不安。

他終究是忍受不住,一再壓低聲線應道:「回娘娘,以臣下之間,並非有人兩次下毒,而是讓娘娘服下了一種藥引。」

「哦?」蘇言皺起眉,不耐地擺手道:「譚御醫,繼續說。」

「是。」譚司浩每句話都在腹中一再斟酌,這才說出口,「這藥引本身並沒有毒,卻能令娘娘體內的毒素加快滲透的趨勢……」

「可是臣下認為,此處有太傅在,旁人根本無法靠近。這藥引很可能並非這兩日,而是之前所下的。」

蘇言愈聽愈是心驚,似乎宮中有一股連君於遠亦無法察覺出的勢力,正一步步地想要置她於死地。

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恨她,不惜一切設下重重陰謀,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不利?

沉吟間,她的神色仍是絲毫未變。

如今的自己若是率先亂了陣腳,這位老御醫又怎能安心診治?

「譚御醫,解藥的方子可是有眉目了?」蘇言的眉梢略顯疲憊,倚著後背的軟枕,輕聲問道。

譚司浩欲哭無淚,「稟娘娘,原本老臣與一干御醫已有了腹案,如今只怕是……」

蘇言微微側過臉,失望難掩。

因為她體內的毒素有所變化,之前定下的解毒方子就得推翻重來。

這樣下去,自己要等多久,又還能等得了多久?

「請皇後娘娘放寬心,臣下定然竭盡所能,儘早地配出新的解藥來……」譚司浩暫時尚未看出蘇言毒發提早的緣由,話不敢說得太滿,卻又擔心這位新皇后一時大怒降罪於他,頗有模稜兩可的味道。

蘇言早知朝中大臣,哪一個不是明哲保身,原話謹慎。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看似實在,裡頭卻又有幾分真?

她也懶得跟這位老御醫較真,淡淡問道:「那麼,如今的境況,譚御醫可有辦法暫時壓制?」

譚司浩斟酌半晌才道:「以臣下之見,任何的藥材都極有可能令皇後娘娘更為不適,不若再服下一顆『還原丹』,先繼續壓制住體內的毒素。」

「這便依了譚御醫所言,只是……」蘇言話音一頓,臉上驟冷,「此事暫不要向皇上稟報,若往後皇上怪罪下來,我自會一力承擔。」

此乃欺君之罪,譚司浩豈敢答應?

只是這位皇後娘娘不容置疑的語氣,令他心戚戚然,一時躊躇不定。

蘇言遲遲等不到老御醫的回應,冷哼道:「譚御醫以為,此時皇上知曉真相,會輕易饒恕於你?」

譚司浩喉頭一哽,垂首應下,「老臣……謹遵娘娘懿旨。」

此事一了,待君於遠問起,老御醫以皇後娘娘體虛為名含糊帶過。

好在新帝的注意力盡在蘇言的身上,並未多加追問。

譚司浩暗暗鬆口氣之餘,卻愈發憂心。

解毒的方子若無法在近日來確定,太醫院一干御醫的頸上人頭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這日秋高氣爽,清風徐徐。

陽光透過窗欞灑入房中,即便看不見,蘇言仍能感受到滿滿的暖意。

身側的君於遠坐在榻前,單手摟著她,指尖輕輕撫著那一頭烏髮,兩人相偎,享受著這午後的寧靜。

蘇言的臉頰埋在他的頸側,彷彿睏倦而眠。實質上,卻是清醒無比,想要將此刻一再深印在心頭。

眼見解毒希望渺茫,她依舊不願放棄。

好不容易死後重生,好不容易成為了君於遠的妻,尚未替他生兒育女,尚未共享天倫之樂,尚未攜手白頭偕老,自己怎能就此舍他而去?

蘇言不甘心,她亦不願認命。

若非上天憐憫,她又如何重臨人世?

那麼,為何在自己得到想要的幸福後,老天又要殘忍地再次奪走?

感覺到臂彎里的人兒微微顫動,君於遠蹙起眉,擔憂道:「言兒,可是覺得冷了?」

蘇言悶悶地應了一聲,驀地一手扯去蒙住雙眼的錦帛,露出那雙空洞暗沉的黑眸。

即便雙眼無法視物,窗外刺目的光線仍是令她略略有些不適地眯起眼。抬起雙手,掌心覆上了君於遠的臉頰,緩緩地、輕柔地摸索。

微涼的指尖在面容上游移,他薄唇略勾,任由蘇言像是個好奇的孩童,細細地在自己臉上探索。

即使那雙眸子黑沉而空茫,根本看不見什麼,只是被她這般專註地摩挲,讓君於遠似乎有種被蘇言深深注視的感覺。

指頭在他的唇角一頓,來回地摩挲,有些癢,更多的是相粘之間逐漸燃氣的火熱。

蘇言微微仰起頭,雙代替了指頭,落在了君於遠的嘴角。猶若羽毛般輕輕掃過,便迅速退開了一分。

她在自己心裡丟下一把火,君於遠又豈能讓其就這樣逃之夭夭?

略略傾身,他復又貼上了蘇言的雙唇。強勢地撬開她的貝齒,毫不猶豫地探入,挑起她身上的熱情,雙雙倒在床榻上,極近繾倦,一起沉浮……

蘇言醒來,身邊已是空無一人,想必早朝的時辰已是到了。

身上有些酸楚,卻沒黏糊的感覺,頗為清爽。君於遠素來體貼,怕是在自己尚在睡夢中幫她清洗了。

起身摸到柜子前,蘇言倒出一顆「還原丹」生生咽下。

繼而倚在冰涼的牆壁,她的心底有些沉重。

體內毒素蔓延之事,坦白告之君於遠,不過是將一人的痛苦變成兩個人的罷了。

若是譚御醫能順利制出解藥,反倒只會令君於遠白擔心。

蘇言眼皮一跳,若是這位老御醫到最後也無能為力。那麼,說出來也只是徒增痛苦。

說與不說,她心裡早已有了決定。

何必將忐忑與不安,轉嫁到旁人的身上?

待一切有了結論,再說出來也不遲……

「夜深了,小言小心著涼了。」

身上一暖,蘇言詫異地抬起頭,聽出是蕭霖低沉的聲線,連忙平復了心情,歉意道:「師傅,徒兒吵醒你了?」

「沒有。」他將一杯溫茶遞了過來,關切地問:「譚御醫怎麼說?」

「體內的毒素比譚御醫想像中蔓延得要快。但依舊在他預料之內,如今再服了一顆『還原丹』便可。」避免敏銳的蕭霖起疑,蘇言的回答半真半假,接過了瓷杯。

果真,他接受了這種說法,並沒有刨根問底。

「小言方才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蘇言唇角扯出一抹淺笑,搖頭道:「沒什麼……」

話音剛落,腹中驟然間猛地湧起一陣痛楚,彷彿要將人撕裂般地疼。耳邊「嗡嗡」作響,頭昏目眩,渾身的力氣似乎要被盡數抽去。

蘇言身形一晃,勉力扶著牆,捂著胸口,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蕭霖大驚,立即上前將搖搖欲墜的人攬在身前。

血絲順著她的唇角不斷溢出,蘇言雙眼緊閉,眉頭蹙起,神色儘是難耐的痛苦。

蕭霖胸口一窒,那刺目的殷紅慢慢滴流,溜走的不只是鮮血,更像是她的性命。

他當機立斷,打橫抱起蘇言飛快地離開了居所。

湧上十成的功力,足下狂奔,直接往承永殿掠去。

感覺到懷裡的人愈發冰涼的身軀,蕭霖暗暗咬牙。

小言,一定要堅持住!

師傅絕不會讓你出事的!